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保爾·威利爾亞德 孟劍國
第一次進(jìn)威格頓先生的糖果店那是我約在四歲的時候,聽到門鈴輕輕一響,滿頭銀發(fā)的威格頓先生便悄悄地出現(xiàn)在糖果柜的后面。
沒有一個孩子曾見過這么多好吃的東西展現(xiàn)在他面前。要選擇它們真夠使人頭痛的。首先得在想象之中品嘗每種糖果的味道,然后再考慮下一種糖果。每當(dāng)一種糖果被選中,被裝進(jìn)小小的白紙口袋時,我的心總是“騰”的一跳后悔起來,也許另外一種味道會更加好些吧?要么就是余味長些?經(jīng)吃些?只有等要付的錢放在柜臺上后,紙袋才無可挽回地被擰緊封住,猶豫不決的時候也才告結(jié)束。
從媽媽領(lǐng)我去了一次小店之后,我便渴望去自己買糖。那時我對錢一無所知。我經(jīng)??吹綃寢尳o別人一點(diǎn)什么東西,然后別人則給她遞出一個包或一個袋子,這樣逐漸地我就有了交換概念。有一天,我花了好大氣力來到店鋪弄響門鈴,推開了那扇巨大的門。我著迷似地一步步沿著糖果柜臺走過去。
我挑選出了一些各色各樣的糖果后,威老先生從柜臺上彎下身子問我:“你有錢買這么多糖果嗎?”我回答說:“我有很多很多錢。”我伸出小拳頭放在威格頓張開的手中,里面有五、六個閃閃發(fā)亮的,用錫紙細(xì)心包好的櫻桃核。
威老先生靜靜地站著注視著他的手掌,然后,好象是要想發(fā)現(xiàn)什么似地看了我一會。
“不夠嗎?”我擔(dān)心地問。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拔蚁胧怯悬c(diǎn)多了?!彼卮鹫f?!拔疫€得給你找錢?!彼蜷_抽屜,取了錢,彎下身子,把兩分錢放進(jìn)我伸出的手中。
這件事我很快就忘了。成人后我組織了自己的家庭,和妻子開了一個金魚店,其中大部分魚是直接從亞洲、非洲和南美洲引進(jìn)的。每對魚差不多都值五美元以上。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一位女孩同她弟弟進(jìn)來了。他們約有五、六歲。我正忙著洗魚缸。那倆小孩站在那兒,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緊盯著在清澈的水中游玩的珠寶般漂亮的金魚。“真棒!”小男孩叫起來?!拔夷芤獛讞l嗎?”“行呀”。我說:“如果你們有錢買的話。”“哦,我們有好多好多錢?!毙∨⑿判氖愕卣f。
她說話神情中的那種東西給我一種熟悉而奇怪的感覺。我把他們挑中的魚撈進(jìn)一個旅行罐里,放進(jìn)一個運(yùn)輸用的口袋里,俯身遞給了男孩。
他轉(zhuǎn)向姐姐。“姐,付給他錢呀?!彼o握的拳頭張開了,把兩個鎳幣和一角錢放進(jìn)我展開的手掌上。
瞬間,我好象完全領(lǐng)悟到威老先生多年前那件事給我的全部影響。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懂得當(dāng)年我對老人的挑戰(zhàn),才弄清楚老人是多么出色地接受了這一挑戰(zhàn)。
我看著手中的硬幣,象是又站在那個小糖果店里,就象威老先生多年前理解的那樣我理解這兩個孩子的純樸天真以及保存或者摧毀這種天真的力量。我喉嚨哽塞了,心里充滿了回憶。小女孩充滿期帶地站在我面前?!板X不夠嗎?”她小聲地問我。
“不,是太多了些?!蔽铱偹憧朔烁星榈募?,好容易才說出來?!斑€得找你點(diǎn)呢?!蔽野褍煞皱X放在她伸開的手里,然后便站在門口望著孩子小心翼翼地捧著他們的寶貝遠(yuǎn)去。
我回到店里時,妻子問我:“你知道給了他們多少魚嗎?值三十塊錢呢。”
我給她講了威老先生的故事,她的眼睛濕潤了,在我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敢肯定當(dāng)我擦完最后一只魚缸時,我聽到威老先生在我身后笑了。
(摘自《新疆青年》)
圖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