楨　國

歸春河水在千巖萬壑中劃開了中越兩國的界限，不論春夏秋冬，她都碧綠清澈，純樸得像崇山峻嶺中的女孩。在長途的流淌中，只有一二處呈現她的野性。歸春河從石崖綠樹掩映中傾瀉而出，飛流曲折，形成寬100多米、落差40多米、三層跌宕而下的德天瀑布。德天瀑布的每一層跌宕都是一次怦然心動，為重重青山始終不渝的守護，為連枝綠樹無怨無悔的陪同。德天瀑布從被造就的那一天起，就成了歸春河最激情的表達。

一個走過千山萬水的探險家將“亞洲最大的跨國瀑布”、“中國最壯麗的瀑布群”的桂冠慷慨地給了德天瀑布，我開始不信。在秋日的殘陽里，我向德天瀑布投去了驚鴻一瞥，便呆立于瀑布對面的山坡上，猶如中了邪。天哪，德天瀑布竟然這樣令人驚心動魄!

更奢侈的是星光下的一頓晚餐。瀑布前的竹排上只有我們4位游客，癡癡地望著霞光西去，星斗漸漸云集。垂釣而歸的漁家人問：“餓了嗎?”四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頭。在低頭之時，看見了竹簍里活蹦亂跳的小魚。半小時后，它們都或煲或蒸，成了我們筷下的佳肴。桌上一盞煤油燈，招來撲火的小蟲。于是，將它吹熄了，就剩滿天的星光蕩漾在我們的酒杯里。漁家人拿著火柴過來，他以為是風將燈吹滅了，我們指指天上的星星，他便知趣地走開了。浪漫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怎么年輕的我們格外珍惜。

在夜色下，德天瀑布的幾股水流如我們一樣談敘，一點也不吵，如同背景音樂似的。當我們感知到瀑布的存在時，全身已經被雨霧濡濕，她們以獨特的方式提醒我們不要沉湎于酒，而忽視了她們星光下的美麗。我與同伴換了座位，從背對瀑布變成面對瀑布。略一仰頭，那皎白如練的光暈就布滿眼簾，恍若時光倒流，回到了天真單純卻充滿青春渴盼的年代。不禁頓悟：年輕不是數字概念，而是一種心理感覺。

從歸春河上岸。我們回到住處。這一夜沒睡好，因為心里老惦念著漁家人說的“明天早晨瀑布上的彩虹才好看呢”。看了夜瀑布，不去細細回味，就渴望著看晝瀑布，人的貪欲體現在美色上一點也不含糊。陽光真的比星光好嗎?在陽光面前說陽光好，在星光面前說星光好，只要是美的，我們都愛。

清晨，瀑布周圍依然沒什么人。只有幾個艄公撐著竹排，等待著游客的到來。此時霓虹已經橫跨瀑布上方，隨著竹排的滑行，霓虹掛在不同的方位上。在大多數水量較豐，落差較大的瀑布下面，水流轟擊會產生大片的水霧雨煙，此時只要有陽光直接照射，霓虹就會形成。如此說來瀑布上的霓虹并不是什么奇觀，可是，在英氣逼人的德天瀑布上，霓虹就成了壯麗奇?zhèn)サ木坝^了。我欣喜地按著快門，膠卷像馬達驅動似的轉個不停。

上岸后，我和同伴沿崎嶇的山路攀到瀑布的中上游繼續(xù)攝影創(chuàng)作。一路上，沒有任何的摩崖題刻，沒有觀瀑詩文，沒有吟瀑對聯(lián)，沒有觀瀑亭，那是一種原生態(tài)的美。如果當地政府有了資金，是否又會弄巧成拙呢?

走著走著，我們就到了中越界碑。這里有人出售越南貨，我買了兩套郵票。賣者是一個越南女孩，名叫美飄，我們邀她在“中國廣西界”前跟我們合影，她愉悅地答應了。要是在中越戰(zhàn)爭年代，歸春河上炮聲隆隆，即使彼此不“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至少笑著合影是一種天方夜譚，來德天瀑布旅游更是一種奢望。于是，我不禁感慨：和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