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　卜

我聽朋友說。從臺灣回來定居的111歲的陳椿老人，不久前寫了一本題為(人生一百二十歲)的書，這太令人驚訝了，111歲高齡居然還有精力著書?

懷著好奇心，我采訪了陳椿老先生。

在福州實驗幼兒園后面，一個住著十余戶人家的大雜院里，我找到了老人家，他的臥室兼書房，比一般居民寒磣多了。一張老式的床鋪，三兩個箱子，一個書架，一張書桌，再有就是他坐的藤椅了。我說明了來意，他拉過一張板凳讓我坐下，然后，神情安詳，面含微笑地說：“好的，你問我答。”說罷，他倚靠著藤椅，十指交叉著把手放在大腿上。

這位1887年出生的老先生，是我采訪對象中最沉穩(wěn)最安詳?shù)囊晃焕先?，他身體健康、精神矍鑠，思路清晰，談吐自如。

面對著他，我仿佛面對著一本厚重的歷史書。

“陳老先生，能不能請您談?wù)勀酿B(yǎng)生之道呢?”我說。

他告訴我，他一生致力興辦教育，以教育促使國人趨新，社會進步，舍此別無他求。1919年(即五四運動這一年)他從北京師范大學(xué)博物系畢業(yè)，接受了集美學(xué)校校主陳嘉庚先生的聘請，出任學(xué)校的“總策劃”，實際上是行使校長權(quán)力。30年代，曾主持創(chuàng)辦福建省立閩侯中學(xué)、南平中學(xué)，并分別擔(dān)任這兩所學(xué)校的校長。陳老還曾任福建省教育廳督學(xué)并兼廈門教育局局長。當(dāng)然，陳老也潛心學(xué)術(shù)，但這一切都是為了搞好教育。

陳老先生1949年去臺灣，1954年就退休了。他平時好學(xué)不倦，“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他朝朝暮暮，以書為伴，著書立說，曾和同仁選輯注釋《四部精萃》，還著有《人生百歲》一書。陳老認為，努力工作，好學(xué)不倦，這正是延年益壽之良方。

“陳老，很冒昧問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您這么大年紀了，對死，有什么想法呢?”我問。

老人笑了，他說：“這不是什么不該問的問題，我活了百余歲，怎么會沒有想到死的問題呢?古人云，未知生，焉知死；反之，未知死，又怎焉知生呢?我不怕死，卻老而未死；有的人十分怕死，一味保命求生，反而早死?！鄙夙?，他若有所思地接著說道：“一件事，想通了是天堂，想不通就是地獄。既然活著，就要活好，認真做事，嚴肅做人。如此，苦中有樂?！?/p>

談到起居之道，陳老說，他一般夜間十一二點休息，早上五點多鐘起床，散散步。做十幾分鐘輕微活動，作息時間亦非鐵板一塊，興致來了，讀書至深夜也不是少有之舉。他說：“最好是隨心所欲，順其自然。想睡就睡，不想睡時，頭腦興奮或混亂，躺在床上也會不安穩(wěn)的。”

談到吃，陳老說：“吃，有一秘訣，即平日只宜吃清淡之物，隔了數(shù)日再吃較有美味之物，方覺可口，否則容易生膩，總覺得沒有好胃口。昔人何曾，每天可吃的東西值萬錢，卻苦無下箸處，因其頓頓美味，美不能再美，總覺得沒有什么好吃的，終于受苦?！?/p>

陳老有一習(xí)慣，38年不吃大米飯，他認為大米都是淀粉，米越白愈沒有營養(yǎng)。他說：“谷子的營養(yǎng)都在糠里，米糠含有比大米更多的蛋白質(zhì)、油質(zhì)、磷質(zhì)等。然而，糠是無法下咽的。所以，幾十年來我都是以面粉為主食。此外。宜少吃肉，多吃魚和蔬菜。”他吃得最多的是“時果”(指新上市的)，水果當(dāng)菜，每餐三兩種水果，都吃它一兩個。各種水果老人都很喜愛。

臨別，我問陳老回大陸后都忙些什么呢?他說，除了寫作《人生一百二十歲》以外，他還打算選編《唐詩六百首》。

我說：“陳老，這個世紀快要過去了，我衷心祝福您活到下一世紀!”他笑了，“謝謝!”他指著出版社剛剛送來的那本(人生一百二十歲)的小樣，頗有自信地說：“我到了現(xiàn)在，嘴里的牙齒只壞了4顆。我想，我可以活到120歲?！?/p>

好一個自信的老人!他不僅有健康的身體，而且有健全的心理。我為他祝福，祝福老人家如愿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