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媺
在過了很多年之后,猛然夢到了你。沒有什么特別的場面,仍是那片坡地,你還是十年前的老樣子,憨實的目光中不乏單純。
星期天的早上,醒來時一切如常。丈夫正試穿我?guī)退I的新恤衫,樓下有收廢品的小販搖響陣陣銅鈴,也有不知名的流行歌曲遙遙地響。然而這一切在那個夢之后便潮退于時光之外,以至于丈夫問我什么,我也沒聽清楚,生命似乎一下子省略掉了十年,這十年中的某些東西被濃縮成一個不經(jīng)意的夢……
好像從分手至今,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不,也有,你的一個電話。你當(dāng)時正在西北某市開會,你這個電話掛了一個下午才通,你險些失去信心了。然后再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話,只重復(fù)地問我好不好。在相互隔絕的兩個城市里,你的聲音遙遠而陌生,我怔怔地說不出什么,掛掉電話之后卻是淚流滿面,那是我來異鄉(xiāng)的第一年。流淚當(dāng)然也不是為你,只為了鄉(xiāng)音在心底的震顫。我很難猜測你為什么在分手兩三年之后會突然想知道我的情況,是自己生活不如意而聯(lián)想到我,還是聽了某些傳聞,抑或像我一樣,有一個突如其來的夢?后來,聽朋友說你已經(jīng)結(jié)婚,并且成了一個孩子的父親。
現(xiàn)在想來,那片坡地一點兒都不美,四周是些高矮不一的松樹,腳下是雜草亂石,甚至于沒有一塊平整的地方可坐,只有遠處軍營中傳來的號聲讓人感到近郊的靜謐。然而,就是那個地方,代表了兩個十六歲的孩子澀澀的青春和甜甜的夢。
如今才知道,初戀的意義并不在于接吻和擁抱,(我們甚至固執(zhí)地認為任何一種親熱的接觸都是對純潔的感情的褻瀆)它只是兩顆孤獨的心在強大的升學(xué)、考試種種壓力下的一種釋放和宣泄。雖然我們幼稚到?jīng)]有學(xué)校外的任何話題,哪怕一個輝煌的節(jié)日下午也只是兩個人各自復(fù)習(xí)功課,然而,那種感受卻是以后的日子再也沒有的了。那時的我們,是一對稚嫩的白鴿,在自己幻化出的藍天里,悠悠地飛。
的確說過,除非死,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我們曾那么狂熱地相信了那些誓言,并且借著對它的感動,走過了一段最艱難的路,直至我們漸漸長大,天各一方。也不能說那不是真的,誰能說孩子兩顆純潔的心存過欺騙?至于分手的原因,也已成為一個模糊的象征而被淡忘了,歲月不饒人,該來的來過,該去的,也一定會去,我們不是上帝,哪怕再度誠的兩雙手,也無法改變生活的軌跡。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發(fā)現(xiàn)被丈夫精心夾在日記本中一首發(fā)了黃的情詩時,除了心里流出些許酸味,我也驚覺,許多東西是無法替代的。對于你,也是如此。無論你的妻歌喉多么甜美,倩影多么動人,在你心中的某個地方,也一定有那個十六歲少女齊眉的短發(fā)和被風(fēng)飄動著的淡藍色裙裾。她屬于你生命中的某個季節(jié),雖不繁茂,卻十分生動而深刻。
其實許多人都說除卻巫山不是云或者真正的愛只有一次等等,都是關(guān)于愛情的一種極美麗的謊言。時間有著消蝕一切的力量,似流水般帶走過去的一切,并永不再來。對彼此來說,你我在各自心中早已失去了真實的形象,即使再次相遇,甚至擦肩而過,也許再不會認出彼此。你的名字已經(jīng)淡化成某種象征性的東西,它和現(xiàn)在的你毫不相干,它已消失在現(xiàn)實生活之外,似一串古老的風(fēng)鈴,在某些起風(fēng)的下午才奏出一串細碎的歌。
每天每天,我騎一輛紫紅的舊車上班、下班,常和朋友一起喝茶,唱卡拉OK,開生日派對,節(jié)假日也和家人搓麻將,日子平和而快樂。我像每一個妻子一樣,關(guān)心著丈夫的起居,牽掛著家里的一切,似乎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只為丈夫一個人。十六歲生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