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帕特·巴斯蒂德

我在一所較小的中學里擔任體育總教練。任職至第三年時，為了招募隊員參加足球訓練，我向一批家長和學生大講足球的好處，其中特別強調足球并不只是體育明星才去踢的。

之后，即有一對夫婦來找我。原來，他們曾勸其體弱多病的兒子打消踢足球的念頭，可是他真的十分喜愛這種運動。他們一說出兒子名叫邁可時，我的心便涼了半截。邁可身高1.78米，體重不到50公斤。他秉性孤獨，是別的孩子開玩笑和冷嘲熱諷的對象。就我所知，他從沒有參加過體育活動。

我訥訥地說了一番陳腔濫調的話，企圖告訴他們那主意也許不怎么好?？墒牵驗樽约簞傊v過“足球人人都可以玩”的話，我只好說可以讓他試試看。開始集訓那天，邁可是第一個到場的球員。我們做了30分鐘柔軟體操，然后繞場慢跑1600米。

邁可起步時很慢，落在后面。跑到50米左右，他絆倒了，我扶他起來?！斑~可，”我說，“你就繞圈走好了?！彼麅裳蹨I汪汪，結結巴巴地說他根本還沒有認真一試，我只好硬下心腸叫他繼續(xù)跑。他三番五次跌倒，但每次都掙扎起來。跑了一圈，我把他拉過一旁，叫他休息。

接著，好幾個星期他天天如此。練習時間我派一位教練扶助邁可，并且不要他練習帶球和人碰撞。這樣特別照顧他并不容易，但邁可的勇氣和不屈不撓的精神，使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球季開始后，邁可的體力漸有進步，也慢慢學會了怎樣和人相處。他開始和隊友一起歡笑嬉戲，大多數隊員也開始把他當作調皮的小弟弟。大家非但沒嘲笑他，反而對他諸多愛護，令人感動。

到了訓練最后一星期，邁可已能跑完1600米也不跌倒了。我們全季僅贏了一場比賽，但隊員對邁可練跑的喝彩聲，比他們贏得唯一的一場球賽時還要響亮。

季末我最后一次離開辦公室時，意外地見到邁可站在那里。我對他說，我以有他這樣的隊員為榮。

“教練，”他說，“我從沒踢過球?！?/p>

我解釋說，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受傷。

邁可再打斷我的話?！拔抑滥銥槭裁床慌晌页鰣觯覙O希望你明年能派我。我該怎么辦?”我叫他到我家坐一下，并特地為他編了一套體操和鍛煉體重的計劃。

我沒有教邁可的課，其后一兩個月也不常跟他見面，但每晚我離校時總向他揮手。他總是做著仰臥起坐或跑步，顯然是在嚴格地按照計劃進行練習。后來，有一晚我聽見敲門聲，原來是邁可來找我。他大約重了5公斤，臉上也比較紅潤，他問我能不能加強訓練，因為他已覺得那些練習太容易了。我笑著答應他可多加幾項練習，并把跑步量加倍。

第二個球季一開始，邁可的1600米比任何人跑得都快，雖然他練帶球前進仍感吃力，但表現很好。

練習后的星期一，我碰到球隊一個隊長。這個史提夫很有天分，但懶散而不守紀律。他是個很少溫習書本的優(yōu)異生，盡管他有時冷酷無情，卻很受同學歡迎。

當時，邁可正在球場做俯臥撐，史提夫指著問我為什么他還在那里。我叫史提夫自己去問他。第二天晚上，令我非常驚奇，我居然見到史提夫和邁可在一起做體操。

數星期后，我們準備一場重要比賽，隊員們的操練甚為積極。有一天，我宣布散隊后就走進室內，但只有兩個球員離場，其余都圍著邁可，由他領著再練一次。原來，史提夫早已邀約了球員和邁可一起在訓練后再繼續(xù)練習。

球賽開始，我們很快便輸掉兩次底線得分，有些孩子顯然已泄了氣，但邁可并不灰心。由于他非常賣力，又苦口婆心地勸隊友要加強信心，使大家終于鼓起了奮戰(zhàn)的勇氣。在最后10秒鐘，我們贏了一分。我選邁可為這一周最佳球星，理由并不是他打得好，而是顯然多虧了他，別的球員才努力不懈，奪取球賽的勝利。

在年底餐會上，最大的獎按照計分法須頒給戰(zhàn)績最彪炳的球員。

雖然我很想頒給邁可，但我知道這是史提夫的囊中物，于是叫他上來領獎。

“得這個獎是我的莫大光榮，”史提夫說，“但有一個人比我更有資格領取它。”一時全場鴉雀無聲?！拔以诒炯镜囊磺谐删秃捅娟牭囊磺谐删?，都歸功于這個人?！?/p>

他轉身面對邁可，感動地哽噎著說:“邁可，你一向說我是你的英雄。如果我能及你一半，我會十分自豪，因為毫無疑問你才是我的英雄?！?/p>

邁可跑上臺去，熱烈地擁抱史提夫，因用力過猛，幾乎把他撞倒。頓時全隊歡呼、雀躍起來。

邁可目前正在軍中服役，我已有幾年沒得到他的消息了。他和他父母一直想使我相信我?guī)土怂啻蟮拿?。我想他們不明白我只是個旁觀者。我知道我永遠沒法找到適當的言語，向邁可表明他給我的幫助多過我給他的。

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個邁可——這些孩子雖然永遠成不了明星，但在體育方面所給予別人的和自已接受到的，都可能比有體育天分的人更多。體育是為了這些孩子而設的，這些孩子使我以擔任體育教練為榮。

(徐惠有摘自美國《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