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痕

有一段時間，媽媽在電話或者來信中，老抱怨老爸迷上了釣魚，費時費錢還在其次，這個愛好竟然弄得家中魚滿為患。

正好我有事回老家一趟，想了想，臨行時買了件自行車雨披給爸捎上。老家地處山城，沒有自行車，所以少見這東西。我特地挑了一件色彩鮮麗的，想像老爸披上這大黃警告色的雨披在江邊垂釣，像個現(xiàn)代派的“江中蓑等翁”。

爸爸果然沒在家呆著，媽媽驚喜地迎著了我。不出半個小時我發(fā)現(xiàn)她的驚喜有點類似于迎回了一只大黃貓：立馬給我煮了一碗魚湯，問我正餐吃清蒸還是紅燒魚，又說給我炸幾條酥魚當(dāng)小吃——整個一副魚販子逮著了大買主的樣子。

我四處轉(zhuǎn)悠，只看見廚房里、陽臺上上、衛(wèi)生間到處養(yǎng)著魚，只差把坐式馬桶堵上養(yǎng)魚了。打開冰箱嚇人一跳：黑壓壓地簡直是一座袖珍型的冰凍魚庫。而媽媽給我煮魚的時候，家里人望風(fēng)而逃，連魚的氣味都不愿聞了。我的小侄女甚至吃驚道：“姑姑你怎么愛吃魚?”在小小的她的心目中，愛吃魚也太沒有生活品位了。

于是，我有點后悔買雨披送給爸作禮物了。老爸呀老爸，你釣魚把全家人都弄得神經(jīng)兮兮的，小孩子連常識都顛倒了，這也太過分了吧?

吃過晚飯，我還沒見到老爸的身影，于是走出門去，一則散步，一則接他。

路過街拐角處菜市場，一個魚販子搭訕：“小姐，你買魚嗎?”我說你錯得厲害，小姐我是正想賣魚呢。

小販只以為我尋開心，笑笑不理我。這時老爸全副武裝出現(xiàn)在街頭。見了我自是喜出望外，還沒說上兩句話呢，便樂呵呵地讓我看他的收獲：“你看那條紅嘴鯉多漂亮!我說是好兆頭呢，原來是兆你回來了!”

見老爸又是高興又是滿足的神情，我的同情忽地又轉(zhuǎn)向了，決定不對老爸釣魚說一個“不”字?；氐郊依锔吒吲d興把禮物送給他，他夸道：“還是女兒貼心!”但家里其他人談魚色變的情況也得改變呀。我想起那個魚販子，突然一個主意涌上心頭。

我去跟魚販子接洽好了。臨走時，我給媽媽作了如下的安排和盤算。老爸的魚是按六元一斤釣來的，加上釣魚月票、車費，每斤大概七元。

老爸把魚帶回，養(yǎng)一夜。第二天，待老爸又出發(fā)后，由家里人拿到菜市，賣給魚販子，他以每斤四元的價格回收，不管多少，他通通包了。也就是說，老爸每釣一斤魚，就倒貼三元人民幣把魚白白送出，勞力辛苦則忽略不計。聽了我的安排，母親哭笑不得，說，丫頭就你這腦袋怎么在外混世界，世上哪有這種糊涂賬!我說媽你非聽我的不可，三塊錢買得老爸的身心健康還不便宜死了，你該知道快樂無價啊!

(陳嫻芳摘自《現(xiàn)代婦女》200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