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一
散文之屬,是置于床榻間作臥讀的——至少我是如此。
于是,常于一日勞頓之后的倦怠中得些樂趣。
“總是珍惜你是人。你是過去,你是現(xiàn)在,你是未來。你是你。
總是愛生命。也許生命如黑夜,你摸索著,摸索著,也許當(dāng)你看到那光的剎那,也抓到另一個黑暗。
如那剎那到來,親朋將哭泣。但你微笑著、為什么要哭呢?我又不要求你們樹立墓碑?
于是,微笑著的你就再入渾沌?!?/p>
此段出自《芝加哥的畢加索》,作者許達然。讀到這些字句,我卻渾然忘卻這位先生遠在海峽那一邊,而似乎在與我對坐而語了。
談自然,談人生,以及社會、歷史、生命,等等,凡涉筆之處,皆是古老而又常見的話題,作者似悠然超乎于界外,而又沛然傾純情于其中,融莊嚴的沉思于嫻雅靈動的文字,化深刻的哲理于一片詩意的朦朧,讀之令人憬然若有所悟,而欲道其詳,卻又不能了。
嘗聽人言,詩之深,貴在詩眼;律之于散文,亦復(fù)如是。不知是否真有一日拈斷數(shù)須的苦吟者在為造文而尋眼,總是凡使人可讀出眼之文,卻盡是矯揉造作,無病呻吟,俗氣滿紙了。
不敢論散文當(dāng)如何做,止竊思,凡一片情緒,一點心跡,一星思想的火花,筆之于紙,若為韻體(固非純粹之韻),便是詩了;若為無韻(亦非純粹之無韻),便是散文了。此乃真也,純也,而學(xué)養(yǎng)功力亦自在其中,又何苦求于眼(或曰寄托,曰寓意)而自陷呢?
此言或謬,仍請讀許先生達然的散文:
人生是有著詩的一面的,為什么大多數(shù)的人只為了一點名利而埋葬這屬于詩的一面的生命呢?你如果要自自然然地過你的生命就自自然然地做你自己吧!苦悶時,不妨寫上你的絮語。也許你看得懂你的絮語,也許你看不懂,但那是沒有關(guān)系的,至少你可以感覺到詩的一面的生命。
(《芝加哥的畢加索》許達然著,廣西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一版,1.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