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句

鄭振鐸說：“研究中國小說的方向，不外‘史的探討與‘內(nèi)容的考索。但在開始研究的時候，必須先打定了一種基礎(chǔ)；那便是關(guān)于小說本身的種種版本的與故事的變遷?！N種故事的變遷的研究，對于中國小說的探討上，也有了很重要的價值。中國的小說，以講史為最多，即非講史，而所取的‘題材往往是‘古已有之的。在當(dāng)代的日常生活里取材的實在是寥寥無幾?！?序《中國小說史料》)中國小說的題材確實大抵摭拾前代的史書文傳、野史筆記和民間傳說。為了探索題材的源流變遷，有人曾做了大量的工作。

二十世紀(jì)初，錢靜方的《小說叢考》，時人稱為“著述界破天荒之杰作?！?瑣尾生序)此書除考證小說外，兼及戲劇、傳奇、彈詞。內(nèi)容顯得零亂蕪雜、不成系統(tǒng)，并且引用史料牽強附會。它的特點在于，將每一著作與史料相比勘，以考它的來源是否有據(jù)。蔣瑞藻的《小說考證》以及三十年代初出版的《小說枝談》，內(nèi)容豐富、用力殊劬。但他和錢氏同病，小說戲曲混雜一起。并且隨得隨刊、缺乏頭緒，又任意更改字句，難為后人所引用。一九二六年，魯迅為了輔翼《中國小說史略》，輯編了《小說舊聞鈔》。魯迅“廢寢輟食，銳意窮搜，時或得之，瞿然則喜”(《再版序言》)。剔除了戲曲的內(nèi)容，彌補了蔣氏的不足，均取原書校正字句，且多新的考證錄出，材料精詳，體例亦為后人所效法。但此書收錄“小說”甚少。一九三六年，孔另境輯錄的《中國小說史料》問世，搜羅佚帙，鏤金鐫玉，博采眾長，蔚然成觀。為學(xué)術(shù)界所每每稱道。但是《中國小說史料》初版迄今已四十余年，不免有珠黃之嘆。隨著小說研究的發(fā)展，《三言兩拍資料》等書應(yīng)運而生，取材之精深廣博可謂史無前例。

“三言”是古代話本和擬話本的總匯，“兩拍”是文人擬作話本的代表。“偶戲取古今所聞，一二奇局可紀(jì)者，演而成論”(《二刻》自序)。正如孫楷第評論：“要其得力處，在于選擇話題，借一事而構(gòu)設(shè)意象，往往本事在原書中不過數(shù)十字，記敘舊聞，了無意趣。在小說則清談娓娓，文逾千行，抒情寫景，如在耳目。化神奇于臭腐，易陰慘為陽舒，其功力亦等于創(chuàng)作?！?《三言兩拍源流考》)六十余萬言的《三言兩拍資料》是譚正璧先生以數(shù)十年之功，查閱了數(shù)百種參考書而搜輯而成的。正如他在此書《后記》中寫的那樣：“然此書之得以完成，獲助他山，實非淺鮮?！睂O楷第、趙景深、王古魯諸先生有關(guān)“三言”“兩拍”的著述、給譚氏以莫大的幫助。

《三言兩拍資料》以篇為單元，所搜輯的范圍，包括每篇的入話和正話，包括本事來源、本事影響及有關(guān)本篇的引述、介紹、評論或考證文字。這些材料均按寫作年代排列，并一一注明出處書名、篇名與卷數(shù)、冊數(shù)或章節(jié)。十分便于查考原文。但在搜集“三言”“兩拍”影響方面的材料，尚多缺佚。

(《三言兩拍資料》，譚正璧編，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年十月第一版，上下冊，2.8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