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同事眼里我是一個怪人,因為我天天中午吃鹵肉飯,這其實源于我對鹵肉飯有很深很深的感情。
我的家鄉(xiāng)在魯西南地區(qū)一個偏僻的農(nóng)村,那時家家條件都不好,天天粗茶淡飯。偏偏我又胃口不好,所以身體十分瘦弱,這讓母親操碎了心,常常聽見她長吁短嘆。為了讓我多吃點、吃好點,母親每天變著法幾給我做飯,可我的身體依然不見好轉。
記得七月的一個黃昏,我發(fā)起了高燒,此時屋外大雨傾盆,通往鎮(zhèn)上的小路泥濘不堪。父親在外地務工,兩三個月才回來一趟,母親背起發(fā)燒的我,用床單緊緊綁好,披上雨衣就一頭扎進了大雨里。我趴在母親背上,雖然昏昏沉沉的,但也知道她摔了好幾個跟頭。到了鎮(zhèn)上的醫(yī)院后,醫(yī)生給我打了針還拿了藥,等燒漸漸退下去后,母親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又背著我回了家。
到家后,母親的頭發(fā)被大雨澆透了,渾身都是泥巴,整個人像剛從泥坑里爬出來似的。她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大口喘著氣。
此時,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我掙扎著說:“娘,我想吃東西。”“你想吃啥?”“我想吃好吃的,我餓。”
母親略一思索,又扎進了雨幕。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回來了,手里多了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這在當時可是稀罕物。母親對我說:“你先睡會兒,娘去給你做鹵肉飯?!?/p>
我心里一直想著能早點吃上肉,哪里還睡得著覺,就搬個板凳坐在廚房看著母親做。她先將五花肉洗凈,放在案板上切成均勻的小方塊。接著點火起鍋,待鍋燒熱后倒入少許底油,放入蔥姜蒜爆香,瞬間廚房里彌漫著辛香氣息。隨后母親將切好的肉塊下鍋快速翻炒,隨著“磁磁”聲響,肉塊表面漸漸變得金黃,母親又加入醬油、料酒、八角、桂皮等調(diào)料,讓肉塊均勻裹上醬汁,其色澤愈發(fā)誘人。此時,母親往鍋里加入適量清水,蓋上鍋蓋轉小火慢燉。趁著燉煮的功夫,母親又將胡蘿卜和土豆洗凈,切成碎丁備用。廚房里熱氣騰騰,肉香四溢,那香味直鉆鼻腔,勾得我饞蟲大動。待肉燉煮到軟爛入味,母親打開鍋蓋,放入胡蘿丁和土豆丁,繼續(xù)煮上一會兒,讓蔬菜吸收肉汁的鮮美。
最后,母親將早已蒸好的白米飯盛在碗里,舀上幾大勺鹵肉和菜,連肉帶汁澆淋在米飯上。晶瑩的米飯、有嚼勁的肉塊、軟糯的胡蘿卜丁、被肉汁浸潤得入味的土豆丁,肉香、菜香和米飯的香氣混合在一起,早已餓得肚子空空的我拼命把飯往嘴里扒拉。母親瞧我狼吞虎咽的模樣既心疼又欣慰,連連說:“慢慢吃,慢慢吃,鍋里還有?!?/p>
說來也神奇,從此以后我的胃口好多了,以前只吃半碗飯的我,后來竟能吃一小碗,還能吃些蔬菜。要是趕上母親做鹵肉飯,我能吃滿滿一大碗,母親見我偏愛鹵肉飯,便每周做一次。
漸漸地,我如小樹般越長越高,十六歲時已是村子里身姿挺拔的小伙子了。母親說,這都是鹵肉飯的功勞。
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去求學,只有假期才能回到老家,每次回去,母親必給我做上一頓鹵肉飯。如今,我已在外工作多年,雖身處異鄉(xiāng),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家鄉(xiāng),想念我那步履瞞跚的母親,以及那碗飄香的鹵肉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