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帶動著體溫下沉,人與世界都附上了單調(diào)的色彩,又一年冬降臨了。不似北方的冰天雪地,更不似南方的四季如春,這里的冬更似沉郁的晚秋。
它在夜晚降臨,叩響門窗,等次日開窗時送予我驚喜。它在花瓣上歇足,又被花兒的熱情融化;它墜在草葉間,附在黑色朽木上,點(diǎn)綴成繁星。在世界寂靜時,它便趁著這個夜悄悄來臨。
冷冽擠進(jìn)屋里將暖氣吹散,被褥里的溫存讓人留戀。咽下昨夜在保溫杯里還溫?zé)岬乃饷骐鼥V不清。那是什么?外面照映出的色彩比往日更加刺眼,將世界提亮了幾個度。糊在窗上的水汽被揩去,又在窗上勾勒出畫。??!它來了,它真的來了!我沒看錯。將寒冷拋之腦后,管它是“冰凍三尺”,還是“大雪紛飛”,我都要親自去瞧瞧它的真面目。
電線被它裹成小臂般粗細(xì)懸在空中;它融在淺水洼里,結(jié)成薄冰;它給青瓦片上的青苔蓋了層白膜。明明是與雨同類的東西,它卻比雨更討人喜愛。那倔強(qiáng)地守著一方尊嚴(yán)的老黃狗拖著鐵鏈在磚屋里抖著唬人。雪還在澌澌地下,我來得不晚。想將它看得更細(xì)致,但指尖的溫度將它化成一道水痕,曲曲繞繞,流進(jìn)指縫間。這兒的人們是在看默劇的觀眾,期待著雪到底怎樣演繹這場表演。雪躲在蒲公英的影子里,飄落在深色大衣上。這次,我終于能夠看清它的模樣—白又俏麗的晶體。落在我的胸前,佩戴上符合冬日主題的勛章,隨后又化成雪水浸進(jìn)衣間。直到夜徹底淹過來前,還能瞧見它的身影,我才安然睡去。
就像默劇結(jié)束后清場,再次睜眼時不見它的身影重現(xiàn),就連它昨日來過的痕跡也被抹得一干二凈。我跑去田野的最角落,小山坡的最高處,還有被潤濕的朽木樁上。它會躲在這些地方嗎?只有落寞的身影留在了那里。我懊悔昨日沒拍下一張相片,能證明它來過的痕跡。只在腦海中存留下它的模樣,便又將它寫進(jìn)日記本的橫撇豎捺里。
如果雪花能夠代替思念,便會加快飄落在思念的人肩旁。便又等,在窗前等它叩響門窗;站立在烏蒙蒙的云團(tuán)下,等它降臨;在青瓦片的屋檐下,等它為大地作畫。我抱著日記本,等著重新刻畫它的模樣。
等到二月末,等來生機(jī)盎然的初春與斑斕的色彩。春在褪去冷氣的大地上縱情涂抹著色調(diào),鋪墊著來日的盛放時,我知道,它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