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工作者徐進同志給我們編輯部寫來一封信,信中談到他在解放初期就服從革命需要,參加了工作。最近,在他看到自己的有些同學,當初雖然思想比他落后,但因為沒有離開學校參加革命工作,繼續(xù)了學業(yè),現(xiàn)在學得了專門知識,就得到了較高的職位待遇,而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六、七年,仍不過是個做一般工作的干部。于是他就后悔自已當初不該早參加革命,離開學校。而在工作崗位上又偏偏過分老實,聽從組織調動,作了很多政治工作,而沒有及時轉到技術部門,學習技術。他覺得自已作了這樣的犧牲,簡直是個十足的大傻瓜。我們認為,今天在某些青年的頭腦里,或多或少都有徐進同志這類思想,所以把他的來信公開發(fā)表,請大家展開討論。根據(jù)他的來信,討論時我們希望圍繞以下這幾個問題:
一、徐進同志認為他早參加了革命工作,到現(xiàn)在仍然作一般的工作,是一種自我犧牲,是自己太傻,這樣的看法對嗎?黨對徐進這樣的革命干部是否不公平?我們應該怎樣看待職位級別問題?
二、徐進同志說,搞政治不如搞業(yè)務,有專門技術,業(yè)務上有了一套,就有了一切,黨就會請這樣的人入黨,因此,我們應該先集中精力干業(yè)務,然后才過問政治,這種思想對不對?
三、徐進同志覺得,與其服從革命需要,聽組織的話,結果自已吃虧,不如學乖一點,遇事多從個人利益考慮一下,免得后悔莫及,這樣的看法有什么問題?
——編者
編輯同志:
我是一個機關工作者,今年二十五歲,讓我把一個長期悶在心里的問題告訴你。
1950年,廣東解放后,我在大學里念一年級,因為響往革命就響應了組織的號召,走出了學校,參加了工作。我搞過一年土地改革,叉在部隊中呆了三年,到過朝鮮前線,前年復員到地方工作,到現(xiàn)在也有兩年多了。我這樣辛辛苦苦地干了六、七年,現(xiàn)在依然故我,連個科長也沒有當上。再看看當年的同學,他們原來在學校里的時候,功課還不如我,思想覺悟當然比我差得多,但由于他們沒有中斷學習,現(xiàn)在有的做了助教講師,有的當了工程師,他們的前途都很遠大。甚至于比我年輕得多的弟弟妹妹,現(xiàn)在也快大學畢業(yè),將成為建設中的專門人材。有個弟弟還是留蘇預備生,日后去蘇聯(lián)學習,得到學位,更會受到國家的器重,比我更光榮。再拿物質待遇來說吧!我的
那些同學是國家的高級知識分子,他們不但有較高的薪水,而且生活上得到很好的照顧。而我呢,“仍然是一般干部,工作無非是抄抄寫寫,跑跑腿,拿的薪水也不多!看到這種情況,真不禁使我感慨萬分。想想過去,我也是個進步青年,那時我不惜犧牲一切,遠離家鄉(xiāng),熱情投奔革命,父母哭腫了眼睛,我也無所留戀,并對自已說:“我把最寶貴的青春獻給了革命?!钡墙裉靺s落得這樣,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早參加革命。
有人會說:“這是社會主義原則嘛 !按勞取酬,看誰的能力強,貢獻大,誰就能得到的多”。對的,這個我也承認。我的同學和兄妹們,他們有專門技術,但是,我何嘗不希望像他們那樣,掌握專門技術,作更大的貢獻,而我的境遇卻使我不能這樣。這幾年來,在工作中我雖沒有特殊的成績,但也完成了任務,并多次受到了表揚,在土地改革和抗美援朝那樣火熱的斗爭中,我沒有退縮過。平時為了完成任務,也曾廢寢忘食,愛盡了風霜雨露?,F(xiàn)在在地方工作,生活雖然比較安定,自己卻也經(jīng)常加班加點,從未忙里偷閑。但回頭一看,我革了好多年的命,到頭來做的還是一般政治工作??v使我多么努力,仍然沒有得到很大的提高,掌握專門本領,成為有學識的人。我時常想,即使我早參加了工作,但如果不那么過分老實,聽從組織調動,而學別人那樣調皮一點,堅決要求作有技術的工作,到現(xiàn)在也可以精通技術,成為技術人材??上耶敵鯖]有認識到這一點,如今還是個萬金油干部。
如果工作需要,我還得這樣干下去。我也知道,為革命為祖國而犧牲是光榮的,而那些在戰(zhàn)場上獻出生命的同志更是偉大的。但是,使我想不通的是,當我在戰(zhàn)爭前線的時候,那些同學卻在大學之宮,享受安樂,今天他們卻舒服地享受革命的成果;而我們這些從炮火下出來的人,卻要無限地犧牲下去,這樣是公平的嗎?
說到這里,一定有人會說我是個人主義,計較地位待遇了。而他們會說,在社會主義事業(yè)中,人們只有分工的不同,沒有什么高低貴賤的區(qū)別,一個大學教授和普通的打字員,清潔員都是同樣光榮的。但是現(xiàn)實生活卻告訴了我:有了本領就有一切。那些有學識的專家,不但負擔了重要工作,處處受到優(yōu)待,有社會地位,而且因為有了學識,黨需要他,終歸是要請他入黨的。而我們這樣干部要解決入黨問題卻是困難重重。這就怪不得有些青年有“先專后紅”的論調了。在青年時候,練好了本領,業(yè)務上有了一套,將來會自然而然地入黨的。反之,早革命入黨,要服從組織,自我犧牲,肩頭上壓著重重負擔,成天為別人奔忙,弄得沒時間學習,那才得不償失,這種說法難道沒有根據(jù)嗎?
說良心話,哪一個青年不希望自已有名謄,有地位,過安適的生活。每當我和那些老同學處在一起的時候,聽到他們哪一個已提拔做工程師,每月拿了多少薪水,哪一個又在大學里進行某種科學研究,作學位論文,我真感到自已處處不如他們,實在是落后了。我覺得,我過去簡直是一個十足的大傻瓜,而他們卻是聰明人。這些念頭時常縈回在我的腦際,尤其是黨號召青年向科學進軍以來,我思想上的波動就更大。最近我這樣想: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現(xiàn)在我要學乖一點,向組織要求調我到技術部門,專心學技術,社會工作能推掉就推掉,一時入不了黨干脆等幾年再說。反正有了技術就有了級別,有了級別就有了一切。可是,說又說回來了,我有時冷靜想一下,又感到這種想法有些不對頭,因為這關系到終身幸福,對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充分的把握,所以我始終苦惱傍徨,很希望得到你們的幫助指教。
徐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