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 漠
我們?nèi)缂s“坦然走在陽光下”。你其實是個坦誠的男人,你娓娓談到你的少年、你的事業(yè)、你的友朋、你的家庭……我在這種肝膽相照的感動里喜歡上你和關(guān)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可愛的兒子和你溫柔的妻。
也是在那個季節(jié),我剛剛聽說一個老名詞“紅顏知己”,我好喜歡這個名字:深層的相知相諧,又因紅顏添幾分嫵媚、幾分空靈浪漫,還兀自嗅出一股純凈潔美的氣息。
這樣濯過清漣之后,我淘氣地對你說:我做你的“紅顏知己”。
你撥著我的短發(fā),燦然的笑。那笑溫柔我至于鼻酸:天若有情,當(dāng)憐我們一片冰心吶……
后來,后來是從哪兒錯起來了?
是你短暫遠行,我擋不住思念,給你一天一封的淡淡絮語?是偶一相聚時的心有靈犀?是你在我面前,真正可以無所不談的心情放松?還是浮囂都市鄙俗卻強烈的感染與誘惑?……你用酒精浸泡過的神智向天發(fā)問:“如果有一天作不了哥哥?”
我才發(fā)現(xiàn)我也如此容易被驚嚇:路上任何不相干的穿著大紅體恤的瀟灑背影;所有打給我的電話的叮咚咚鈴聲;每逢十五小橋邊那一輪圓月;甚至任何不相關(guān)的場合、驟然響起沉厚回蕩的一聲“喂”……我驚若飄鴻,無奈無助地想掙出那弦上搭錯的劍矢。
有一天,睽別了很久的你,剛在我面前落坐,你的手機響了,那聲音有點震蕩人心。是你妻子打來的,你背過了臉。等你接完電話,轉(zhuǎn)過身來,你的額頭和手背上竟布滿了細密的汗球!而那是個清涼的五月天。
你笑笑,我也笑笑。沉默第一次來到我們中間,我才明白,我們不可能無所不談。
直到臨走,你只調(diào)侃地說了一句:“為什么我們不是兩個壞人?”
就在這個時候,我見到了你的兒子。我的微笑凍結(jié)在臉上:怎么這樣小的孩子,卻有這樣的目光:戒備、拒絕和冷冷的敵意——并不需要充足的理由。
淚水縱橫在我的臉上,順著你兒子的目光,我聽到了凄涼的晚鐘在吟唱。而你顯然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和我不管今后怎樣,都掩蓋不了曾經(jīng)有過的真實,它走過分明的四季,卻再也到達不了如夢的春天。
回顧你流溢的呵護和疼愛,我絕望地發(fā)現(xiàn):再也無法回到彼岸涉足的同一水流里。凝眸處,已是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