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晏
在學校時,看見別人為找工作而四處奔波,感覺那好像是小說中的情節(jié),離自己很遙遠。1996年11月,開始畢業(yè)實習、找工作了,這才品嘗到了找工作的滋味。
我先是在一家大新聞單位實習。參加完實習單位的考試后,又上人才交流會。原本想自己大小也算個“人才”,可到那兒一看,人頭攢動,要擠到用人單位的桌前都很難。好容易擠到了,發(fā)現(xiàn)這里人大的博士、北大的碩士多的是。站在人流如潮的人才交流市場上,我感到自己根本算不上人才,可當時仍沒有什么緊迫感和壓力。
1997年3月,當我知道必須離開實習單位時,才突然意識到:我也必須揣起求職材料東跑西顛了,我也必須匯入求職大軍,跟那些博士、碩士去競爭了。
女生求職的確很難。有些單位大大方方地聲明:不要女的。有的單位羞羞答答地暗示:男士優(yōu)先。我一個好朋友的男友替她打電話聯(lián)系工作,對方一開始很熱情,也很有興趣地問這問那,可一弄清求職的是女生,態(tài)度、腔調(diào)馬上變了:我們再考慮考慮吧。有人總結(jié)出這樣一個在京求職難易程度公式:京男>外男>京女>外女?!熬笔侵副本艨冢巴狻笔侵竿獾貞艨冢澳小笔侵改猩?,“女”是指女生。見了這個公式,女同學便笑“恨不生為男兒身”,笑“恨不生為北京人”,那笑中就有了許多無奈、無助的味道。
比性別歧視更讓人受不了的是對人的輕視。那天我去一家日報的出版社送簡歷。我剛說明來意,那個管人事的女同志就說:“一定是你在別的地方找工作別人不要你了,才想起到這兒來。”她搬出厚厚一摞簡歷:“你看,我們有的是人——”我收起簡歷,調(diào)頭就走??刹粻帤獾难蹨I還是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
找工作,感受最深的就是苦。早上出去時是滿天星星。擠車,穿大街,過小巷,出了這個單位,又進下一個單位;一遍遍地重復幾乎不變一字的經(jīng)歷……直到滿城燈火了,才一無所獲地回到學校,一上床,再也動不了了,可腦子卻不敢停,還得想明天去哪兒,怎么去,怎么說……心里的苦,就更不用說了??鄽w苦,工作還是得找。在希望——失望——希望的輪回中,我每每想:等找到工作了,一定要痛痛快快大哭一場,一定要舒舒服服飽睡三天。
去年4月份,一個春日融融的下午,當?shù)弥约赫奖弧吨袊恋貓蟆蜂浻脮r,我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沒有絲毫興奮,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正靜下來時,看看周圍的同學、朋友,凡是有留京資格的女生,全找著單位留京了。那條公式,顯得有點可笑而又有趣。它把我們求職的學生都蒙了一把。再回首找工作的情形,那是一杯濃縮進許多滋味的酒。你不要拒絕它,而要原汁原味地喝下去,連一點水都別摻,因為這才是真實的生活。只有喝下去,你才能品味它,懂得它。
畢業(yè)分配使我真正懂得了生活是公平的,它不會厚此薄彼,更不會欺騙誰。只要你不有意無意地欺騙自己或生活,比如我一開始的碰壁,就是因為不清醒,沒有替自己找準位置。我相信,只要你善待生活,生活決不會讓你失望。
許多同學懷戀學生生活,因為學校是個象牙塔,在里邊可以躲避社會上的風風雨雨,而畢業(yè)分配強行打開了塔門,逼你走人生活。千萬不能逃避,也無法逃避,否則,你就永遠畢不了業(yè),永遠長不大。
我覺得找工作時,不要為假象所迷惑。什么不要女生啊,得有關(guān)系啊,都別迷信。如果一個男生,有關(guān)系,卻沒有能力,而另一個是女生,沒有關(guān)系卻有能力,你說,單位的老總會要誰?那種“京男”、“外女”的說法,不能說沒有一點影子,只是被過分夸大了,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畢業(yè)分配還教會了我許多別的東西,比如勇氣、自信等等。東奔西跑地找工作使我陡然間成熟了、長大了。生活并沒有虧待我。
(本文由吳國文采訪整理)
(王仁君摘自《半月談》199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