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1951年5月23日簽定的《十七條協(xié)議》,解決了半個世紀未能解決的十三世達賴喇嘛和九世班禪額爾德尼之間發(fā)生的地位與職權問題的爭執(zhí),使達賴與班禪在“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互相諒解,互相讓步”的原則下,就這個歷史懸案達成了協(xié)議,實現(xiàn)了藏族人民多年的愿望。那么發(fā)生在將近一百年前導致前后藏失和的前因后果是什么呢?彭繞·仁青朗杰的回憶文章也許會對我們了解那段歷史提供一些細節(jié)上的幫助。
1903年(藏歷水兔年)冬,英國官兵200余人以“談判”為名,侵入西藏崗巴,有繼續(xù)深入腹地之勢。噶廈政府得報后,給扎什倫布寺拉章下達令書。內稱:“英軍已侵入崗巴,若繼續(xù)深入,勢必對我政教大業(yè)造成嚴重危害。崗巴地區(qū)屬扎什倫布寺所轄。你方守土有責,務期竭盡全力,擊退英軍。否則,噶廈政府不僅要收回崗巴宗,且要給予懲罰!”扎什倫布寺拉章接到令書后,立即召集各扎倉堪布和拉章的僧俗官員開會,會議決定,派遣阿欽·珠旺活佛和四品官孜恰羅崗·巴杜等人,代表扎什倫布寺前往崗巴與英軍交涉。代表們給英軍奉送了唐卡等貴重禮品后,向英軍陳述不能前進的理由,懇求英軍撤退。同時,又通過英軍向導噶欽·洛桑次仁(系已故四世生欽活佛洛桑班丹群培之“司膳”。原是扎什倫布寺喇嘛)疏通,英軍答應撤退。但是,在次年(1904年,藏歷木龍年),英國侵略軍又從卓木(即今亞東)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噶廈當時便懷疑英軍從后藏的崗巴撤出,又從卓木侵入,是扎什倫布拉章勾結英軍向導噶欽·洛桑次仁搞的“陰謀”。于是對九世班禪心懷不滿。 是年藏歷八月,英國侵略軍經(jīng)江孜進抵曲水,十三世達賴喇嘛被迫逃往祖國內地,向清朝皇帝上奏明了當時西藏的局勢。 1909年10月,十三世達賴喇嘛由北京西藏,到達那曲時,噶廈政府全體僧俗官員前往恭迎。九世班禪也率領隨從官員親自到那曲迎接,并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事畢,兩位佛爺各自拉薩、日喀則。1910年(藏歷鐵狗年),清軍進駐拉薩,十三世達賴喇嘛疑懼,于是年藏歷一月三日夜,率少數(shù)隨從,逃奔印度。當時九世班禪也欲追隨達賴而去。班禪出逃的隊伍來到崗巴地方后,班禪隨行官員中發(fā)生了不同意見。一部分官員認為,兩位佛爺應在那曲相會友好的基礎上,再次在印度大吉嶺相會,這樣定能消釋噶廈對扎什倫布寺方面的前嫌。另一部分官員則認為,班禪應暫住崗巴,派人先去印度向達賴喇嘛致意問安,順便探聽達賴及其屬下的真意后再作決定。經(jīng)過商討,班禪采納了后一種意見。隨即派遣四品官扎色瓦帶了班禪的書信赴印。扎色瓦到達印度,謁見了達賴,呈上班禪的書信,還給達賴和主要官員奉送了禮物。
達賴回信中表示歡迎班禪來印度。但這時,駐藏大臣竭力勸阻班禪赴印,同時,扎色瓦也點明了其中隱情。他說:“達賴雖在信中表示歡迎班禪去印,但又親口對我說:‘若班禪不能來印時,可在藏中多多關照政教事業(yè)?!痹谶@種情況下,班禪和其隨從官員了扎什倫布寺。事實上,達賴的隨從官員本來的意圖是,假若班禪也來印度,就可以向中央政府狀告駐藏大臣聯(lián)豫,說他破壞政教,迫害藏民。也便于在國際上制造分裂輿論。但這一目的未能實現(xiàn)。班禪從崗巴后,駐藏大臣把他接到拉薩去主持了藏歷新年慶賀儀式。誰知班禪此舉,引起了外界種種揣測和非議,也使流亡在印度的噶廈官員對班禪更加惱怒,從而加深了達賴與班禪的隔膜。
1912年年底,達賴喇嘛和隨行官員由印度西藏。到達江孜宗熱龍地方時,九世班禪前去迎接。當時社會上議論紛紛,謠傳班禪此去將被囚禁。其實,兩佛會見時,達賴喇嘛只是表現(xiàn)得不那么親熱而已。達賴喇嘛到達羊卓桑頂寺停留期間,部署了許多重要政務。達賴的一些隨行官員唆使后藏十三個宗的代表,以十三宗名義,要求噶廈政府增加對扎什倫布轄區(qū)之烏拉差役。達賴回到拉薩后,噶廈給扎什倫布寺下達命令:“在抗尼、抗英、反清戰(zhàn)事中,軍糧,軍餉全由噶廈支出。目前噶廈錢糧短缺,因此,扎什倫布寺方面應按孜康列空規(guī)定,承擔全藏軍餉總額的四分之一;另據(jù)后藏十三宗向噶廈呈文,愿承擔向噶廈政府支派騾馬、差役的要求。請扎什倫布寺拉章即派代表前來噶廈協(xié)商?!?班禪復達賴喇嘛信寫道:“扎什倫布寺轄區(qū)百姓負擔沉重,實無余力承擔軍餉,也不能再加重騾馬差役,望施恩減免?!?噶廈政府一方面要扎什倫布寺將所派代表名單預先報來,同時,給孜本龍夏的令書中指示:“現(xiàn)令你與哲蚌寺阿巴扎倉的旦巴達杰負責處理關于扎什倫布寺方面的代表來商談增加差役和軍餉、糧稅一事……”但不知怎么的,信差把應該送給班禪的回信交給了龍夏,給龍夏的“令書”交給了班禪。龍夏立即派人去后藏悄悄地將兩文作了調換。后來,扎什倫布派了駐拉薩辦事處的秘書長仲欽嘎繞巴、德列康沙、副官長準切多丹巴、大馬官喬切德繞巴等為代表前去協(xié)商。龍夏和旦巴達杰對扎什倫布寺代表詢問一兩次后,除馬官喬切德繞巴外,把其他代表都關進了孜夏欽角監(jiān)獄。 噶廈再次重申扎什倫布轄區(qū)負擔四分之一軍餉,并頒布了為噶廈政府支派騾馬、差役的“水豬年決議”一式十三份,分發(fā)前后藏。
歷史上達賴班禪雖然分掌前后藏政教大權,同屬一個教派,理論無爭,且兩佛間私人情誼甚篤。由于雙方官員中少數(shù)人員魯莽行事,為了爭得個人權勢從中搬弄是非,制造矛盾,使兩人感情日趨疏遠,乃至惡化,從而導致扎什倫布所轄寺院及廣大百姓長時間遭受苦難。班禪見事態(tài)嚴重,恐遭不測,打算秘密逃往內地避難,以去拉孜宗芒卡溫泉洗澡為名,再圖相機出逃。不意噶廈得知,以班禪外出,按貫例應有一名四品官陪同為由,派拉布宗本孜仲土登列卻同往監(jiān)視其行動,班禪知其來意,只好經(jīng)謝通門莊園扎什倫布寺,但并未放棄出逃計劃。1923年(藏歷水豬年)11月13日夜間,九世班禪帶隨從4人,輕裝出逃,另一部分隨從于15日夜逃出追隨。班禪出逃后,扎什倫布各大活佛及僧俗官員向日喀則基宗(總管)四品官穆甲和孜仲堪窮丹巴格桑稟報了班禪出走的情況,將班禪留下的書信呈上。班禪信中說:“噶廈政府中的負責辦事官員,向達賴喇嘛虛報情況,強迫本轄區(qū)負擔全藏軍餉總額的四分之一,使扎什倫布所轄各寺的供養(yǎng)費用日益減少,為了解決這一困難,我不得不前赴內地,到各地募化(捐),請求布施。我去后,請求各大活佛、各位僧俗官員料理政教事務。按規(guī)定收租稅,不得額外增加百姓負擔,還得保證寺內僧眾的供養(yǎng)。待我,再論功獎賞?!被陂喓螽敿慈ソ伟焉鲜銮闆r用電話向十三世達賴喇嘛稟報,同時召集在寺中的各大活佛及僧俗官員,盤問班禪出逃詳情及去向。并告誡眾人,今后不準再有出逃事情,要全寺僧眾聯(lián)名具結,立文為憑。從此扎什倫布寺的活佛、官員及轄區(qū)人民遭到了極大的災難。
1933年(藏歷水雞年),經(jīng)安欽達爾巴呼圖克圖和仲尼欽布當慶巴奴章·洛桑堅贊兩位官員的調解,被扣押在拉薩的扎什倫布官員得到釋放,被沒收的房產(chǎn)、土地得以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