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阿爾特·布赫瓦爾德

在美國，有一個麻煩，那就是外國人總愛按照美國人說話的字面意思來理解對方的意思。我有一個法國朋友叫米歇爾·貝恩海姆，前些日子我在街道上遇見他，像往常一樣，閑聊了一會兒有關(guān)巴黎的情況之后我對他說:“改日給我來個電話。”

第二天他打來了電話。

“早安，”他問候道，“我是米歇爾·貝恩海姆，你說過讓我給你打個電話?！?/p>

“是嗎?”

“是的，你忘了嗎?昨天在賓夕法尼亞大街我與你聊過天。”

“我并沒有讓你馬上打電話，我那樣只是為了向你委婉地告別?！?/p>

“那么，你不想說點什么了?”

“老實說我想不起要對你說什么?！?/p>

“但是，你說過打個電話給你?！?/p>

“你說得對，米歇爾，瞧，我現(xiàn)在忙得要命，改天我們一起吃頓便餐吧。”

“我很樂意，什么時間?”

“我說不準(zhǔn)，哪天你來叫我一聲吧?！?/p>

兩天后，我聽到有人在人行道上喊我的名字，打開辦公室的窗子，我看到米歇爾站在下面。

“你究竟在那兒喊什么?”我對他嚷道。

“你說當(dāng)我想吃便餐的時候來喊你一聲，今天怎么樣?”

“今天我很忙。”

“好吧，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去吃便餐?”

“我說不準(zhǔn)，下二周都沒時間干別的事。”

“假若你實在很忙，那為什么還要讓我想吃便餐的時候來招呼你一聲呢?”

“米歇爾，你在美國呆得夠長的了，為什么還不知道當(dāng)一個美國人說‘改日讓我們一起吃便餐時，實際上他并不是這個意思，這是個委婉說法。你們法國人說‘再見，就相當(dāng)于美國人說‘讓我們吃頓便餐，而在我們國家則意味著:‘不要來找我，我會找你的?！?/p>

米歇爾說:“我不是有意打擾你?！?/p>

“你沒打擾我。讓我來告訴你怎么辦。改日讓我們相互找對方喝一杯?！?/p>

“太好了。”米歇爾說。

第二天，我正吃力地搞著一個專欄，這時門開了，米歇爾把腦袋伸了進(jìn)來。

“又怎么啦?”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想喝一杯?”

“你沒看見我正忙著嗎?”

“我現(xiàn)在剛看見，但在這之前沒看見，打擾了?！?/p>

“米歇爾，你簡直讓我發(fā)瘋。你不能如此教條地理解我們美國人所說的一切。我說‘改日我們喝一杯這僅僅是個托辭，因為我想阻止你在我窗下喊叫?！?/p>

“那你只要告訴我你不想再見我就行了”，米歇爾傷心地說，“但不要請我來約你然后又失約。”

我感到很難受，“的確，用這種方法對待你我心里很不安。問題是我們美國人習(xí)慣于用不久再相聚的許諾來相互道再見，在這個國家里沒有人會認(rèn)為對方要實現(xiàn)這個許諾。如果我們把大量的時間花在與街頭偶爾碰到的每個人去吃便餐的話，那我們什么也干不成?！?/p>

“我明白了”，米歇爾說，“但是假若你改變主意，你有我的名片，可以打電話給我。”

“我沒有你的名片，米歇爾，你又不懂了，當(dāng)美國人相互交換名片時，他們常常在進(jìn)家門之前就把它扔掉了。”

(絳云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