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梅口述 張明連整理
“要不是當村長的父親急功近利,讓鄉(xiāng)親們早點脫貧致富,我和村里的13名姐妹咋會誤入人販子的圈套遭受百般凌辱啊!……”單純、靚麗的農(nóng)家女怎么也控制不住滿腹的委屈和淚水,面對記者的采訪邊哭邊說——
一
1981年3月,我出生于鄂西漢江邊的平湖鄉(xiāng)東溝村,一個國家級貧困縣中最偏遠最貧困的村莊。從小,我就嘗盡了貧窮與落后,所以,很早就想走出這片土地。
1998年3月,在部隊當過7年鐵道兵的父親劉慶余被鄉(xiāng)親們推選為村長。我爸上任后,一心想帶領(lǐng)村民脫貧致富,當他聽說本村每年3000畝地的棉柴和山坡溝渠旁上萬棵白楊樹是制作夾板的材料時,就萌生了辦夾板廠的念頭。可有關(guān)專家來村考察評估后,匡算投資需134萬元。這134萬元對尚未解決溫飽的鄉(xiāng)親來說是個天文數(shù)字。為籌錢,父親發(fā)動村民給在外工作的親朋好友寫信求援,他也四處求領(lǐng)導找戰(zhàn)友幫忙。
一晃半年過去了,因村里條件太差,來村考察的人也有,就是沒人投資,急得父親在村民大會上宣布:誰能招來商,為誰樹碑立傳;誰能引來資,咱就把他當神敬!
正當父親為辦廠愁眉不展時,這年的12月10日,父親在部隊當兵時的戰(zhàn)友楊大年帶著豐厚的禮品從溫州來到俺家。只見他抓起高級香煙和糖果大把大把地撒在桌上,還殷勤地招呼看熱鬧的人們隨便取用。在給我父親遞名片時,他好像是故意掏落一張銀行存款單,父親拾起來一看,啊!200萬元存款!
父親趕忙讓我媽拿出僅有的300元錢,找來兩個村委,分頭到縣上和集上買酒買菜,還讓我和妹妹把正下蛋的老母雞殺了招待他。
父親把楊大年推向上首,說:“老弟呀!時隔17年你還記得我這老哥,實為難得呀,”楊大年在觥籌交錯中臉色漲紅,感慨地說:“要不是你劉慶余在當年焦枝鐵路施工中救了我,哪會有我楊大年的今天;要不是戰(zhàn)友把你的求援信轉(zhuǎn)給我,我還不知道你引資辦廠有難處呢!”
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父親想和楊大年詳細談辦廠的事,便讓我和妹妹春蘭幫他收拾客房。
我和妹妹剛一進屋,楊大年突然對我爸說:“慶余,你們不是正物色人員跟我到溫州參加培訓嗎,我看就讓大侄女先跟我去吧!”
父親點頭笑著說:“只要你當叔叔的中意她就按你說的辦?!?/p>
當父親問我愿不愿意去時,我覺得這事太突然,但為了讓俺村早日脫貧致富,我還是點頭同意了。オ
二
1998年12月15日下午,我隨楊大年搭上了南下的列車,以后又換乘汽車,最后我倆在一個小鎮(zhèn)下了車,楊大年帶我走了兩個多小時的羊腸小道,我驚疑地問:“這是溫州嗎?”
楊大年發(fā)出冷笑:“溫州在南方,咱現(xiàn)在已到了北方?!蔽掖蛄藗€冷顫,驚慌地問:“你,你是……”
楊大年不與我多說,生硬地拽著我的胳膊,把我?guī)нM了一個山洞。這山洞彎彎曲曲,人稱防空洞,據(jù)說是六十年代挖下的。
洞里早已有人了。聽到外面走近的腳步聲,里邊的人怪聲怪氣地叫道:“老楊本事真大,又哄來個大姑娘?!?/p>
楊大年獰笑著答:“這小妞,我一人還服不了她,來,幫我一下?!?/p>
兩個歹徒上前把我按在地上,楊大年一改前幾日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一把扯掉我的衣服,我拼命反抗,但力不從心,被他們打昏在地。
當我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心想,遲早都是死,遲死不如早死,我準備以死來抗爭,免得再受凌辱??伤麄兘o我戴上一種叫“袖竹”如刑具,就是將兩手臂各套在一根竹筒內(nèi),竹筒下端封閉,上端用繩子戴在脖子上。為了大小便方便,穿的是一種特制的破襠褲。
幾天后,山洞里來了一個40多歲的“獨眼龍”,他像打量牲畜似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后,便挾持我上了一輛小四輪拖拉機,我這才明白楊大年把我賣了。
我撲通跪下去,哀求道:“大叔,你行行好,放了我吧!”獨眼龍問:“放了你,我那8000元誰給?”
這時,一個漢子走過來問楊大年,老楊,你還能引黃花女嗎,你引來一個,我給你一萬。楊大年沉吟了一下,眼睛忽地一亮:“有!”他指著我說,她們村里小妮多著呢。漢子又問:“你還敢去嗎?”
“敢!”她們村的小妮正等我的信來參加技術(shù)培訓呢。說完,他找來筆,塞到我手上,惡狠狠地說:“按我的口述給你爸寫封信,讓你妹妹帶13個小妮,每人帶2000元學習費跟我一塊來?!?/p>
我把筆摔到地上。楊大年一把抓住我的頭發(fā),舉著匕首威脅道:“你不寫,我就殺了你!”在他們的毒打逼迫下,我不得不寫了這樣的信。オ
三
當天夜里,“獨眼龍”逼我和他舉行“婚禮”?!鞍萏斓亍睍r,我猛地掙脫將頭向桌沿撞去……但人們好像一點也不吃驚,幾個大嫂給我包扎后,人們又繼續(xù)地歡聲笑語……
“獨眼龍”把我關(guān)在小屋里,我稍有反抗,就會飽嘗皮肉苦。我想逃出去,但這里的村莊像棋盤格一樣,巷子直來直去,出門走很遠,仍一眼能看見。
這樣的情景持續(xù)了兩個多月,我明白眼前的處境,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這天,當“獨眼龍”打開鎖走近我的床前時,我向他露出了笑臉,還幫他脫衣服?!蔼氀埤垺币詾槭亲约捍蛄R有了效果,笑嘻嘻地對我說:“春梅,你早這樣還會受折磨嗎?”我說,我也想通了,反正我已懷上了你的孩子。
“獨眼龍”開始信任我,開始讓我干買鹽、買油之類的家務事。至此,我才知道這是山東河南交界處的一個名叫孟營村的小山村。
半年后的一天,獨眼龍讓小姑子帶我一塊到平湖集上買化肥,在橫過馬路時,一個年輕小伙子騎著一輛摩托車急駛而來,將我撞倒了,腿部受了傷,小姑子上前潑口大罵那小伙子,一個念頭突然在我腦海里閃現(xiàn):何不支開小姑子乘機逃走?
于是,我故意大聲呻吟,小姑子不知所措,我對她說:“快去把你哥叫來?!毙」米勇牶?,對騎摩托車的小伙吼了幾聲就匆匆走了。
她走后,我忙對騎摩托車的小伙說:“你撞傷了我,我不怪你,我是她哥買來的媳婦,快點送我逃走。”小伙子聽此,忙把我扶上摩托車朝平湖集北邊公路上急駛,走了不遠,見路邊停著一輛藤州開往濟南的長途汽車,正在上人,小伙子剎車后塞給我200元錢說:“大姐快上車吧?!蔽医舆^錢,百感交集,急忙上了長途汽車,而淚水卻拋灑在沿途。オ
四
我歷經(jīng)磨難回到了家,一見父母,便泣不成聲地控訴楊大年等人對我的折磨,可父親說啥也不相信,他還訓斥我說:“一定是你不好好干,人家把你開除了,你這一回來,可壞大事啦!人家剛答應你妹妹帶去的13名學員培訓完,就給咱村投資100萬?!痹谂缘泥l(xiāng)親們也應和著說:“是呀,是呀。”
我氣憤地含著淚說:“鄉(xiāng)親們呀!你們咋這么糊涂!咱村是要投資,可總不能拿騙子當財神呀!”
父親仍是不相信地問:“你知道上當受騙,還為何寫信讓他再帶人去培訓呢?”我哭喊著:“我不寫行嗎?!”說完,我讓幾個大嫂看了我身上被打而留下的疤痕和隆起的肚子,她們才信我的話,紛紛大罵楊大年不是人。
原來,楊大年拿著逼我寫給父親的信,又回到了俺村。父親看了信后又按楊大年的要求,經(jīng)過考試,除我妹妹外,在村還挑選了13個初、高中畢業(yè)不久的女青年。這13個女青年家里的人賣豬、賣牛湊夠了各自的2000元培訓費,在我妹妹帶領(lǐng)下跟楊大年走了。
春蘭和13個姐妹一走就是半年,在此期間她們都沒有給家里寫過信,每當她們的家人找我父親問此事時,父親雖也有些焦急,但他總以學習緊、抽不出空寫信來推諉。
如今,父親們的憤怒責罵,恰似一發(fā)重型炮彈震撼著父親和在場村干部的心。父親趕忙掏出楊大年給他的名片,給楊大年打電話,可哪能打得通!父親又打電話和楊大年同鄉(xiāng)的幾位戰(zhàn)友聯(lián)系,才得知楊大年曾因拐賣婦女被判刑,刑滿釋放后,便長期流竄在外。
在事實面前,父親才相信楊大年是個騙子。他邊打自己的耳光邊悔恨萬分地說:“我對不起鄉(xiāng)親們,我不該把閨女們往火坑里推呀!”
平湖鄉(xiāng)派出所接到報案后,根據(jù)我提供的線索,在各地警方的配合下,歷時兩個月,除我妹妹春蘭和另外一名姐妹不知下落外,其余的姐妹全部得以解救。楊大年一伙犯罪分子已被警方收審,等待他們的將是正義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