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哈伯斯坦
譯/朱衣
大衛(wèi)·伯迪其實付得起飛機票錢,但他喜歡自己開車每個月由蒙特利爾到紐約一趟,尤其是有個朋友死在一次小型飛機失事后,他就更不想搭飛機旅行了。因為生意的關(guān)系,他需要經(jīng)常到紐約去,他幾乎閉著眼睛就能從蒙特利爾開到紐約。他酷愛開車旅行,經(jīng)常是一口氣連開7小時到達紐約,中途還經(jīng)過休息站,連帶吃晚餐。他喜歡在夜晚上路,那時高速公路車子很少,他可以一路通行無阻地抵達目的地。到現(xiàn)在為止,他這段行程已經(jīng)持續(xù)了10年之久,從來也沒有發(fā)生過任何問題。通常他在臨走前都會先睡一下,等上路時就精神百倍,一點也不會打瞌睡了。他對自己的這種旅行方式信心十足,有時還和朋友開玩笑說他開車到紐約已經(jīng)“自動化”了。
那是1996年5月的一個晚上,他依照往例開車由蒙特利爾到紐約。但是他才開了一個小時,不知為什么就覺得十分吃力,而且想睡得不得了。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覺得不對勁,眼睛也幾乎要合上了。他把車窗打開,希望夜晚的冷空氣能讓他清醒一下,又拿出一大罐咖啡灌下去,想保持清醒。但所有的努力都失效了,他就是覺得全身無力、昏昏欲睡。他覺得非常驚恐,因為這是他長程開車旅行以來第一次碰到的情形。他不過才開了1個小時,而且在這之前他才睡過4個小時的覺,根本不應(yīng)該發(fā)生這樣的現(xiàn)象。會不會是他病了?
大衛(wèi)已不能再開下去了,他在下一個出口離開了高速公路,朝一個24小時營業(yè)的加油站開去,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離紐約還很遠的一個小村莊。
“嗨,你好,”加油站員迎上前來,“需要加油嗎?”
“請問這附近有沒有汽車旅館或是飯店?”他問。
“有,我手邊有一大串名單,需不需要我?guī)湍阌喎?”加油站員非常熱心地說。
“那太感謝你了?!贝笮l(wèi)很高興地說。但是當(dāng)他們打電話到各飯店旅館去詢問時,卻發(fā)現(xiàn)每一家都客滿了。
“咦。這可就怪了,”加油站員奇怪地說,“旅游旺季還要兩個禮拜才開始呀?!?/p>
“還有沒有比較遠一點的呢?”大衛(wèi)幾乎快睡著了。
“這里有一些小旅館,大約離這兒50英里路遠,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房間的?!?/p>
但打去電話的結(jié)果也一樣,所有的店都客滿了?!斑祝@可蹊蹺,”加油站員低聲說,“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種怪事呀。”“拜托,”大衛(wèi)已經(jīng)累得快不行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這附近會不會有什么高中或大學(xué)有宿舍可以租個床位給我?”
“沒有,”加油站員說,“附近沒有這種學(xué)校?!贝笮l(wèi)已經(jīng)覺得就算是睡在草棚里也無所謂了,“有沒有什么養(yǎng)老院呢?”
“那倒有,”加油站員快樂地說,“在前面路口的右邊就有個養(yǎng)老院,院長派特里克·瑞尼是個好心人,我?guī)湍愦螂娫捊o他。我會告訴他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相信他會愿意讓一個房間給你?!?/p>
果然沒錯,那兒確實有一個空房間。而且租金便宜得不得了。
第二天早晨,睡了一場好覺的大衛(wèi),神清氣爽地付了租金,準(zhǔn)備離去了。就在他要走出大門時,不知道為什么又轉(zhuǎn)身回到柜臺,問瑞尼說:“我突然有個想法,反正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了,不妨順便做點好事。我不只是個生意人,也是個猶太教的牧師,這里會不會剛好有什么人需要我服務(wù)的?”
“真的?”瑞尼有點疑惑地望著他,“你真是好心人,我們剛好有個猶太病人昨晚去世了,差不多就在你來的同一時間。”
“哦,那你打算怎么處理他的喪禮?”大衛(wèi)問?!拔髅伞厮苟夭畈欢?00歲了,親戚也都死了。在他的資料上也沒有任何親屬的名單,這附近也沒有猶太人的墓地,最近的一個也要在100英里之外的安柏尼。所以我們正想將他葬在附近的基督教墓園里,葬在那里的都是些無依無靠的貧民?!?/p>
“這樣吧,”大衛(wèi)立刻說,“你設(shè)想得很周到,不過既然他是個猶太人,我相信他一定想葬在猶太基因里。這次我剛好開一輛大型旅行車,車子后面還有很多空間,或許你可以把他的棺材交給我,我可以把他葬在紐約的某個猶太墓園里?!?/p>
那天稍晚,大衛(wèi)抵達紐約的辦公室之后,立刻和在布魯克林區(qū)的一些猶太墓園聯(lián)系。
“非常抱歉,”每個地方的回答都一樣,“我們很愿意免費安葬他,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墓園都滿了,實在騰不出空間,你不妨試試看皇后區(qū)有沒有空缺?!?/p>
但是在人口擁擠的紐約皇后區(qū),他還是碰到同樣的問題。那人回答:“這樣的事情并沒有前例,我們也沒有任何準(zhǔn)備。我可以向慈善機構(gòu)申請一筆款項為他買塊基地,但那需要很多時間。我也很希望能幫得上忙。”大衛(wèi)失望地要準(zhǔn)備離開時,那個人突然又對他說:“等一等,我剛好想起來在上曼哈頓的華盛頓高地那兒,有一個這樣的組織提供贊助經(jīng)費,你不妨去那兒試試看?!?/p>
在華盛頓高地,大衛(wèi)終于完成了任務(wù)。
“有,我們有這樣的基金,”在那滿是灰塵的辦公室中,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答應(yīng)著:“我們確實有一筆基金用來為無依無靠的老人提供墓地與葬禮。大概在50年前,一個猶太裔的慈善家來到我們社區(qū),他提到有些老人死后無力安葬自己,因此想提供一筆基金來為窮人服務(wù)。我們確實在墓園中保留了幾個地點為這些人做準(zhǔn)備。我會處理所有事情?!彼嬖V大衛(wèi):“不過,我想還是需要先填一些表格?!闭f著他拿出一些文件來。
“請說一下死者的名字。”他邊問,一支筆邊在空中比畫著。
“西蒙·溫斯敦。”“嗯,”老人答道,“這名字聽起來很熟悉。不介意我先看一下死者吧?”他說著朝旅行車走去。
當(dāng)老人再回到大衛(wèi)身邊時,兩頰都帶著淚。
“親愛的朋友,”他對大衛(wèi)說,“我們不只要給西蒙·溫斯敦一塊墓地,我們還以他為榮。上天真的在展現(xiàn)奇跡,這個由你老遠帶來的老人正是提供基金的大善人西蒙·溫斯敦。他將埋在當(dāng)年自己選定的地點……伯迪先生,謝謝你千辛萬苦地把西蒙·溫斯敦的遺體帶回來,這里就是他最希望的安息之所?!?/p>
(曹聰摘自[美]《讀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