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3979/1673-8268.20240704001

中圖分類號：D64;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25）03-0105-08

榜樣一直是人們學習和效仿的典范。然而近年來，隨著“飯圈文化”的泛起以及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迅猛發(fā)展，“飯圈\"失范、流量“翻車\"在很大程度上使得榜樣式微、偶像異化。尤其是巴黎奧運會期間爆出的“體育飯圈\"亂象——本是大眾榜樣的體育健將卻被個別媒體和粉絲“飯圈化”，成為大眾娛樂甚至調侃、戲謔的對象，相關新聞頻頻高掛熱搜榜，引發(fā)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和堅決抵制。面對錯誤觀念挑戰(zhàn)主流價值、資本邏輯熱捧“飯圈文化”、流量明星逼退傳統(tǒng)榜樣等癥候，當今社會愈發(fā)需要良法善治讓“飯圈”降溫退場，更要讓榜樣文化占據(jù)主流文化高地，讓浸潤人心的榜樣力量導向領航。

一、榜樣緣何難以破圈

所謂“榜樣”，指的是具有示范性作用的對象；“偶像”，則泛指崇拜的對象?！鞍駱印迸c“偶像”皆有“指代對象”的語義，而二者的不同在于感情色彩?！鞍駱印睘榘x詞，因為榜樣即標桿，其內(nèi)在的精神價值是神圣而崇高的；“偶像”則為中性詞，因為崇拜的對象不一定是標桿，更不一定是榜樣。尤其是在“泛偶像”文化現(xiàn)象的沖擊下，“偶像崇拜”與“榜樣教育”逐漸形成對立，榜樣教育面臨退守一隅、難以破圈的局面。與“飯圈”偶像相比，榜樣教育由于邊緣化的人物形象、獨白式的宣傳形式以及理想化的敘事內(nèi)容，導致其在社會道德建設、社會規(guī)范培育等作用發(fā)揮上受到不少局限。

（一）由內(nèi)而外的邊緣化形象

在數(shù)智時代，人們對信息的觸感實現(xiàn)了從文字到圖片再到影像的轉變，這是由人們對事物觀感的偏好所決定的。正是沿循這一偏好邏輯，經(jīng)紀公司基于市場調研，將素人包裝成迎合青年審美偏好、深受青年粉絲崇拜的“飯圈”偶像。偶像的不斷“登場”和持續(xù)“在場”，使榜樣患上了“失語”的癥候。

一方面，榜樣的“神圣性\"特質使青年難以較快認同。偶像是通過產(chǎn)業(yè)化塑造來迎合青年的審美與價值取向以獲得豐厚回報的，而榜樣形象的培塑卻是一種引導而非迎合。它更加注重社會價值而非經(jīng)濟價值，其內(nèi)含的精神價值是崇高的、神圣的，對青年行為實踐的要求和標準也是嚴格的、規(guī)范的。與榜樣相比，偶像及其形塑則被認為是更容易接近和達成的目標，青年在追求偶像的過程中更容易獲得自我效能感。這就導致了偶像離粉絲更近，榜樣離青年更遠的結果。另一方面，榜樣的“非娛樂化”特征使青年難以較快接受。隨著西方意識形態(tài)的無形滲透，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面臨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等思潮的直接沖擊，部分青年更青睞于“消解權威”“解構中心”的后現(xiàn)代理念。他們對美的追求往往停留在“快餐式”娛樂，如在短視頻平臺上瀏覽“飯圈”偶像的照片及其參演的電影、電視劇等?！帮埲Α迸枷竦挠绊懢拖褚粔K幕布，遮蔽了部分青年的感觀。由此，他們甚至可能認為榜樣不過是少數(shù)人的品位集合而將其置于一旁，又遑論學習榜樣積極投身社會實踐以實現(xiàn)自身價值。因此，榜樣在青年教育中的被動式“缺席”，已成為社會各界必須高度重視的重要議題。

（二）自上而下的獨白式宣傳

簡單來講，宣傳的目的在于“廣而告之”以使“眾人皆知”。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傳播速度快、傳播范圍廣、傳播影響力大的特點，“飯圈”偶像紛紛在短視頻平臺上“立人設”，多樣化的宣傳方式是其不斷出圈的原因之一。相比之下，榜樣的宣傳方式則多為自上而下的獨白式宣傳，甚至在一些青年看來，榜樣扮演的是“傳聲筒”角色。獨白式傳播是一種傳統(tǒng)的傳播方式，信息傳遞者單方面向接收者傳遞信息，而信息接收者則處于被動接收的狀態(tài)。過去，我國的意識形態(tài)宣傳多采用獨白式的傳播方式。這有利于提高宣傳效率，降低宣傳成本，擴大宣傳范圍，也使一些人將這種完全“自上而下”的單向宣傳視作說教和“洗腦”，反而起到了負面的宣傳效果。毫無疑義，傳統(tǒng)的獨白式傳播已無法適應當前的意識形態(tài)宣傳工作。

可以看到，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加速演進，人們已經(jīng)從橫屏世界走向豎屏世界。短視頻發(fā)展的強勁勢頭倒逼相關部門開始拓展業(yè)務范圍，主動\"登陸\"短視頻平臺。但由于慣性思維影響，“榜樣故事”宣傳工作尚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一是宣傳“榜樣故事”的官方賬號數(shù)量少。例如，在抖音平臺上搜索“榜樣”“榜樣故事\"等關鍵詞，僅出現(xiàn)“時代楷模發(fā)布廳”一個官方賬號，類似的如“榜樣引領”“中國榜樣”等非官方賬號也屈指可數(shù)。二是宣傳“榜樣故事”的官方賬號影響力較小。據(jù)抖音平臺統(tǒng)計，目前的十佳優(yōu)質政務號有人民日報、央視新聞、人民網(wǎng)、新華網(wǎng)等，未見聚焦宣傳“榜樣故事”的官方短視頻賬號上榜。三是宣傳“榜樣故事\"的短視頻吸引力較弱。以“時代楷模發(fā)布廳”為例，其在短視頻發(fā)布上存在更新緩慢、內(nèi)容不連貫等問題，如此便很難獲得關注，更無法延展宣傳效果。

（三）由近趨遠的理想化敘事

偶像敘事傳遞的是一種利己主義價值觀，它很好地滿足了青年粉絲即時性、碎片化的精神需要。娛樂化是“飯圈”偶像的突出特點，在資本運作下，這種特質被加倍放大，更加適應于當前愈益加快的社會節(jié)奏。偶像的娛樂化不是指將偶像打造成喜劇演員，而是指“偶像今天跟誰戀愛？偶像跟誰結婚？跟誰離婚？”等一系列類似話題都能引起青年粉絲的“吃瓜”興趣，偶像的一切行為都能成為粉絲“造?！钡钠鯔C?？梢哉f，偶像的生活就像一部不會完結的電影，偶像在敘寫自己人生的同時，也在為粉絲提供源源不斷的娛樂素材。

相較于偶像敘事，榜樣敘事傳遞的是一種利他主義價值觀，并呈現(xiàn)出宏大敘事的理想化傾向。一方面，這樣的敘事邏輯往往與青年的現(xiàn)實生活聯(lián)系不夠緊密，難以引起部分青年的情感帶人和共鳴，使其無法真正理解與認同榜樣，甚至會產(chǎn)生抵觸和厭惡的逆反心理。另一方面，利他主義要求青年自覺向榜樣學習，努力提高自身能力，積極為社會發(fā)展貢獻力量。在一些青年看來，這是一種難以企及的目標和要求。由此，近在身邊的榜樣便在理想化的敘事中與我們變得疏遠。毋庸諱言，在這個速食時代，部分青年對即時滿足的渴望已遠遠超越對長遠目標的追求。正因于此，我們才更需要將榜樣形象切實“落地”，使榜樣變得可親可敬、可感可及，讓榜樣故事沁潤人心、榜樣文化充盈社會、榜樣精神凝聚力量、榜樣旗幟高高飄揚。

二、“飯圈”何以成為怪圈

綜觀當下，盡管“飯圈文化”高燒不退、偶像神話“屹立不倒”的原因復雜多樣，但主要原因則在于：從資本的本性上看，市場經(jīng)濟具有自發(fā)、盲目等弊端，文化市場無法擺脫資本的逐利性，給“飯圈文化”擴散蔓延提供了“溫床”;從思想觀念上看，西方消費主義觀念的長期滲透，使青年粉絲難以看清“資本一符號”的象征性意義；從交往行為上看，粉絲資源掌握情況的差異以及偶像對話語權的主導，造成粉絲之間以及粉絲與偶像之間在交往中存在不平等關系。

（一）資本逐利的市場運作

市場經(jīng)濟體制既為文化產(chǎn)業(yè)的繁榮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制度基礎，也因其在文化產(chǎn)業(yè)中引入資本而帶來了不可低估的風險。以資本運作、數(shù)智技術為基礎的“飯圈文化”不可避免地呈現(xiàn)一種逐利本性。例如，偶像養(yǎng)成及音樂競賽類節(jié)目通過引進廣告商投入大量資本在節(jié)目制作和草根包裝上，打造出一種以偶像為中心、“愛豆”為榜樣的養(yǎng)成類游戲的新型商業(yè)模式，再借助新媒體傳播范圍廣、傳播速度快等優(yōu)勢，通過大量的熱搜或短視頻等進行“繁殖式”宣傳。內(nèi)容無論是丑聞還是軼聞，只要能“博取眼球”“賺取流量”，也就達到了宣傳目的。

青年粉絲樂此不疲地攀比為偶像花費的金錢以爭取在“飯圈”中獲得更大的話語權，這個過程中也不免出現(xiàn)粉絲為自家偶像爭奪“C位”而與其他偶像的粉絲“撕破臉”的局面。所謂的偶像就像被豢養(yǎng)的電子寵物，心甘情愿地被“控制”：先是被公司營造出“完美”人設，再不停地上節(jié)目制造話題，依托粉絲群體為自己“刷”出漂亮的數(shù)據(jù)。顯然，當數(shù)據(jù)流量支撐起明星的熱度和商業(yè)價值時，偶像有沒有足夠多的代表作品似乎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節(jié)目和廣告商能否不斷地迎合粉絲的口味去塑造出粉絲所幻想和憧憬的美好童話，盡管這個童話遙不可及甚至是虛假的，但這種“虛假的需求”卻能誘導粉絲投入更多金錢，為偶像產(chǎn)業(yè)和資本增殖服務。一方面，青年粉絲對“造夢”神話篤信不疑，另一方面，節(jié)目組與廣告商也將偶像視作“搖錢樹”。從一定意義上講，粉絲與偶像的交流互動就像浮士德與惡魔訂立契約，“粉絲變?yōu)榕枷癞a(chǎn)業(yè)中的生產(chǎn)型消費者，被異化為資本增殖的工具，以不斷購買偶像周邊產(chǎn)品和應援打投等消費方式來提升自我價值，其購買力和對偶像的喜愛程度直接掛鉤”[1]。比如，在偶像簽售會上，粉絲購買的專輯越多，偶像簽名的時間就越長，粉絲與偶像相處的時間自然就越多。這與其說是粉絲珍惜與偶像見面互動的寶貴時間，毋寧說是粉絲自覺掉入想象的“伊甸園”，與資本共謀了。

可以看到，以青年粉絲為主體的圈層化甚至專業(yè)化的“飯圈”利益組織已悄然興起，揭開它的神秘面紗便能發(fā)現(xiàn)，其使人瘋狂的奧秘就在于文化市場背后的資本運作邏輯。這是當下“飯圈文化”狂熱躁動的重要原因之一，亦是尤其需要我們警惕和防治之處。

（二）消費主義觀念的滲透

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指明了在異化勞動的壓迫下，人的消費會異化為占有行為，人的需要會異化為手段。在《lt;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gt;導言》中，他進一步指出，“一定的生產(chǎn)決定一定的消費、分配、交換和這些不同要素相互間的一定關系。”[2]馬克思認為，消費異化根本上是由生產(chǎn)異化所決定的，因為資本的“使命”就在于浪費，只有越來越多的商品被損耗，才會有越來越多的商品被制造出來，這樣就能加快生產(chǎn)、分配、交換、消費的循環(huán)過程，從而實現(xiàn)價值增殖。法國后現(xiàn)代理論家鮑德里亞繼承了馬克思的“勞動異化”和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理論，發(fā)展出新的消費社會理論。在他看來，消費所承擔的更多的不是社會享受功能，而是生產(chǎn)功能。整個社會被符號編碼統(tǒng)合起來，消費被符號所控制，人們通過身份差異來認同消費體系，進而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視為消費關系?！耙蚨M是（通過對消費個體進行分化作用）實現(xiàn)社會控制的一種有力因素結果這種約束越來越被當作自由的統(tǒng)治而受到大力地頌揚。人們無法擺脫它?！盵3]67

消費主義正是在西方消費社會中孕育而生的。在全球化愈益深人、各國聯(lián)系愈加緊密的現(xiàn)實條件下，西方的消費主義觀念逐漸演化為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泛娛樂化等社會思潮并不斷對外輸出，對我國文化市場亦造成沖擊。譬如，近段時間以來，商業(yè)演出迎來了新一輪熱潮，文化市場活力持續(xù)進發(fā)。一方面，文化市場回暖促進了經(jīng)濟復蘇。演唱會被稱為“行走的GDP”，在拉動消費增長的同時也能帶動當?shù)芈糜螛I(yè)發(fā)展;但另一方面，在消費主義和資本邏輯作用下，文化市場也存在某些亂象。2023年4月，文化和旅游部辦公廳在《關于進一步加強演出市場管理規(guī)范演出市場秩序的通知》中明確要求“演出舉辦單位、演出票務經(jīng)營單位面向市場公開銷售的營業(yè)性演出門票數(shù)量，不得低于核準觀眾數(shù)量的 70% ”[4]。同年9月，文化和旅游部、公安部發(fā)布《關于進一步加強大型營業(yè)性演出活動規(guī)范管理促進演出市場健康有序發(fā)展的通知》，特別強調“對大型演出活動中存在面向公眾銷售門票數(shù)量低于核準數(shù)量的 85% 或者為倒賣門票、買賣演出工作票證提供便利等情形的演出舉辦單位及票務代理機構，依法認定為文化和旅游市場失信主體”[5]。這意味著，仍然有大量演出門票可以通過其他渠道向外銷售，而這些“內(nèi)部票”的位置多是俗稱“最佳觀影區(qū)”的內(nèi)場前排。這便不難理解，“黃?！笔稚系难莩鲩T票為何能夠炒出“天價”了。當下，演唱會門票販售已形成成熟的“產(chǎn)業(yè)鏈”，無論是私人票務還是“咸魚”平臺上，都能看到優(yōu)選位置的高價門票在售。同時，諸如“某組合開演唱會，門票被炒到200萬一張”等杜撰的關于“天價”門票的話題也頻上熱搜，其目的無外乎博取眼球、獲取流量，最終實現(xiàn)流量變現(xiàn)。而凡此種種，都是消費主義在作祟，是資本邏輯這雙“無形之手”在操控。

文化市場的泛娛樂化帶來的是低俗、腐朽文化的泛濫，是個人、集體和社會責任感的缺失，是部分民眾文化品位、文明素質的下降。尤其是對青年粉絲而言，以消費主義為核心的泛娛樂化思潮將嚴重影響其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形塑和建構，使之思想錯亂、不知所以，愈益“沉浸到對不斷增多的物品/符號的凝視中去，沉浸到社會地位能指秩序中去”[3]198，逐漸偏離正確的人生航向。要知道，“精神的真正功勞在于對物化的否定。一旦精神變成了文化財富，被用于消費，精神就必定會走向消亡”[6]。

（三）交往行為的不平等

哈貝馬斯認為，交往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具有語言能力和行為能力的主體，借助語言或其他符號媒介，通過沒有任何強制性的誠實對話，達到的相互理解、獲得共識的行為[7]?？梢?，堅持主體之間地位平等是交往的基本準則，實現(xiàn)主體之間相互理解和包容是交往的根本目的，真實性、正當性、真誠性是交往的重要特征。就此而言，當前“飯圈文化”高燒不退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在交往中存在不平等現(xiàn)象，并具體表現(xiàn)在粉絲與粉絲之間的不平等以及粉絲與偶像之間的不平等。

其一，粉絲與粉絲之間交往不平等。例如，TFBOYS的粉絲群體已經(jīng)形成專業(yè)化、圈層化的“飯圈”利益組織，“除公司注冊的官方賬號外，粉絲自發(fā)在微博、貼吧、QQ上成立粉絲應援會和個人資源站，并在微博上建立超級話題社區(qū)，這些通過社交網(wǎng)絡聚集的TFBOYS粉絲團具有明確的分工和階層定位，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運營體系和組織管理架構”[8]。在這個“飯圈”組織中，分工明確、條塊清晰：有的粉絲分享傳播偶像資訊，有的粉絲策劃線上線下的應援活動，共同為偶像造勢，推高偶像人氣。正因為存在明確的分工體系，導致了粉絲之間的不平等。這不難理解，為偶像造勢需要資金、技術等資源支持，而不同粉絲擁有的資源或多或少，并不等同。譬如，“站姐”作為粉絲群體中的“領軍人物”，因為手上擁有最新的偶像資訊，自然能夠得到其他粉絲的“擁戴”，成為“飯圈”組織中的“意見領袖”;而一些粉絲可能因為對偶像宣傳投入時間少或資金支持力度小等，其發(fā)表的意見往往容易被忽視甚至無視。

其二，粉絲與偶像之間交往不平等?！霸煨恰笔且环N具有消費主義特質、在資本邏輯操控下所產(chǎn)生的商業(yè)模式，偶像則是在這種模式下為迎合市場需求而生產(chǎn)出來的文化商品。在“造星”的過程中，偶像建構與消費誘導“合謀”，通過滿足粉絲的情感需求實現(xiàn)利益收割。隨著網(wǎng)絡技術的迅速發(fā)展，粉絲可以通過抖音、快手等平臺在偶像直播時與其進行實時互動。這加深了粉絲與偶像之間的情感交互，增強了粉絲與偶像之間的情感聯(lián)結，提高了粉絲對偶像的情感認同，但同時也暴露出粉絲與偶像在交往中的不平等狀況。例如，一些粉絲在偶像直播時常常會通過刷“火箭”“跑車\"等價格較高的虛擬禮物來吸引偶像的關注，這可能會讓偶像更加關注和感謝那些出手闊綽的“榜一大哥”，而其他粉絲的留言則可能會消失在一閃而過的評論區(qū)中。顯而易見，粉絲“刷禮物”或“刷屏”的種種狂熱行為，并不能夠真正消除其與“頂禮膜拜”的對象——偶像之間的不平等關系。對絕大多數(shù)粉絲而言，在人頭攢動、眾聲喧嘩的網(wǎng)絡空間，這種不平等關系只會進一步增強。

三、榜樣理應復歸重塑

偉大出自平凡，平凡造就偉大。榜樣的力量在于其可詮釋價值、可直抵心靈、可永久傳頌，是極其寶貴的精神財富。因此，國家、社會和個人應共同營造良好環(huán)境，阻絕“飯圈文化\"持續(xù)蔓延，通過大力實施“清朗\"行動、生動刻畫和宣傳榜樣精神、創(chuàng)設主體間性模式，加快榜樣精神的復歸與重塑。

（一）以法治序：整治“飯圈文化”亂象，營造“清朗”網(wǎng)絡風氣

針對“飯圈文化”亂象，我國目前已采取一系列“清朗”行動加以整治。“清朗”行動，即國家采取有效措施整治網(wǎng)絡空間中的違法違規(guī)問題，實現(xiàn)網(wǎng)絡輿論空間天朗氣清的系列行動，其“多項整治措施中均強調壓實網(wǎng)站平臺主體責任，平臺自律成為社會各界共識”[9]。2023年的“清朗”系列專項行動，聚焦新情況新問題以及制約治理成效的難點瓶頸，開展一系列專項整治，其中9個方面問題是重中之重，具體包括：“整治‘自媒體'亂象;打擊網(wǎng)絡水軍操縱信息內(nèi)容;規(guī)范重點流量環(huán)節(jié)網(wǎng)絡傳播秩序;優(yōu)化營商網(wǎng)絡環(huán)境，保護企業(yè)合法權益;整治生活服務類平臺信息內(nèi)容亂象;整治短視頻信息內(nèi)容導向不良問題;整治暑期未成年人網(wǎng)絡環(huán)境;整治網(wǎng)絡戾氣;整治春節(jié)網(wǎng)絡環(huán)境?！盵10]可見，“清朗”行動“正是自上而下地對海市蜃樓般資本游戲的重拳滌蕩”]。

但是，從整治效果上看，“清朗”行動在取得巨大成效的同時也因其始終屬于外部監(jiān)管，仍然具有一定的滯后性，相關部門往往在諸多網(wǎng)絡問題曝光、經(jīng)過輿論發(fā)酵并對社會產(chǎn)生較大影響后才采取相應行動，這就導致輿情“追蹤”呈現(xiàn)出較為被動的局面。因此，制約文化市場亂象不能忽視廣大民眾的集體性力量。例如，網(wǎng)信辦應暢通舉報渠道并面向社會廣泛搜集和征求關于“清朗”系列專項行動整治重點意見建議，針對網(wǎng)民反映的舉報平臺功能版塊問題，應及時出臺相關政策、開發(fā)監(jiān)督平臺，通過技術化手段解決。又如，針對部分“網(wǎng)紅”利用短視頻平臺的特效和道具來刻意扮丑引流取樂、刻意展示帶有性暗示或性挑逗的動作，以及發(fā)布“軟色情”“擦邊”“泛黃”內(nèi)容等無底線的行為，應督促平臺及時封禁賬號，提高平臺自我監(jiān)察的能力。同時，平臺也應取消丑化人物面容的特效及道具，切實消除不良影響。各地網(wǎng)信部門要充分認識專項行動對于凈化網(wǎng)絡生態(tài)、維護網(wǎng)民權益的重要意義，周密組織部署，扎實推進落實。如此才能從制度層面上引導公眾樹立規(guī)則意識，打破資本邏輯的幻象，促使公眾在真正理解政策的基礎上自覺約束自身行為，為促進榜樣精神回歸，培育清朗健康的文化空間創(chuàng)造前提條件。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要完善意識形態(tài)工作責任制，優(yōu)化文化服務和文化產(chǎn)品供給機制，健全網(wǎng)絡綜合治理體系，構建更有效力的國際傳播體系?！盵12]而網(wǎng)絡綜合治理體系的健全不僅離不開政府的高效治理和民眾的廣泛參與，更離不開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實施。2021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在國家法律體系中居于基礎性地位，是市場經(jīng)濟的基本法、市民生活的基本行為準則。其中，第一編“總則”的第五章\"民事權利”第六章“民事法律行為”和第四編“人格權”的第五章“名譽權和榮譽權”第六章“隱私權和個人信息保護”等內(nèi)容為處理和解決“飯圈”亂象中粉絲與粉絲之間的利益糾葛和粉絲與偶像之間的權益維護等問題提供了法律依據(jù)。同時，有關全面規(guī)范網(wǎng)絡空間安全管理方面問題的基礎性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網(wǎng)絡安全法》，在政府各部門的職責權限、網(wǎng)絡安全監(jiān)管、違法懲處力度等方面也取得了立法突破。從根本上講，只有通過政府主導、民眾參與、法律規(guī)制等多元治理手段，形成軟硬結合、德法交融的共治新局面，才能阻絕“飯圈文化”亂象，營造清朗健康的網(wǎng)絡風氣。

（二）以文培元：生動刻畫榜樣精神，促進主流價值回歸

理想信念是精神之“鈣”，《榜樣》系列特別節(jié)目中的每一名優(yōu)秀黨員都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著為黨和人民事業(yè)奮斗終身的誓言。衛(wèi)國戍邊的英雄團長祁發(fā)寶，牧民英雄廷·巴特爾，“大山媽媽”張桂梅他們用擔當與責任詮釋初心使命，理想信念堅如磐石。讓典型引路和發(fā)揮示范作用，歷來是我們黨的重要工作方法。榜樣精神凝聚著強大的奮進力量，指引新時代青年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可以清楚地看到，榜樣身上“吃苦耐勞、甘于奉獻”的擔當精神，是對消費主義文化中“貪圖享樂、自私自利”的有力駁斥;榜樣身上“不畏艱難、堅韌頑強”的拼搏精神，是對消費主義文化中“貪生怕死、懦弱膽怯”的有效反擊;榜樣身上“堅定理想、銳意進取”的開拓精神，是對消費主義文化中“猶豫迷茫、躇不前”的有力回擊。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學所以益才也，礪所以致刃也’。我們就是要善于向先進典型學習，在一點一滴中完善自己，從小事小節(jié)上修煉自己，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學習先進、保持先進、趕超先進?！盵13]從一定層面上看，以榜樣為素材開展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應特別注重真人真事還原，尤其是在新興信息技術加持的當下，榜樣的宣傳和刻畫不僅要“吸睛”，而且要“吸粉”。要加快扭轉公眾對榜樣古板性、嚴肅性的固有印象，注重從“群體共性”和“人物個性”突出榜樣特征，從“推陳出新”和“經(jīng)典保鮮”宣傳榜樣事跡，從“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發(fā)現(xiàn)榜樣人物，從“典型教育”和“教育典型”維護榜樣形象，不斷增強榜樣的親和力。要會用、敢用、善用新興技術手段刻畫榜樣，不斷為榜樣畫像提供“新配方”“新工藝”“新包裝”。當前，以DeepSeek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強勢來襲，讓榜樣動起來、活起來、潮起來已經(jīng)有了技術上實現(xiàn)的可能。為此，要更加注重對榜樣進行全方位、立體化、內(nèi)涵式的刻畫，產(chǎn)出更加具有時代性、人民性、創(chuàng)新性的榜樣宣傳腳本。譬如，刻畫“大山的女兒\"黃文秀，可以從生動的人物特寫、具實的動作還原、深入的初心詮釋、深刻的場景描繪等方面人手，輔之現(xiàn)代技術手段予以賦新，不斷強化榜樣刻畫的表達力和轉譯力，讓公眾更加清晰地認識榜樣的生命成長是如何與時代精神匹配的，從而引導公眾更加自覺地索解當下我們應該想什么、應該做什么、應該怎么做，以榜樣的精神力量促進主流價值的回歸和弘揚。

（三）以情動人：創(chuàng)設主體間性模式，構建平等交往行為

從交往行為的層面上看，粉絲與偶像之間的不平等對話是“飯圈文化”的明顯弊端之一，近期出現(xiàn)的部分粉絲“辱追”（以一種看似侮辱、詆毀偶像的方式表達對偶像的關注或“喜愛”）更是將此弊端暴露無遺。盡管這是一種畸形的追星行為，但其本身就是粉絲為了平等對話的一種“抗爭”。這也為榜樣的復歸和塑造提供了一面生動照鏡，即若希冀榜樣能被公眾愛得上、火得久，就不能回避榜樣與公眾之間的平等關系。無須諱言，榜樣之所以被稱之為榜樣，往往是其有某方面的過人之處，而恰恰是這個“過人之處”，推遠了榜樣與公眾之間的關系。

具體來說，要實現(xiàn)榜樣與公眾之間的良性互動，就必須創(chuàng)設主體間性模式，明晰二者之間的交往是理性的。不同于工具理性的趨利性，交往理性是一種人與人之間通過語言中介實現(xiàn)“求同存異”的交往態(tài)度。在哈貝馬斯看來，“任何處于交往活動中的人，在施行任何言語行為時，必須滿足若干普遍的有效性要求并假定它們可以被驗證”[14]。這就是說，成功的交往必須包含三種有效性：真實性、正當性以及真誠性。以“飯圈文化”為例，從真實性來看，偶像對粉絲描述的客觀世界以及粉絲所看到的偶像所處的世界都未必真實。比如，《青春有你》《偶像練習生》等一些打造青年偶像的選秀節(jié)目，故意營造出“造星容易”的假象，一定程度上引導青年粉絲認同“即使不學習也可成為明星”，對社會風氣造成了負面影響。因此，青年粉絲與偶像構建“主體一主體”對話形式的前提即推翻“偶像神話”，破除部分青年對偶像的“濾鏡式”欣賞，使其認清偶像也是平凡人的現(xiàn)實。偶像也必須做到“嚴以律己”，尤其是青年偶像要積極樹立“學海無涯”的正面形象，不能以“工作忙”為借口忽視學習和“充電”。從正當性來看，一些偶像的行為并不符合社會規(guī)范，所建立的人際關系也不具有合法性。例如，某“塌房”的青年偶像被曝光和未成年女性有不正當交往關系，某著名鋼琴家、音樂家也陷入“嫖娼門”事件，這對青年粉絲造成了極大的不良影響。作為公眾人物，偶像的一舉一動都在公眾的注視之下，有著被放大的風險。這就要求偶像必須積極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嚴格規(guī)范自己的各種行為，如在公共場合不吸煙、不出人高級娛樂場所、建立良好的社會關系等。從真誠性來看，偶像與粉絲的互動并不一定真實。例如，經(jīng)紀公司為更好地“販賣”偶像價值，常常將偶像包裝成十項全能、面面俱到的“超人”形象，虛假的形象雖然騙取了粉絲的信任，但經(jīng)不住時間的考驗終會露餡。說到底，偶像應該與粉絲保持坦誠，積極發(fā)揮自己的正向引導作用，如多做慈善，參與公益事業(yè)，堅持社會效益與經(jīng)濟效益的統(tǒng)一，從而不斷推動偶像與粉絲之間在言語和行為上達成共識并取得協(xié)調關系。

綜上，理性化的“祛魅”，揭開了原有宗教神學的面紗，使人們回歸對自我主體性的認識。但隨著市場變化，資本的“復魅”又可能搭建起新的“偶像神話”。因而，以交往理性為指導，解決“飯圈文化”中粉絲與偶像交往的不平等困境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只有積極創(chuàng)設主體間性模式，構建偶像與粉絲同為主體的“主體一主體”對話形式，滿足交往行為的有效性要求，切實回應粉絲的自我意識需求，才能更好促進榜樣精神的復歸與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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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turn and reinvention of role models ： Strategies for governing the “fandom culture” disorder

CHEN Junxiang'，LIN Hui ^1，2 號 （1.School ofMarxism，F(xiàn)ujianNormal University，F(xiàn)uzhou 350iO8，China; 2.School ofMarxism，MinnanNormal University，Zhangzhou 363ooO，China）

Abstract：Intoday’swaveofsocialdiversification，rolemodelsservenotonlyasbeaconsof thespiritof thetimesbutalsoasvitalenginesofsocial progress.However，with thedeepeningof themarketeconomy，profit-driven behaviorunder theswayofcapitalandthepervasiveinfluenceofconsumeristculture—combinedwithrising inequalityinsocial interactions—havecontributed toacrisis inrole model promotion.Rolemodelsareicreasinglysidelined，theirnaratives idealizedand disconnectedfromthe public，resulting indeclining resonance with society.Theriseof“fandom culture”，characterized byintensefan dynamics，modern marketing mechanisms，and an inclination toward excessive commercialization andentertainment，hasdimmedthe traditional glowof exemplaryfigures.Thisshift weakens theinfluenceandrelevance of traditionalrole modelsamong younger generationsand presents newchalenges tothecultureof emulation.To adress this，it isnecessarytodeeplyreflectonandcomprehensivelyreasesstheunderlying easons forthemarginalizationof traditionalrole models.Measures mustbetaken fromtheperspectives of legal governance，cultural cultivation，and emotionalengagementtoreinintheexcessesoffandomculture.Improvingregulatoryoversightandpurifyingtheonlineenvironmentareessential to fosteraclean and healthycyberspaceforrolemodelpromotion.Strengthening cultural guidance involvesunearthinganddiseminating modelstoriesthatalignwiththespiritof thetimes，therebyinspiringandeducating throughculture.Atthesame time，evoking emotional resonanceand innovating promotional methods through dialogic，intersubjective approachescan makerole model stories more relatable，enhancing public recognitionand willngness to emulate.Through such multfaceted eforts，traditionalrole modelscan berevitalizedandreshaped，regaining their vibrancy and significance in the context of a new era and journey.

eywords：“fandom culture”；role model spirit；“clear and bright”campaign；online governan（

（編輯：秦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