題記，月亮 是個年輕的農(nóng)民把西溝開創(chuàng)的滄桑一如繼往的興邦收割進了那鼓鼓的糧倉

西溝，地處太行山腹地的山西省平順縣。山連山、溝套溝，在總面積30平方公里的境內(nèi)，就有330個大大小小的山頭，230多條深深淺淺的山溝，將方寸之地的西溝擠兌得連幾塊大些的田地都放不下。曾有這么一個真實的牛臥地的故事：從前一位老農(nóng)牽著老牛去犁地，可犁完后發(fā)現(xiàn)23塊小地中少了一塊，再怎么數(shù)，再怎么找，總是少一塊，等到牽上牛走時，猛然發(fā)現(xiàn)，在老牛的身下臥著的地方，還藏著一小塊田地。

在全國的2000多個縣份中，平順，因受地理條件、氣候狀況等的制約，是最貧困的縣份之一，可在歷史長河的深厚積淀中，又是最有名的一個。平順從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設(shè)置至今，短短卻又漫漫的500多年中，能使人熟之甚詳?shù)拿耍^于曾震驚明王朝達14年之久的農(nóng)民起義首領(lǐng)陳卿，和于20世紀50年代就誕生于新中國的兩位著名勞動模范李順達、申紀蘭。

李順達和申紀蘭，都是在平順特別是西溝的這貧瘠荒涼的干石山上站起來的。他們和西溝，亦或是西溝和他們，相互間，人以地顯，地以人彰，已水乳般深深地也濃濃地融在了一起。

彈指輕揮間，多半個世紀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般匆匆地掠去，透過歲月重重疊疊的帷幄，讓人采擷到的，也僅僅只是幾片艱難的也是真實的月光而已。

“上看一線天，下看一溜灘，東西看，兩架石頭山?！边@就是50多年前的西溝。那時，照耀著西溝的月光，要比現(xiàn)時的月光清冷許多。因為本來就很冰冷的石頭、石山、石灘，被冰冷的月光一照，也將那時一無所有、家徒四壁的人們的心，晃得越發(fā)透心徹骨地冰冷。有的人垂頭喪氣，有的人悲觀失望，有的人麻木不仁，得過且過，也有的人認為既然前途渺茫沒盼頭，不如早早地仿效祖宗“樹挪死、人挪活”，早早下山把家搬?！安凰阍?、不算話、不如移民把山下?！笔钱敃r主張移民的人常說的嘴邊話。

所有這種種艱辛困苦的境況，如鈍鋸般來回折磨著每一位西溝人的心，也更時時噬咬著西溝的創(chuàng)業(yè)帶頭人李順達的心。

15歲就從河南逃荒到西溝謀求生路的李順達，早在1938年，他24歲那年就秘密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而西溝也是平順縣最早成立的第一個黨支部。1943年2月，他組織六個貧困戶成立了太行山上的第一個互助組。組織西溝的貧苦人，減租減息，向地主階級開戰(zhàn)；他帶領(lǐng)貧困的西溝人，治山治水，向窮山惡水開戰(zhàn)。在少吃沒穿的歲月里，幾年如一日，無私無畏的是李順達，把整個兒的心都掏出來給西溝的還是李順達。

年輕的李順達，在1944年11月21日至12月7日，于山西黎城南委泉召開的晉冀魯豫邊區(qū)第一次群英會上，被選為一等勞動英雄，大會獎給李順達互助組一頭大黃牛、一面旗，旗上七個字：“邊區(qū)農(nóng)民的方向”。

1949年冬，李順達參加了中央人民政府農(nóng)業(yè)部組織的首批農(nóng)民參觀團，從山西到天津，從天津到北京，又到了中南海的豐澤園，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而主席也勉勵李順達：回去好好搞生產(chǎn)，把南瓜長得大大的，蘿卜長得粗粗的，玉米棒子長得長長的。

1950年秋，李順達再次進京參加全國工農(nóng)兵勞模大會，還被選進主席團，又和毛澤東等國家領(lǐng)導人坐在了一起。毛澤東對勞模們說：全國解放了，日本帝國主義被打走了，蔣介石被趕到臺灣了。中國山區(qū)很多，南方有大別山，山西有太行山、呂梁山，就是到了社會主義，我們也不能不要山區(qū)。你們住在山區(qū)要好好建設(shè)山區(qū)，綠化山區(qū)，將來把窮山溝變成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你們這些人要起帶頭、骨干、橋梁作用。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你們這些人千萬不敢落后。

1950年11月18日，李順達向全省農(nóng)民發(fā)出了“冬季愛國主義生產(chǎn)競賽挑戰(zhàn)書”。1951年2月9日，向全省農(nóng)民提出了愛國生產(chǎn)競賽挑戰(zhàn)。3月6日，向全國各地的互助組發(fā)起了愛國主義生產(chǎn)競賽的倡議，轟動了整個中國的農(nóng)村，而一場轟轟烈烈的生產(chǎn)競賽也因此在全國展開。全中國人的目光投向了西溝。此后，在很長的一個時期內(nèi)，在中國的地圖上，鄉(xiāng)村一級能被標上名字的也只有西溝。

帶著毛主席“建設(shè)山區(qū)，綠化山區(qū)，把窮山溝變成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的指示，李順達一回到西溝就連夜召集大家開會傳達。開完會后，已是月懸九天時分。此刻，明亮亮的月光將周圍的亂石灘、干石山照得如白銀遍地。遠途歸來，還沒洗去一路風塵的李順達，踏著遍地滿是細細碎碎的白銀，急匆匆地去看望老早就想移民下山把家搬的桑三則。

桑三則家兩孔黑洞洞的窯洞，靜悄悄地臥在李順達的面前，他用手敲了敲窗戶，大聲喊了幾聲，沒有一絲動靜。給他回應的也只是山谷中的幾聲回音和幾片靜靜的月光。李順達走前一步，借著銀白的月光一看，只見屋門搭著門搭子，沒上鎖。李順達推門進去，劃著火柴看時，屋內(nèi)空空的，炕上的席子沒有了，厚厚的一層土，地上的箱柜甕缸也不見了，炕邊鍋臺上鍋也沒了，只留下一個黑窟窿。

就是在這個鍋臺上，三則一家熬野菜、蒸糠疙瘩，度過了艱難困苦少吃沒穿的歲月。這幾年吃飽了飯、穿暖了衣，卻嫌“山是石頭山，溝是亂石灘”，端上鍋遠走高飛了。曾和李順達并肩奮斗過的桑三則，就這樣連夜悄悄地走了，走了……

內(nèi)心異常難過的李順達，在那一片清涼月光的愛撫中，向著隔山隔水聽不到聲音、見不著他身影的三則哥，訴說著他的心里話：三則哥，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走，我不怪你，我不恨你，也絕不硬攔你?？赡阏瓦B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你應該聽我嘮叨嘮叨呀，聽我說說西溝的過去，西溝的現(xiàn)在，西溝的將來，聽我說說怎樣規(guī)劃西溝，建設(shè)西溝，綠化西溝。三則哥，你會后悔的，三年五年后，十年、二十年后，我再請你到西溝好好地看看，仔仔細細地看看，西溝是什么樣子！

不知背井離鄉(xiāng)的三則聽到了沒有？西溝的干石山聽到了，西溝的亂石灘聽到了，照耀著西溝的那片片月光也聽到了。

“建設(shè)山區(qū)，綠化山區(qū)”，毛主席是這樣說的。建設(shè)山區(qū)，綠化山區(qū)，西溝人是這樣做的。特別是李順達的心，被這八個字占得滿滿的。他請縣里的同志給他畫了一張西溝的地形圖，把它貼在窯洞里，在一個個明朗的月夜里，用他那粗大的滿是厚繭的手指頭，握著那舉輕若重的鉛筆，在西溝那光禿禿的干石山上，亂糟糟的干河灘里，劃上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圈圈點點，這些圈圈點點，就是科班出身的繪圖員也是看不懂的。李順達把他的心全都畫在圖上了，也將“建設(shè)西溝，綠化西溝”全畫在圖上了。那些大符號是未來的松柏樹，那點點圈圈有的是牛羊，有的是蘋果園，有的是核桃溝。這位握過討飯棍，握過鋤頭，握過牛鞭，也和國家領(lǐng)導人握過手的莊稼把式，用那雙勤勞實干的手，在這貧困荒涼的小山溝里，在那低矮潮濕的小窯洞里，將他全部的希望，所有的才智，整個兒的身心，永遠地鐫刻在了西溝的版圖上，經(jīng)歲月的推移，風霜的磨礫，而將越來越凸顯得更加清晰。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明晃晃的月亮，也將山溝溝里的西溝照得明晃晃的。在西溝的羊窯里，有兩個人正在那里忙著修理破破爛爛的農(nóng)具。羊窯外邊的院子里堆放著許多壞了的耬呀、耢呀、耙呀什么的，都是缺這少那，沒胳膊找不著腿的壞農(nóng)具。這些都是宋金山和王周則閑時收拾來的。羊窯里生了一堆柴火，映著火光，宋金山抱著一個破了的驢墊脖，用他那粗糙的手指頭，捏著一根他媳婦納鞋底的大針，穿上麻線，在那里聚精會神卻又異常笨拙地縫補著驢墊脖，一針一線，一絲不茍，針腳勻稱而又結(jié)實。王周則在羊窯的門口，趁著月光的光線砍木頭，他已修好了幾張兩條腿耬，還要修理耢，再就是做锨把，安犁頭，活兒不少，還得緊著做。

李順達在剛成立不久的金星農(nóng)林牧生產(chǎn)合作社里辦完了事，也匆匆忙忙地趕來。因為在早晨，他見到他們往羊窯里拾掇那些撿來的破農(nóng)具時，就猜到了他們要干什么。在月光與火光的映照下，他也掄起了斧子和他們一塊兒修整著破破爛爛的農(nóng)具，神情是那樣的專注，干活是那么的利索。這位以集體經(jīng)濟僅僅只有120元家當開始起步的帶頭人，在月光與火光的映照中，是否已經(jīng)看到了他胸中的“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是否已經(jīng)看到了冰涼涼的石灘里涌出了成堆成堆的莊稼？還有他胸中的“山上松柏核桃溝，河溝兩岸種楊柳，梯田種上蘋果樹，西溝發(fā)展農(nóng)林牧”的美景妙畫？

再僵硬的日子，也鮮活在西溝的大手里。

１９５８年，是大躍進的一年，而在不久前，李順達到河北去參觀，他問耿長鎖同志：“你們這幾年收成好吧？”耿長鎖同志說：“你們山西的水真厲害，一到快收秋時就沖了我們的莊稼?！?/p>

一石激起千層浪，河北人的一句話，引起了李順達的深深思考，他對西溝人說：“我聽了這話難受哩，同志們，治山治水的工程不能光考慮咱們西溝的一個合作社，要站得高、看得遠，要看到咱們平順的川底、城關(guān)、中五井，要看到潞城縣的李莊、下黃，還要看到遠離咱們西溝的河南、河北。為什么這樣說？因為西溝是在百里干河灘的上游，山洪下來，雖然也沖走西溝的地塊和泥土，但損失更大的是下游，山洪愈到下游，沖力愈大，為了咱們下游一帶不再遭受洪水的危害，我們一定要在干河灘上修起一座大水庫，蓄起洪水，供旱季吃水及用水，使水患變?yōu)樗?，水災變?yōu)樗?，讓苦難的過去成為歷史。現(xiàn)在（1958年5月1日），縣委也做出了統(tǒng)一規(guī)劃，第一座水庫就在西溝修建。”

有著長遠眼光，有著宏偉藍圖，同樣也有著無私奉獻、忘我拼搏的西溝人，不得不毀掉在河灘邊上辛辛苦苦修筑的被視為“玩龍玩虎，不如玩土，七十二行，莊稼為王”的二十幾畝耕地，在當時土地奇缺也彌足珍貴的山溝里，不能不說是一件大事，也不能不承認群眾們比割自己的肉挖自己的心還疼痛惋惜。可為了西溝下游的人們不再受洪水之災，經(jīng)洪水之苦，歷洪水之難，心甘情愿的西溝人，義無反顧的西溝人，吃了稱砣鐵了心的西溝人，將自己的“心頭肉”無償?shù)鼐璜I了出去。

不分白天黑夜修建水庫的西溝人，開山辟地，用釬撬、用锨挖、用镢刨、用炮炸、用車推。撬出了熱心，挖出了愛心，刨出了紅心，炸出了恒心，推出了決心。一次次地推動著原計劃的順利進行，加快著原計劃的巨大進程。可這史無前例的輝煌背后，大到一方石頭，小到一塊石頭，又凝結(jié)了西溝人多少的汗水與心血呢？

為了搶時間、趕工期修筑成水庫大壩，群眾們、民兵們白天在地里勞作，晚上都到了水庫勞動。以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做老實人而著稱的李順達，不僅帶頭日夜在工地上勞動，而且他做的要比別人做的多，比別人格外賣力氣。

這不，又是一次。

夜深了，收工的鐘聲早就敲過了，民兵收工了，群眾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了家，工地上的汽燈熄滅了，露出了幾點淡淡的星星，只有那團明晃晃的月亮，月光流泄的正濃。

想為水庫多備些料的李順達，還在用平車一車接一車地推石灰，工地上的石灰堆，像座小山似的。而李順達卸完又一車石灰后，就疲憊地再也走不動路了，困乏地再也抬不動胳膊了。他不讓別人加班干通宵，可他自己已經(jīng)連續(xù)在工地上苦熬了三天三夜，奮戰(zhàn)了三天三夜。別人給他提意見，他總說他比別人的身體硬棒，可硬棒的身體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呀。卸完這車石灰后，他一骨碌躺在石頭灘上，頭枕著被磨得光光的車杠，睡著了，結(jié)結(jié)實實地睡著了。

此時此刻，朗星點點，流螢翩翩。濃夜、淡星、遠山、近灘，將身披著亮亮月光酣睡著的李順達，映照得更加高大。

在修建水庫的西溝人中，還有一位杰出代表，那就是西溝農(nóng)林牧生產(chǎn)合作社的副社長——申紀蘭。

修建水庫，要先修建壩基，這就要先清除河灘地的石頭和沙土，在當時的條件下，這只能用平車推。在推土推沙的隊伍中，一個身穿陰丹士林蘭布短衫、黑土布褲的青年婦女，拉著一輛裝滿沙土石頭的平車跑在最前面，白色的毛巾圍在脖子上，更襯得她紅通通的臉頰格外鮮艷，這就是年輕的申紀蘭。她的后面跟著一群推平車的婦女，都是申紀蘭帶領(lǐng)的娘子軍飛車隊隊員，她們在和別的平車隊較勁，比誰裝得多，比誰跑得快。應該說西溝的水庫也是她們和全村男女老少用車推出來的。

于1946年坐著最后一頂簡易花轎嫁到西溝的申紀蘭，當副社長時只是個２０來歲的新媳婦。在當時，沒人會想到，就是申紀蘭本人也沒料到，一頂花轎會把自己的命運和西溝人的命運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深深地融在一起，也牢牢地凝在一起。這位山溝溝里的媳婦，會在共和國婦女解放的發(fā)展史上寫下那光彩的一頁，這位大山里的農(nóng)家婦女，會在共和國的歷史上留下那一長串深深的烙印。

在1951年11月由26戶農(nóng)民成立的“西溝農(nóng)林牧生產(chǎn)合作社”中，有46個好勞力，婦女就占了24個。那時婦女思想比較落后，認為跟男人一起去地里做農(nóng)活很丑，還有不少的婦女從沒拿過鋤頭、镢把，頂多只是去地里摘個豆角或南瓜什么的，有的在春耕秋收的大忙季節(jié)里，能跟著自己的男人點籽種、掰個玉米棒子就覺得很不錯了。所有這一切，都被年輕的申紀蘭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在李順達的支持下，她走東家串西家，動員婦女們出工下地，而其間爬了多少山，流了多少汗，多少頓沒吃飯，她可沒計算。而她費了多少周折，受了多少委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可西溝的山清楚，石頭也清楚。因為沒長過樹的山長樹了，沒開過花的石頭開了花，沒出過工的婦女出工了。

自從在西溝的南溝背植樹造林以來，婦女們在申紀蘭的帶動下，走出了家門，邁出了院門，離開了鍋臺、炕臺、碾臺，積極參加集體生產(chǎn)勞動。除了植樹造林外，她們還學會了挖溝、壘岸、耙地、犁地、挑水、擔土等，那可只是男人們獨領(lǐng)風騷的“專利”。

可不管婦女們出多少力氣，流多少汗，每天記工時最高的都是五分，頂男勞力半個工。一開始婦女們不太在乎，可后來，她們發(fā)現(xiàn)在老五分工的背后，隱藏著一個根深蒂固的東西，那就是輕視婦女的舊思想。

又一個明亮亮的月夜。

勞作了一天的申紀蘭，躺在自家的土炕上定定地望著窗外的那輪明月凝神沉思，就真的是：婦女干半天，不如男人吸袋煙嗎？為甚婦女和男人干一樣的活，出一樣的力氣，只記五分工，難道就因為咱是婦女？新中國的婦女解放了，在政治上、經(jīng)濟上、地位上應該和男人是平等的，可為啥重男輕女的舊思想舊做法還不能鏟除？老五分是不是一種變相的歧視婦女、輕視婦女的一種實際表現(xiàn)和行為？老五分，難道你真的就老了嗎？

為實現(xiàn)男女同工同酬，讓人們重視婦女的勞動成果，申紀蘭帶領(lǐng)婦女們和男人們展開了壘岸、間谷、割草、挑擔子、植樹造林等各項轟轟烈烈的競賽。她親自跳進茅坑里挖糞、擔糞、撒糞。馬俊召踩耙、張臘秀放羊，亦同樣是給廣大的農(nóng)村婦女長了志氣，添了勇氣，將爭取同工同酬這一舉措增加了更多的底氣。而這一年春季的一天，婦女們終于實現(xiàn)了同工同酬，成了真正的半邊天。沒有人準確記得到底是哪一天，但這一天卻很重要，因為男女同工同酬是婦女解放最本質(zhì)也最實際的要點，這也是新中國婦女開天辟地的大喜事、大好事。

斫斷幾千年沉重枷鎖的，有西溝的婦女。

“好男走到縣，好女走到院”是西溝人以前常說的“老話”。西溝的李順達是好男，他不僅走到了縣而且走到了北京，走出了國門到了蘇聯(lián)，學習過“老大哥”的先進經(jīng)驗。西溝的申紀蘭，也是個好女，她不僅走出院，也走到了縣，走到了北京，走出了國門。

1952年3月，年輕的申紀蘭第一次到北京出席全國第二次婦女代表大會，她見到了毛主席，也握住了主席那好大好厚實的手。全國婦女會后，新中國派出了婦女代表團去出席了在丹麥召開的世界婦女大會，其中就有代表農(nóng)家婦女的申紀蘭。

1953年，申紀蘭入黨，被選為全國勞模。

1954年是西溝人值得慶賀的一年，3月21日，《人民日報》頭版刊登中央人民政府農(nóng)業(yè)部頒發(fā)愛國豐產(chǎn)金星獎?wù)碌耐ㄓ?。全國只頒發(fā)四枚，平順獨得半壁江山，西溝的李順達和郭玉恩各得一枚。9月15日，李順達、申紀蘭同時出席全國第一屆人民代表大會。

這次會議要選舉新的國家領(lǐng)導人，申紀蘭覺得，自己是人民的代表，那就是怎么也要把人民的大救星毛澤東選成國家主席。于是在深秋的月夜，在北京的一間房內(nèi)，她認真地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劃圓圈。而這些大大小小的圓圈，所凝聚的正是這位農(nóng)家婦女不曾有過的激動和對黨對人民領(lǐng)袖的敬仰之情。

當時年輕的申紀蘭，在全國的人大代表中，即便是和李順達雙雙連續(xù)擔任一至四屆的全國人大代表，也并沒有引起人們特別的注意，但到了第八屆、第九屆人代會上，申紀蘭就不能不被社會所聚焦，她已經(jīng)成了被人們所關(guān)注的熱點人物了。能從第一屆人代會起連任九屆全國人大代表的，就一人，那就是西溝的老勞模申紀蘭。而在第九屆人代會上被江澤民總書記親切地稱之為“鳳毛麟角”的，還是西溝的老勞模——申紀蘭。

所不同的是，當年的小媳婦成了而今的老大娘。而當時被毛澤東在1955年介紹西溝的文章《勤儉辦社，建設(shè)山區(qū)》按語中所說的西溝：“是一個太行山上的窮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西溝從前的一首植樹歌謠里所描繪的：“山是山，是寶山，窮溝變富溝，荒山變金山，河灘變良田，干果水果樣樣全”；“工廠機器忙著轉(zhuǎn)，核桃飲料分外鮮，綠色經(jīng)濟跨向前，名人優(yōu)勢作為先，帶動多種產(chǎn)業(yè)源，齊頭并進努力建，西溝邁步建明天?！?/p>

至今仍是農(nóng)民的申紀蘭說過：“我是最高處上過天安門，最低處掏過茅坑；不是西溝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西溝。”至今仍如農(nóng)民般勞作并不停地為西溝的發(fā)展日夜操勞的申紀蘭也常說：“勞模不勞動，還叫什么勞模，只要我還能干得動，就要干?！?/p>

在今年的春季和夏季，缺雨少水的干旱，不僅把西溝的山石田土折磨得冒煙了，人們的心也干渴得裂開了口子。在７月初，一場久盼歸至的甘霖瓊漿終于在夜間輕輕地、偷偷地來了。雖只是一場小雨，可也將這位老勞模喜壞了。她按捺不住心急火燎的心，手執(zhí)一把黑黑的舊布雨傘，腳穿一雙舊膠鞋，于早上５時就匆匆忙忙地下到田地，去看到底下了多少雨。被雨淋得濕濕的申紀蘭，一進門，就顧不得甩去頭上的雨珠，伸出食指和中指對我們說：“我挖了好幾個地方，下了這么多的雨（意即二指雨），這下可好了。”喜悅與難耐之情，溢于言表。

公元２000年的7月16日之夜，又是一個特殊的月夜，特別是對于西溝，那更是一個令人難忘也讓我銘記于心的月夜。

當我們從西溝村委的樓里走出來，送別市委駐西溝工作組的柴玉棉，以及作家沈琨和李秋保時，一輪碩大而又晶瑩剔亮的圓月，恰好躍出了面對著我們的東垴嶺，靜靜地注視著西溝郁郁蔥蔥的峰峰嶺嶺。我們被這勾魂攝魄的圓月的魅力吸引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申主任，您看，我們西溝的金星峰，就要建在現(xiàn)在月亮占著的地方。也就是在今天，商定了要在西溝村對面的凹背上修筑２０米高的金星峰。興旅游產(chǎn)業(yè)，促經(jīng)濟發(fā)展。也許是偶然的巧合，也許是必然的組合，使得在工作中批評多表揚少、說好更少的老勞模申紀蘭，不由得連聲說好。市里的柴玉棉說：這不僅是月亮的光輝，這還是金星的光輝，而這光輝將永照西溝。

這位年輕女書記的話，總是那樣的才思敏捷，而且深富含意。以工作細致而又雷厲風行之著稱的她，更富才情與浪漫，她設(shè)想要在西溝“穩(wěn)農(nóng)、興林、重工、活商”的基礎(chǔ)上，以綠色為動力，以特色為鏈條，以名人為優(yōu)勢，以旅游為向?qū)В刮鳒霞铀侔l(fā)展，將富有青春魅力的西溝，激揚得更加風采飛揚，把素有“森林公園”之稱的西溝，裝扮得越發(fā)流彩紛呈。

說話間，那輪明月不知被哪雙巧手鑲了一線紅邊，接著是兩線、三線，我正在詫異間，西溝村年輕的帶頭人張高明脫口而出：月食！

是啊，今晚有月食，是月全食，還是紅月食！不可多得的自然奇觀，在今夜，在西溝，就驟然地不期而遇地擁入了我們的心海。

“一山未了一山迎，半寸都有百丈情，凡是游人所到處，又堪圖畫也堪行?！庇锰拼娙速Z島的詩移花接木，只為借花獻佛，談吐西溝人而今的真摯之情和點滴心聲。

那一晚，一步一個烙印的西溝，被紅紅的月亮照著。

那一晚，紅紅的月亮，照著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的西溝。

（責編解憲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