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
西藏民主改革已經(jīng)40年了,40年前的西藏農(nóng)奴制是什么樣的,它真如達賴喇嘛所說“是一種以佛教為基礎、具有高尚和利他之心的制度”嗎?
最近,筆者重新披閱本世紀早期的幾位西方旅行家、藏學家甚至美國侵略者的聞見錄,感到觸目驚心。我想,從他們的書中摘引出一些段落,看看當年他們在西藏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情,或許可以幫助讀者了解舊西藏的封建農(nóng)奴制度。
法國藏學家亞歷山大·達維·尼爾在她的《古老的西藏面對新生的中國》中說,舊西藏,所有農(nóng)民都是終身負債的農(nóng)奴,他們身上還有著苛捐雜稅和沉重的徭役:“完全失去了一切人的自由,一年更比一年窮”。
在西藏,所有農(nóng)民都是終身負債的農(nóng)奴,在他們中間很難找到一個已經(jīng)還清了債務的人?!@樣一來,所有農(nóng)民就自然而然地要受到高利貸的盤剝。他們不得不向地方上的豪強如宗本、某位領主的管家以及附近寺院的總管借錢、借糧、借牲畜,這都要償付很高的利息,償還的至少要比實際借到的高出一倍,如果是借錢,每個月光利息就是百分之十。
難道用來年的收成就可以還清高利貸者的債嗎?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還不起債,還得請求債主們讓他們繼續(xù)借下去,或者續(xù)借未還清的那一部分。由于拖延償還期限,利息早已提高不知多少倍,即使得到寬限,僅有的糧食以及保存下來的其它食物,幾乎從來也不夠全家吃到來年收獲時節(jié)。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他們只好再借,借口糧,借種籽……。如此下去,年復一年,永無完結,直到臨死的時候也不能從債務中解脫出來。而這些債務就落到了他兒子的身上,可憐的兒子從剛一開始種田生涯起,就受到這些祖?zhèn)鞯膫鶆盏膲赫?,而這些債的起源早已是遙遠的過去的事了,他根本不知道這從什么時候說起。
我旅行時身上穿的是藏袍,開口講的是藏語……因此他們很直率地同我說話,毫無隱瞞地向我訴說著他們的痛苦與窮困,以及壓在他們身上的苛捐雜稅和沉重徭役。沉重的徭役還常常迫使他們在農(nóng)忙時節(jié)離開田野,這些無償?shù)牧x務,實際與一切壓在藏族人頭上的其他重負并無區(qū)別。到處都在為官府施工,修筑道路,建造房屋等等,五花八門。所有這些繁重的勞役都壓在可憐的村民身上,他們既無工資,也得不到飯食。而除了官府強制分派的工作外,農(nóng)民們還得無償?shù)貫槟切┦殖植钇钡倪^往客人運送行李和貨物,還必須為他們及其隨從提供牲畜,飼料和食糧?!袼兴麄兊耐惾艘粯樱@些農(nóng)民都是可憐的農(nóng)奴,他們沒有權利也根本不可能離開家鄉(xiāng),去尋找另外的土地和不過份的苛刻的頭人。他們中間有幾個人也曾經(jīng)逃到鄰近的地區(qū)去,但最后還是被頭人從新家搶出來,帶回村子,吃了一頓棍棒被判罰巨額罰金。由于非常懼怕頭人對其親屬施行的懲罰,那些想逃的人也不敢再逃了。因為一人逃走,所有親屬就得遭殃。頭人會遣責他們沒有阻攔出逃者,那么,逃跑者的兄弟、叔舅、表親等人就會被頭人抽打一頓,然后再替他償付罰金。
由于上述原因,這些可憐的人們只能永遠呆在他們貧窮的土地上。他們完全失去了一切人的自由,一年更比一年窮……
西藏的民歌這樣唱:“山上有沒主的野獸,山下沒有沒主的人?!睘槭裁崔r(nóng)牧奴不能離開土地?現(xiàn)代人類學家梅爾文·C·戈爾茨坦,辛西婭·M·比爾通過實地研究,在他們的《今日西藏牧民--美國人眼中的西藏》指出:“西藏的制度通過把勞動力配置在這些領地上使領主大獲其便”。
拉格雅帕·伊荷強的牧民家庭擁有自己的牲畜,可按自己的意愿進行管理和處置。但是他們不能隨便離開這片土地,或帶著牲畜到另一個領地去,即使那里歡迎他們也不行?!裱排痢ひ梁蓮妼嵭械倪@種封建式“領地”制度在西藏的農(nóng)業(yè)區(qū)也并行不悖,它確保了宗教界和貴族上層人物(以及政府本身)擁有一定的勞動力來開發(fā)他們所控制的土地。從本質上說,所有的土地都屬于拉薩的西藏政府,但是幾百年來,都劃歸貴族家族、大活佛及寺廟所有,以此作為其修繕費和維持生計的來源。由于光有土地,沒有勞動力來耕作或放牧,不管是農(nóng)業(yè)耕地還是牧區(qū)草地,都不能成為生活資料,因此西藏的制度通過把勞動力配屬在這些領地上使領主大獲其便。從本質上看,給予領主的領地與中世紀歐洲、沙俄和封建日本時代的采邑非常相似。 殘酷的法律反映了殘酷的制度,殘酷的制度產(chǎn)生殘酷的法律。
查爾斯·貝爾在《西藏志》里說,西藏仍在封建時期,其貴族握有大權,勢力浩大,貴族與僧侶,共同盤據(jù)政府中的重要位置,其財產(chǎn)之巨大,亦不弱于寺院。貴族對于佃農(nóng),可以行使官府權力……沒收牲口,罰款、笞杖、短期拘禁以及其它一切處罰,貴族皆得隨時行之。
大衛(wèi)·麥克唐納在他的《西藏寫真》里寫道,西藏最嚴重的刑罰為死刑,而喇嘛復造靈魂不能轉生之臆說,于是最重之死刑外,又加之以解體干顱之慘狀。其最普通的刑法,凡遇死罪,能將犯人縫于皮袋之內,而擲于河中,以俟其死而下沉,皮袋在河面之上,約5分鐘開始下降,后視其猶有生息,則再擲沉之,迨其已死,于是將其尸體,由皮袋取出而支解之,以四肢和軀體投之河中,隨流而去……。斷肢刑,用于冒犯及抗拒之確有證據(jù)者,而小賊在曠野搶劫,亦用此刑。斷肢刑系將其手與足切斷,四肢當切斷時,務須縛緊,以免血跡之溢流……斷肢之外,又有一種剜眼之兇刑,或用凹形之煨鐵,置于眼內,或用滾油,或開水,倒于眼內,均足使其眼球失去視力,然后將其眼球用鐵鉤攫出……囚犯一入監(jiān)獄,罕有能避死而生存者。即能生存,亦因種種摧殘,而損失喪其本原。罪囚及嫌疑犯,常幽于潮濕、黑暗、污穢及有害于衛(wèi)生之土牢中,永遠不見天日。西藏官府,對于罪犯,每日只發(fā)些微之口糧不足維持其生活……。且西藏之罪犯,又間有鞭笞及痛拷之刑。又制一種絞鏈,以鎖其手足,且判定其期限,至期始開釋之,以復其自由。有時亦用枷刑,配以鐵鎖。最重之笞刑,可以至一千鞭。甲本及高等官吏,始能實行最重之刑法。受笞打之刑者,兩手分開,面孔貼地,由施笞刑之二人,各攜皮鞭或柳條,以笞撻其大腿之兩臀……
《十三世達賴喇嘛傳》里寫道,西藏的刑法是嚴厲的。除了罰款和監(jiān)禁外,鞭笞也是常事。在審判過程中,受到鞭打的不僅是被判有罪的人,而且還有被告甚至見證人。對嚴重違法者,既使用頸枷也使用手銬。頸枷是戴在脖子上的一塊沉重的方木塊。對殺人犯和慣偷慣盜,則使用鐵制腳鐐。對很嚴重的罪,諸如謀殺、暴力搶劫、慣偷或嚴重的偽造罪等,則要剁手(齊手腕),割鼻,甚至挖眼睛。而挖眼睛又多半用于政治上的滔天大罪。往昔那些犯有謀殺罪的人被裝進皮口袋,縫起來,給扔進河里。
受理刑事案件的地方官是一個地區(qū)的首腦,即宗本,還有莊園主(當案件只涉及他們的佃戶時)。另有四名地方長官負責處理圣城及其近郊的案件。這些地區(qū)行政長官中,有一名可以隨意鞭打被告人,高興打多少鞭就打多少鞭,高興幾時打就幾時打,只要不將其打死就成。當被盜財產(chǎn)尚未找回之時,被告人往往被鞭打好幾次,以誘使他說出被盜財產(chǎn)藏在什么地方。宗本所科罰金是有限度的。他除了每年一次將小部分提交政府外,其余大部分歸他本人。
崔比科夫在《佛教香客在圣地西藏》里說,偷竊所受到的懲處最為殘酷,象在世界各地一樣,犯這種罪的人多為居民中的窮人。在拉薩,每天都可以看到因貪圖別人的財產(chǎn)而受到了懲罰的人,他們被割掉了手指和鼻子,更多的是弄瞎了眼睛的、從事乞討的盲人。其次,西藏還習慣于讓罪犯終生脖套圓形小木枷,腳戴鐐銬,流放到邊遠地區(qū)和送給貴族或各宗長官為奴。
強大的僧侶勢力掌管一切,但僧侶也有高低之分,過著天上地下的生活。即使是在寺院里,普通僧人也隨時面臨著刑罰,甚至死刑……
埃德蒙·坎德勒在他的《拉薩真面目》說,西藏沒有強大的中產(chǎn)階級??刂浦饨I主的是僧侶。因為西藏人虔信他們那種形式的佛教,強大的僧侶勢力掌管一切。即使是佛陀本人,沒有僧侶也無能為力。這個地方實行的是封建制度。喇嘛是太上皇,農(nóng)民是他們的奴隸。……這些窮人和那些小佃農(nóng)毫無怨言地為他們的精神上的主人干活,對這些人他們懷有盲目的崇拜。雖然他們要將自己微薄的收入的十分之一強的那部分交給寺院,但他們并沒有不滿情緒。必須記住的是,每家每戶至少要送一人去當喇嘛。
榮赫鵬在《英國侵略西藏史·拉薩印象記》里寫道,西藏各寺院各自成一市鎮(zhèn),皆以堅固之磚石筑成,各有無數(shù)房舍、廳堂及禪院。街市雖湫隘不潔,而寺院則皆寬廣。……余因時日匆促,觀察膚淺,所得印象,無可稱道,惟日僧川口氏之名著《旅藏三年記》,則能發(fā)予所未發(fā),……據(jù)川口觀察,“藏人作喇嘛之主要目的,不過藉此爭名奪利耳。至于尋求宗教真理,從事救人濟世,則絕非若輩所愿為。若輩所希求者,無非逃避現(xiàn)實人生之苦痛,而享受今生與來世之逸樂生活耳?!贝谑蠈τ谖鞑刈诮躺钪^察,真可謂透徹無比,為眾生服務之說,在藏僧心目中,實不值一顧也。
……至于此輩喇嘛道德上之素養(yǎng),川口對之亦無好評。終身不娶之僧侶貴族,大都另有所歡,而低級軍人僧侶生活之放蕩,尤不堪問。普通迎神賽會之場,直是人欲橫流之所?!速F族僧侶貌似謹愿,而暗中營私舞弊,詭詐多端,蓋皆假仁慈之面具以作惡者?!呒壣畟H生活極安適,各有私人第宅或庵堂,且有雇傭仆役七八十人者。低級僧侶生活殊惡劣,其窮苦之狀信如川口所云,“有非言語所能形容者?!备魃巾氉灾\生計,課業(yè)又過于繁忙不容更事以供給其日用所需。彼等惟茶不須付資,但無佐飲之品;常兩日不能得食,其慘苦有如此也。
高踞舊西藏權力機構之巔的達賴喇嘛是如何實施統(tǒng)治的?
《佛教香客在圣地西藏》中寫道,滿清于1751年確立了衛(wèi)藏管理新制度。居于新制度首位的是由四名噶倫官員(或叫沙布帕)組成的會議,這四名噶倫是最高政府當局從本地人中加以任命的?!麄冎猓蝗蚊倪€有五名代本,三名第巴和一名堪布。代本是高級軍事長官(一千名士兵的指揮官),相當于我們的將軍。第巴是管理委員會某些部門的官員??安际亲诮淌聞盏闹鞴苋?。所有上述高級官員應聚會共同解決西藏事務,他們要服從達賴喇嘛和拉薩的駐藏大臣。這種管理體制的構成一直保留到今天。這種管理體制(通常稱之為“代巴順”)的首腦,即達賴喇嘛。
《十三世達賴喇嘛傳》中說,達賴喇嘛在世俗方面的任務殊屬不易。最高權力機構以他為首組成,然后是噶倫,當時有三位噶倫,后來卻只有一位。再下是噶廈和譯倉,噶廈和譯倉之下才是國民議會或稱國會。
達賴喇嘛……有比口才或無線電更厲害的東西,因為他能在今生與來世里進行賞罰?!澳阆乱惠呑邮侨诉€是豬,難道對你沒什么關系嗎?達賴喇嘛能保你投胎成人,當大官,或者更好一些--在一個佛教興盛的國度里當大喇嘛?!?/p>
對一個西藏人來說,沒有比來世的投胎更重要的事了,那是因為:如果他今生不幸,又沒有人來替他排除這種不幸,他就甚至有可能被打入地獄一千多年。在這樣一種環(huán)境里, 達賴喇嘛權力之不可抗拒,便可想而知了。
《拉薩真面目·拉薩及其失蹤之神》,毫無疑問,喇嘛采用了精神恐怖手法以維持他們的影響和將政權繼續(xù)控制在他們手中。當喇嘛說他們的宗教受到了我們入侵時,他們肯定是在考慮其神秘面紗又一次要被揭開了,這是使他們害怕的物質和理智的年代。在這樣的年代里,他們那些愚昧無知的農(nóng)奴將逐漸接觸到生活的真實面貌,將會開始懷疑若干世紀以來存在于他們與統(tǒng)治者之間的關系是否公正。但在目前,人民還停留在中世紀的年代,不僅僅是在他們的政體、宗教方面,在他們的嚴厲懲罰、巫術、靈童轉世以及要經(jīng)受烈火與沸油的折磨方面是如此,而且在他們日常生活的所有方面也都不例外。我敢說,在世界歷史上頑固和黑暗如此突然地暴露在科學面前是沒有先例的。
由于篇幅的原因,我在這里所引的非常有限,不過,不管是當年的侵略軍頭目,還是徒步旅行家或者香客,不管是達賴喇嘛的“密友”,還是藏學家,他們在西藏見到的真實情形,雖然還非常有限,但是他們的這些實錄,已使我們深知舊西藏的“佛光”是如何“照耀”廣大農(nóng)奴,這種農(nóng)奴制度又是如何“以佛教為基礎,具有高尚和利他人之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