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尤·邦達(dá)列夫 劉克彭
“咱們把這棵樹鋸掉吧,它已經(jīng)干枯了,只會妨礙其它樹生長?!逼拮诱f。
我朝湛藍(lán)的天空望去,看見許多嫩綠的白樺樹樹梢,它們仿佛正在溫馨的黃昏里竊竊私語。而在它們中間的就是妻子指給我看的那棵枯樹,它的樹枝又禿又長,使我不禁想起老人那骨瘦嶙峋的手,它僵硬地夾在許多快活的小樹頂中間,這些小樹頂在為蒼穹和陽光,為自己苗條的身段而欣喜。
于是我開始鋸這棵生涯已盡的白樺樹,沒有以往鋸活樹時的那種心痛的感覺。我邊鋸邊想,我除掉它,是為了給花園這美麗的景色騰出一塊空間。但鋸齒總是被卡住,我使勁扯動鋸,小憩片刻,又重新開始干,我筋疲力盡,終于如釋重負(fù)地感覺到鋸開的口子愈來愈大了白樺咯吱咯吱地響起來,垂彎了腰。
我鋸了最后幾下。白樺樹驀然發(fā)出沉重的嘎喊聲,它倒下時,還焦急不安地拽著自己年輕姊妹的樹冠和簇葉(而它們仿佛在推開它),尖叫著栽倒在草地上,粗樹杈折斷了,細(xì)樹枝像是訣別地晃動著。
我與妻子面面相覷?!澳懵牭搅藛?”妻子驚惶地說,“它是多么不愿意死啊!我現(xiàn)在才知道,樹死去時也會像人一樣地呻吟!”
我丟下鋸轉(zhuǎn)身走開,咬緊牙關(guān),不敢回頭朝剛才的地方張望,被我弄死的白樺樹悄無聲息地倒伏在地上,而它那些無憂無慮地年輕姊妹正在夏季的藍(lán)天下愉快地交談。
(摘自1995年1月6日《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