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在鐵軌上烙下不屈的抗爭
所有沉默的螺釘
都是待醒的士兵
當汽笛嗚咽成一聲憤怒的嘶吼
往日柔順的扶手
都長出尖銳的棱角
1933年4月2日,哈爾濱街頭,人聲鼎沸,各式商販挑著擔子游走在人群中。天空被電車線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幾何圖案,由哈爾濱電業(yè)局運營,實際上被日本侵略者把控的電車,往返于道外區(qū)與哈爾濱火車站之間。
在一陣陣“叮鈴鈴”的聲音中,2號電車在正陽街停下,上來一個穿著便衣的偽憲兵,他叫王文昌。車掌(即乘務員)張鴻漁要他買票,他卻惡語相向,甚至抓住張鴻漁的衣領拳腳相加。在西門臉站,電車剛停下,王文昌便將張鴻漁扯下車,繼續(xù)拳打腳踢,還將其拉到憲兵隊里,吊起來毒打。張鴻漁被打得滿臉流血,渾身是傷。
這樣的暴行,已非初次。那時的電車工人工資極低,生活困苦,在經(jīng)濟和政治上遭受著沉重的壓迫和剝削,不僅每日工作時長在10小時以上,還承受著管理方的苛刻待遇,更隨時可能成為日偽軍警和憲兵宣泄暴力的對象。就在上一個冬天,偽警備二旅的孫秀峰穿著便服帶著隨員乘坐10號電車,拒不買票,還對車掌百般刁難。當時有規(guī)定,日偽軍警、憲兵身穿制服可免票,而車掌若少收了票,輕則罰款,重則開除。所以,車掌堅持要孫秀峰買票。電車行駛至正陽街時,孫秀峰與電車司機、車掌下車廝打起來,孫秀峰被打倒在路邊的漿子鍋里,圍觀群眾見了都拍手叫好。被10號車擋住去路的數(shù)輛電車都停在了正陽街上,司機、車掌紛紛下車查看。而后,惱羞成怒的孫秀峰命隨員糾集了20多人回到這里,看見穿著車掌制服的人就打。電車司機和車掌們奮力反抗,但因勢單力薄,多人受傷。
中共地下黨組織早已注意到了電車工人這支革命力量,借著車隊招考車掌的機會,派人打入電車廠做地下工作,趙一曼也經(jīng)常到電車工人中宣傳抗日思想。面對敵人的壓榨與迫害,電車工人們迅速團結起來,一批富有愛國思想的青年工人參加了共青團和共產(chǎn)黨,建立起黨團支部和赤色工會組織。當時這里有黨員6名,團員20余名,工會會員45名,是全哈爾濱市工會會員近一半的力量。而曾被毒打的張鴻漁就是地下共青團員之一。張鴻漁的鮮血,非但未能換來管理者的絲毫憐憫,反成了他們媚敵壓榨的借口,他們斥責張鴻漁惹是生非,揚言要開除張鴻漁。這顛倒黑白的行徑,像一根點燃的火柴,瞬間引爆了電車工人們積壓已久的憤怒。
反抗的時刻到了!接到電車工會報告的趙一曼,深知此事意義重大。當晚,她立即指導黨團員和積極分子組成罷工委員會,召集了200多電車工人齊聚食堂,宣布罷工。工人們深夜畫漫畫、寫標語,刻印《電車工人告哈爾濱市民書》和各種傳單,趁天色未明,走上街頭,將漫畫、標語、傳單等迅速貼滿主要街路和電車線路沿線的各條馬路。
1933年4月3日早上,電車廠內(nèi)寂靜無聲,沒有一輛電車出車。在趙一曼的帶領下,電車工人們提出了五項復工條件,包括給受傷者撫恤金50元,撤換憲兵隊隊長,交出兇手、由工人懲辦,補償受傷者醫(yī)藥費,電業(yè)局擔保以后不再發(fā)生類似事件。不答應所有條件不復工。
電車工人的罷工斗爭激發(fā)了廣大群眾的反日情緒。敵人想方設法地鎮(zhèn)壓工人運動,他們欺騙、威逼利誘罷工工人,甚至架起了刺刀與機槍。但電車工人們據(jù)理力爭、毫不退縮,終于逼得日偽統(tǒng)治當局接受了復工條件。
這是一場由趙一曼等共產(chǎn)黨人組織、電車工人團結一心取得的偉大勝利!它沉重打擊了日偽統(tǒng)治當局的囂張氣焰,有力彰顯了工人階級團結戰(zhàn)斗的磅礴力量。它如同一道驚雷,震醒了更多民眾,極大地激發(fā)了蘊藏在人民心中的愛國精神,為東北的抗日斗爭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作為這場轟轟烈烈的大罷工的鐵證,這輛趙一曼領導哈爾濱電車工人大罷工時的電車被賦予了超越交通工具的歷史意義。1996年4月25日,哈爾濱電車總公司將其鄭重捐獻給黑龍江革命博物館(現(xiàn)東北抗聯(lián)博物館),由電車總公司暫為保管。2002年4月1日,這輛電車被移送至莊嚴肅穆的東北烈士紀念館。在這里,它繼續(xù)無聲地訴說著那段血與火交織的歲月,提醒人們牢記歷史,勿忘先烈。
(作者單位:東北烈士紀念館)
(編輯·姚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