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金
四月的小巷,清新的空氣,我迎著朝陽走去。
一片黃葉,無聲地飄落,飄落在我的腳前。我仰面一看,一枝從院墻上欹斜地探身出來的樟樹丫枝,已悄悄換上了春天的裝束。滿枝蓊郁的綠葉,淡綠而透亮,好象要在陽光中溶化。那些一個月前還郁郁蒼蒼的老葉,大半已經落去。小半則謙遜地退居于嫩葉的底層。它們很快也要離去的。
我揀起腳前的落葉,驚奇地發(fā)現,春天的落葉也是美麗的。它,濃綠并未退盡,卻平添了成熟的金色——我,一個來自山野的莊稼佬的子孫,習慣于把秋天的金黃叫作“成熟的顏色”——啊,它還染著鮮紅的胭脂呢!我想起來了,舊時人們愛將它栽植在墳墩旁的石楠,每當鶯飛草長的暮春,新葉一經長成,它那厚實闊大的宿葉,就變得火焰般通紅,比紅似二月花的霜葉一點也不遜色。紅夠了,它就悄然飄落……
春天的落葉又是英雄的,堅韌的。
秋風起,霜露冷,梧桐早早地落盡了它的黃葉,丹楓和烏桕也已脫盡了它火紅的裝束。此時常綠樹的兒女們,卻越顯得雄姿英發(fā),蒼翠蔥蘢,在寒風中翩翩起舞,嘩嘩歌唱。
嚴冬降臨,寒凝大地,雪壓青松,那些曾經繁花似錦的,婀娜多姿的,濃蔭蔽日的,此時都剝落了它們的光彩,只剩些光禿的枝條,在寒風中搖動。唯有蒼松、翠柏、冬青、石楠……的綠葉,依然蓊郁而青蔥,更加充滿著生氣和活力,簇擁著枝干,孕育著新的生命。
春天來了,風和日麗,你春天的落葉,給老樹換上簇新的春裝,嬌艷而明麗。自己卻悄然地飄落,飄落……
我不知道,古往今來,有誰贊美過春天的落葉。也許壓根兒就沒人注意過它。但是,如果沒有在春天的新葉盛發(fā)之后悄然飄落的老葉,哪會有常綠的灌木和喬木?如果沒有春天的落葉。哪會有常綠樹的新陳代謝和生長壯大?而如果沒有四季長青的喬木和灌木,冬天的山野將會是多么單調和缺乏生氣?整個冬天的世界又將是多么單調和缺乏生氣?
因此,我贊美春花秋果,更三倍地贊美這春天的落葉!
(題圖:黃其智)
(江科推薦,摘自江蘇科技出版社《中國現代科學小品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