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葵花發(fā)現(xiàn)了龍蛋

黑暗中有一盞燈。

這是一盞被掛在挖掘者帽子上的燈，左右搖晃時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燈光也隨之晃動，在墻壁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光圈，一路綿延不斷。燈光并不太亮，但已足夠照清前路。

這盞燈黃銅外殼，造型古樸，圓筒形的燈罩上雕琢著一些精細的花紋，在昏暗的光線中，一條條小小飛龍若隱若現(xiàn)。

在一條長長的、陰暗的隧道中看到這盞燈，會讓人產(chǎn)生反差錯覺，這不就是家里睡床旁的那盞橘黃色小燈嗎？溫暖、柔和，讓人充滿睡意，即便在這樣不舒服的環(huán)境中，它仍令人安心。此時，這盞燈已近乎完成被帶到這隧道來的使命，燈火漸暗，似乎要進入睡眠模式。

“咦？這是什么？”挖掘者自語，從腳底抓起一個硬硬的東西細看，“難道是……金幣？”他的兩只尖耳朵興奮地豎起來，話音未落，只聽到“哇啊”一聲驚呼，接著是東西墜地的噼里啪啦聲。

黃銅燈熄滅了，一切又歸于黑暗與沉寂之中。

……

葵花和榛子正在他們的八居室上下倒騰著，忙得腳打后腦勺。

春天好呀，但春天也壞！田野里的樹木戴上了淺綠色的頭紗，花朵噴噴香，引來了蜂子、蝴蝶，還有踏青的人們。這就導(dǎo)致每天清早葵花和榛子睡得正香的時候，會被一陣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吵醒。于是，榛子決定把他們家向地下移居幾米，免得每日要面對葵花的起床氣。而且，他們的孩子快出生了，正需要擴建房間。

哦對了，葵花和榛子是一對新婚不久的鼴鼠夫婦。見榛子累得滿頭大汗，葵花心疼地說：“榛子，歇會兒吧，你都連續(xù)挖兩天了。瞧，你的指甲都磨禿了?！?/p>

榛子憨憨笑著，摸著腦袋說：“我不累，指甲越用越鋒利。反正你好好歇著，我來干活就行了。”

榛子讓葵花在家門口坐著，沒趣了就看漫畫書，口渴了就喝山泉水，照顧得那叫一個周到。

榛子又奮力挖起洞來。挖洞可不是件容易事，不僅要在腦子里計算好位置，保持各洞聯(lián)通，還要小心，不能侵犯鄰居們的領(lǐng)地——尤其是兔子和小矮人的。兔子們還算好說話的，一般來說，送上一些卷心菜就能了事。小矮人可記仇了，會偷偷來鉆你家的酒桶——他們特別有界限感又特別愛喝酒，可得罪不起。

榛子這次挖得很深，他下決心要讓新家隔絕一切來自地面的噪音，讓葵花和她肚子里的小寶貝能安穩(wěn)地睡個好覺，提高一下全家的生活質(zhì)量。榛子還想到了孩子未來的教育問題，比如光看漫畫書應(yīng)該是不行的。想著想著，挖著挖著，榛子突然聞到了一種味道，是什么呢？嗅嗅，咦？好像是燈油味？

“叮！”榛子的指甲戳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小心地挖出來，擦掉泥巴一看輪廓——這是什么？一盞小燈？好耶，正好放在兒童房里當(dāng)夜燈。榛子正想得美，突然感覺腳下的土一松，仿佛流水一樣四散，緊接著身子一輕——他以豐富的掉坑經(jīng)驗向鼴鼠之神保證，自己可能又要掉進什么洞里啦！天啊，不要！他向四周胡亂抓撓著，可只抓到了一把濕軟的松土。

可別又是小矮人的家呀！榛子這么想著，只來得及喊了一句“葵花”，就嗖地一下掉下去了。正在家門口看書看得入神的葵花，聽到丈夫的喊聲，嘆了口氣，又來？這個月都第三次了，榛子的挖洞技術(shù)真的沒什么進步呀。她把漫畫書翻過來放好，然后麻利地蹦進了地洞里，快走幾步，循著榛子的氣味找到了陷坑，向下張望了一下，就護著肚子，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黑黢黢的隧道。

這個陷坑格外深，竟然滑了好久還沒到底，葵花落得有點不耐煩，想著帶上漫畫書和手電筒就好了。忽然，啪的一聲，她掉到了一個軟乎乎的墊子上，四周黑漆漆的，一點光亮也沒有，但她鼻子里嗅到了熟悉的氣味。葵花摸摸墊子，原來是榛子的肚皮。她趕忙爬起來，搖晃著丈夫：“榛子！榛子，快醒醒！”榛子哼哼了兩聲，回答道：“葵花，別搖了，我頭暈?！?/p>

葵花松了一口氣，訓(xùn)斥道：“叫你挖洞時小心點兒，你又忘啦！這個洞這么深，咱們要多久才能爬上去呀？”

榛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想取出身上的火石，卻發(fā)現(xiàn)兜里空空如也?！按蟾攀堑粼谑裁吹胤搅恕保匝宰哉Z著四處摸索，卻碰到一個物件，拿在手里摩挲了兩下，竟然神奇地亮了起來，原來是之前挖到的那盞黃銅燈。

燈芯里的金色光芒越來越明亮，照射出的光線如同水波般向外擴散。漸漸地，燈光之下顯現(xiàn)出了一個巨大的空間。這是一個地下洞穴，或者說地下宮殿，遠比他們見過和想象過的所有洞穴加起來還要寬廣，黃銅燈的光芒奇異地越來越亮，甚至照到了高高的穹頂，卻還是無法照亮洞穴的邊際。

平坦而寬闊的地面上，按田壟分割，生長著密密麻麻的金色麥穗。在麥田正中間，有一座小小的金色山丘，只不過山丘不是由巖石構(gòu)成的，而是成堆的金幣。

金幣？榛子和葵花被重重疊疊的金光所吸引，不知不覺地走近金麥田，那些金色麥穗上結(jié)的不是麥粒，而是一枚枚閃爍的金幣！在黃銅燈的映照下，金光四射。每個金幣表面都有不同的浮雕圖案，有的像古老的神話圖騰，有的像未知的星座符號，還有一些無法辨識的神秘文字。它們或大或小，形狀各異，卻都光芒耀眼，在這座金色田地中聚集生長著。

有的麥穗上的金幣如熟透了一般，滑落在麥田里；有的麥稈輕輕搖晃，金幣會從枝葉間掉出，但它們無一例外，都會在觸地后嘩啦啦地快速滾動，一起滾到麥田中央那座小小的金色山丘上，就像成熟的果實會自己滾回筐里一樣奇妙。柔和的燈光下，金色的小山丘光芒四射，似乎擁有生命一般，散發(fā)著說不出的魔力。

葵花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誰種了這樣的金麥田？一定是仙人吧?！?/p>

榛子坐在金麥田旁邊，感嘆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秘寶藏?。∥矣X著，金麥田一定是財神爺種的，除了他老人家，誰有這么多錢呢？”

夫妻倆激動了好一會兒，隨著燈光漸漸暗下來，他們也慢慢平靜了?？ê闷娴卮蛄科鹚闹艿氖冢恢钦l在上面胡亂涂鴉，葵花勉強辨認著：有腳踩云朵、頭上長角、身有云紋的虬龍；有張牙舞爪、口中吐出火球的赤龍；還有腦袋上頂著寶珠、口中噴出水柱的青龍。

“很有趣，就像漫畫書一樣！但是，怎么畫得這么丑呢？”葵花好奇著石壁上的故事，順手拿起黃銅燈照亮，沿著石壁邊走邊看起來，“榛子，這上面畫的是守寶龍、噴火龍和吐水龍的故事……”

資深漫畫讀者葵花女士正抬頭看著，卻“哎呀”一聲摔倒了，榛子忙跑過來扶起她。

“什么東西絆倒了我？”葵花把黃銅燈照向地面，原來是一顆蛋，很大的蛋，比他們見過的最大的鵝蛋還要大好多。

“這是什么蛋？”葵花問。

榛子想了想：“這么大個兒，可能是鴕鳥蛋吧?！?/p>

“可是，鴕鳥蛋是怎么到這兒來的呢？”葵花不解。

“也許是被灰老鼠偷來的?！遍蛔臃治鲋?/p>

他倆看著這顆蛋發(fā)呆?！安还茉鯓?，趁著燈光還亮，我們快點回去吧。”榛子有些擔(dān)心，他生性質(zhì)樸，不喜歡太華麗的地方——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鼴鼠窩，再說這地宮太大了，也太寂靜了，他還是更喜歡熱熱鬧鬧的地方。

“既然被我撿到了，這顆蛋就屬于我了。”葵花歡快地宣布，并試著把蛋抱了起來。這時，蛋輕輕動了幾下，接著，蛋殼裂開了幾道紋，一個小腦袋從蛋殼里探了出來。小家伙皺巴巴、粉嘟嘟的，眼睛還沒睜開。

“好丑的小鳥呀！”榛子說。

“喔喔，我們哪里丑了？”葵花已經(jīng)把小家伙抱在了懷里，她說，“初生兒都這模樣，長大了就好看了。咦？腦門上長了兩個硬角角，身上還有……這像是鱗片，啊，還有云紋……”

葵花手指著壁畫叫道：“榛子，他不是小鴕鳥，他好像、好像是一只守寶龍呀！”

榛子驚得張大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葵花，你撿到了一顆龍蛋！”

此時，黃銅燈再次充當(dāng)氣氛組，亮起了耀眼的光芒，照在新生的小龍身上，也照在金麥田上。那些麥穗上的金幣噼里啪啦地滾落在金幣山上，仿佛在歡慶豐收節(jié)。

懷里的小家伙晃了晃小爪子，抱緊了葵花。很顯然，這只剛從蛋里孵出來的小龍本能地把眼前的葵花當(dāng)作了媽媽。

葵花的母愛瞬間被激發(fā)了，她決定帶這只小龍回家。因為這是她發(fā)現(xiàn)的，她認為小龍是上天安排給她的孩子。

榛子一臉的不贊成，說：“你見過鼴鼠養(yǎng)大的龍嗎？而且，龍在傳說中是很可怕的動物，雖然他現(xiàn)在還小，可總有一天會長大的。等變得像巨獸那么大時，咱們家可就容不下他了。”

“我一定要養(yǎng)活他！”葵花搖晃著在懷里閉眼咿呀的小龍，“他還這么小，我怎么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呢？再說了，將來你挖個大象那么大的洞不就行了？哎呀，將來的事將來再考慮，你說，我們給他起個什么名字好？”

榛子搖頭：“總不能叫鼴鼠龍吧？”

葵花說：“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叫葵花，他就叫小葵吧。龍小葵，你好呀！”她開心地搖晃著手臂里的小龍。

榛子在心里默默反對：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還在你的肚子里咧。可他向來拗不過葵花，只好答應(yīng)帶著龍小葵一起回家。

葵花和榛子帶著龍小葵，準備從地宮隧道原路返回。這時，原本乖巧睡覺的龍小葵卻忽然睜開了眼睛，搖晃著小腦袋嘎嘎大哭起來，聲音又大又難聽。

這是龍的叫聲嗎？怕不是只巨鳥吧？榛子暗暗地想。

葵花只得停下來哄他?？升埿】坏╅_了口，這哭聲就沒停歇，不管葵花怎么哄都無濟于事，榛子不禁堵住了耳朵。

“這小家伙可真難辦，來吧，我來背著他?！遍蛔有奶劭?，他把手里的黃銅燈掛在帽子上，空出手來接過了龍小葵。這下龍小葵哭得更兇了，如果說剛才的哭聲是毛毛細雨，那現(xiàn)在的哭聲就是狂風(fēng)驟雨。龍小葵開始扭動身子，四肢亂蹬，像一頭抗拒被抓的小豬。榛子一個沒抓穩(wěn)，反被拽了個踉蹌。龍小葵趁機從他懷里“嗖”地蹦了出去，榛子頭上掛著的黃銅燈也一起跟著飛了出去。

龍小葵的哭鬧聲和燈光同時熄滅了，地宮又陷入一片漆黑?？ㄐ嶂鴼馕?，摸索著喊：“小葵，龍小葵……”這時，黃銅燈又悄悄亮了起來?？ê烷蛔蛹泵λ奶幷伊艘蝗?，卻發(fā)現(xiàn)龍小葵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趴到了金麥田里的金幣堆上，兩個小爪子抱著黃銅燈，美滋滋地扭動了幾下小身子后睡著了。

葵花松了一口氣：“看起來他很喜歡趴在金子堆上呢?！?/p>

榛子試著從龍小葵的手里拿走黃銅燈，可根本拽不動?！斑@小子勁兒真大呀，不愧是龍的后代……”榛子無奈地說。

葵花忙說：“黃銅燈留給小葵吧，他一直抱著，肯定是喜歡光亮?！?/p>

從此，榛子和葵花就承擔(dān)起照顧龍小葵的責(zé)任了。他們沒辦法帶龍小葵回家——每次想抱他離開時，小家伙就會哭鬧不止。故此，葵花和榛子只能把他留在這，每天順著隧道過來照看他，哄他睡覺，給他帶吃食。是的，榛子干脆開了個專屬隧道，把鼴鼠家和地宮連在了一起。

日久天長，龍小葵也把葵花和榛子當(dāng)成了父母，他說的第一聲“媽媽”，是對著葵花叫的。當(dāng)時葵花正挺著大肚子，在喂龍小葵親手做的蕨菜糕?？ㄔ囼灹撕芏嗍澄锖?，發(fā)現(xiàn)龍小葵最愛吃這個。

“嘎，媽，嘎嘎，媽媽……”龍小葵叫。

葵花驚喜地抱住龍兒子“啵啵?！钡赜H了幾口，又大聲喊：“榛子，快來聽，小葵喊我媽媽了！”

2 守護者傳說

一個月后，葵花生下了三個鼴鼠寶寶，龍小葵有了弟弟妹妹。

現(xiàn)在的龍小葵，大概有小老虎那么大吧，媽媽葵花已經(jīng)抱不動他了。爸爸榛子帶著一家子排隊點名時，從大到小依次是龍小葵、大弟弟瓜子、二妹妹銀杏和小弟弟小榛。像所有的小孩一樣，龍小葵和鼴鼠爸媽學(xué)說話，和鼴鼠弟妹玩游戲，一天天長大。幾個小孩子最喜歡的游戲是在金麥田中心的金幣山里玩“打地鼠”。一個站在外面，另外三個藏在金幣山里，冒頭就要挨打，被打到就算輸。

隨著日漸長大，龍小葵對金幣的占有欲變得十分強烈。有一次，鼴鼠弟弟小榛在玩游戲時誤把一枚金幣帶進了口袋，結(jié)果被龍小葵一把拎起來，大頭朝下地搖晃了半天，直到兜里的金幣“當(dāng)啷”一聲墜地。

龍小葵想牢牢地護住自己的所有物——地宮是他的、金麥田是他的、金幣也是他的，一枚也不能少，不是嗎？爸爸榛子認為龍小葵是一只財迷龍，六親不認。媽媽葵花則辯解說，貪戀和守護財寶可是龍的天性，誰能抵抗本能呢？但是她也說，龍小葵應(yīng)該開始學(xué)習(xí)認字了，也許知識能讓他變得文質(zhì)彬彬一點兒，克服一下天性呢？而且，他也確實需要知道自己的來歷。

于是葵花領(lǐng)著龍小葵和其他三個孩子在地宮里轉(zhuǎn)了一圈，讓龍小葵把龍爪擱在石壁的畫上，先感受一下石壁畫的觸感和年代感，然后才講了起來：“根據(jù)媽媽多年看漫畫書的經(jīng)驗，這是一個關(guān)于守寶龍、噴火龍和吐水龍三個朋友的故事，他們各有不同的家鄉(xiāng)，都愛好探險和尋找寶藏，三個人在路上結(jié)伴而行，成了好朋友……但是，當(dāng)他們來到地下宮殿，找到這片金麥田后，都想單獨守護這片金麥田，不肯讓給其他人。于是，三只龍開始了長達近三百年的戰(zhàn)斗……”龍小葵和三只小鼴鼠聽得津津有味。

“最后啊，守寶龍巧用計謀，贏得了勝利，其他兩只龍輸?shù)眯姆诜?，三個朋友也重歸于好。噴火龍和吐水龍回到了家鄉(xiāng)，一個回到火山，一個回到大海。臨行前，他們把噴火和吐水的技能教給了守寶龍，讓守寶龍代他們守護金麥田。三只龍還約定，三百年后再次相聚……”

四個小家伙若有所思。銀杏的大眼睛亮晶晶：“哇，守寶龍好厲害呀！我知道了，小葵就是小守寶龍，他頭上有犄角，身上也有云紋呢！”

瓜子最老實，問：“小葵不是鼴鼠，是一只龍?。俊?/p>

銀杏笑得直跺腳：“你個憨子，你見過小葵這么大的鼴鼠嗎？”

小榛則指著壁畫吐槽：“什么呀！還不如我畫的好，喏，這是守寶龍嗎？像一條插著樹枝的蛇，噴火龍像個手舞足蹈的孔雀，吐水龍像只氣鼓鼓的胖蛤蟆?！?/p>

龍小葵剛從震驚中緩過來，問：“媽媽，我真的是守寶龍嗎？”

葵花肯定地說：“一定是，你的樣子和壁畫上多像呀?！?/p>

龍小葵暗自嘀咕，他真的像壁畫上的龍……那么丑嗎？

葵花牽著龍小葵，帶他辨認著石壁上的模糊字跡，念道：“守護者法則：一、守護者有守護金麥田的責(zé)任，要讓金麥田生生不息；二、守護者會受到地宮法力護佑，同時也會受地宮枷鎖限制，不能離開地宮；三、守護者不能隨意奪取其他人的生命、食物和財富；四、守護者如能悟出真言……唔，后面的字嘛，就看不清了。”

銀杏輕輕摸著田地里的金麥穗，問：“媽媽，金幣真的是從金麥田里長出來的嗎？”

葵花點頭：“小葵剛出生的時候，我和你爸爸見過一次，麥穗上的金幣嘩啦啦地掉落，奇妙極了。”

幾只小鼴鼠驚奇地圍著金麥田左看右看，找來找去。

龍小葵說：“別找啦，我已經(jīng)找過好多次了，金麥田再沒長出金幣了。媽媽，壁畫上畫沒畫前代守寶龍去哪兒了？因為那個什么枷鎖，我永遠不能離開這里嗎？”

葵花氣哼哼地搖頭：“壁畫上確實是這么寫的，但媽媽覺得還是有辦法的。我的小葵好好吃飯睡覺，長大了一定能找到離開這里的法子?！?/p>

龍小葵驕傲地點頭：“我一定會的?！?/p>

那只最小的鼴鼠弟弟小榛，爬到了龍小葵的頭上，笑嘻嘻地說：“小葵哥哥，守寶龍?zhí)L(fēng)了！你也是守寶龍，那你一定會噴火和吐水啦？”

龍小葵垂下頭：“我一個也不會?！?/p>

葵花輕輕拍拍他的大腦袋，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以媽媽多年看漫畫的經(jīng)驗，前代守寶龍一定在地宮里留下了學(xué)習(xí)線索、武功秘籍什么的，不用擔(dān)心，我們就當(dāng)這是一個猜謎游戲。”

葵花趁機給龍小葵布置了一大堆學(xué)習(xí)任務(wù)：除了認字、閱讀，還要在石壁上和地宮里找前代守寶龍留下來的線索。她給龍小葵帶來了識字的書，爸爸榛子給龍小葵帶來了紙和炭筆，這是他把珍藏的干果和桃子干賣掉，從人類市場買來的。送來時，爸爸榛子昂著頭說：“喏，這東西可貴重著呢！”

從此，龍小葵每天都會在壁畫上玩“大家來找茬兒”，看到奇怪的符號、文字或者數(shù)字，就用炭筆記在紙上。等葵花來的時候，龍小葵再拿給媽媽看，母子幾個一起學(xué)習(xí)、琢磨、玩猜謎游戲。每到這時候，爸爸榛子就在旁邊敲敲打打，修理鏟子和一些工具什么的，一家人其樂融融。

一天，龍小葵和弟弟妹妹玩耍的時候，小榛又一次提到了外面。

龍小葵從沒離開過地宮，“外面”對于他來說，是一個陌生的詞匯，一個僅在家人對話中存在的地方。

“外面現(xiàn)在是夏天了?！毙￠辉诘貙m的臺階上蹦來蹦去，“我是說地洞外面的田野和樹林，我喜歡在草地上跑來跑去，在大梨樹下?lián)旎ò瓿?，花蕊里有蜜糖，甜絲絲的。”

妹妹銀杏咯咯地笑起來，她是幾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子，性情活潑開朗，比較受寵。“我也喜歡夏天，夏天有花朵。”銀杏說，“花朵香香的，樹葉嫩嫩的，還有甲蟲、蜻蜓、螞蚱和蝸?？梢酝?。當(dāng)我按住蝸牛時，它會嚇得縮回殼子里，等我一松手它就急忙爬走，可好玩了。”

瓜子也參與討論：“小溪邊也好玩，溪水甜甜的，水里有圓乎乎的透明鵝卵石，石頭縫里藏著麥穗魚和翹嘴魚。我和毛球球一邊啃青瓜，一邊釣魚……”

龍小葵忍不住插嘴問：“毛球球是誰？”

“毛球球啊，是一只小兔子，是我們的好朋友?！毙￠粨屩f，“毛球球可好玩了，我們在一起能玩好多游戲呢，賽跑啦、挖洞啦、跳房子啦?！?/p>

“毛球球脾氣好，還跳得遠呢！”銀杏也稱贊那只兔子。

這讓龍小葵有點生氣，又有點嫉妒。為什么在“外面”和鼴鼠們玩耍的不是自己呢？

一開始，他聽小鼴鼠們提到“外面”，心里還挺向往的，但他沒辦法離開地宮，離開金麥田。慢慢地，每次弟弟妹妹們聊“外面”聊得熱火朝天，他又根本插不上嘴時，心里就開始莫名地冒火，感覺自己被排斥在那個熱熱鬧鬧的世界之外。是啊，大家都知道“外面”，見過“外面”。不不不！他們甚至就生活在“外面”，只有自己在“里面”。

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都待在這個地宮?；蛟S，他應(yīng)該明天就和鼴鼠們一起，去“外面”痛快地玩上一整天，管他什么守護者法則、什么枷鎖呢！他就是要去看看“外面”！

這天深夜，龍小葵做了一個噩夢。夢中，他被一只模糊的大手關(guān)進了巨大的鐵籠子，還拴上了一把大鎖頭。從夢中驚醒后，龍小葵就再也睡不著了，他慢慢地爬出金麥田，蹲在地宮出口處，想象著“外面”的樣子：天空中布滿了璀璨的星辰，月亮像一個發(fā)光的大圓餅。月光下，田野、森林與河流都沉睡著，覆蓋著淡淡的銀白色光芒——就像媽媽給他講的故事那樣。他突然渴望起來，想要奔出去，想要像小鼴鼠們一樣盡情地跑、跳、玩耍。他甚至幻想自己變成了一只快樂的小鼴鼠，和弟弟妹妹們一起玩蝸牛、捉甲蟲。

但是下一秒，龍小葵的大腦袋就痛了起來，耳邊響起一個沉重而堅定的聲音：不行！絕對不行！玩忽職守是不對的，你要留在這里，你要守護金麥田！這是你的使命！

龍小葵喃喃自語：“對呀，我是守寶龍，我有我的職責(zé)，我對外面的世界，一點兒也不在乎?！饼埿】贿呑哉Z，一邊重新趴回那堆金幣的中心。

3 斯斯和尖尾帶來了思考

春去秋來。今年莊稼大豐收，田野和樹林里的山珍也大豐收。榛子和葵花儲存了足夠的食物，比如干果、蔬菜、玉米、蘋果和葡萄干等，提前預(yù)備了過冬的糧食。葵花特意選了個大晴天，曬了一大蓋簾的蕨菜，留著給龍小葵做蕨菜糕。

但有時候，鼴鼠家的孩子們不太愿意跟著父母去地宮看龍小葵了。

小榛是幾個孩子里最機靈的一個：“媽媽，我覺得小葵哥哥并不樂意讓我們?nèi)?，他的脾氣變壞了，一點也不像小時候那么可親。每次我去那里玩兒，都感覺他在盯著我，當(dāng)我靠近金幣山時，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嗯，敵意。”

銀杏也眨巴著大眼睛：“小葵現(xiàn)在不是很樂意和我們聊天，也不愛玩打地鼠了，只是一門心思守著他的金幣。比起地下，我更愿意去外面玩，田野里多好呀，能撿到堅果、不太爛的蘋果和玉米棒。哦，對了，我昨天撿到了一枚真正的銀杏樹葉，金黃金黃的，比小葵的金幣還漂亮呢?！?/p>

瓜子啃著地瓜干，口齒不清地說：“小葵和我說，他晚上都不敢睡覺。因為他怕黑，他怕黃銅燈滅了，他還怕有人趁著他睡覺時偷走金幣?！?/p>

爸爸榛子嘆氣道：“這是他的天性?！?/p>

媽媽葵花苦惱道：“這是他的職責(zé)?！?/p>

孩子們總是敏銳的，龍小葵確實變了。他又長大了一些，頭上的角堅硬起來，身上的云紋也愈發(fā)清晰。他不再像兒時那般貪戀父母的照顧和兄弟姐妹的陪伴，對他來說，首先要做的，就是當(dāng)一個合格的守護者。

漸漸地，龍小葵開始拒絕兄弟姐妹靠近金幣山，也失去了在壁畫上猜謎的興趣，他好像進入了半大小子們都會經(jīng)歷的叛逆期。唯獨對媽媽，他還能撒一撒嬌，發(fā)一發(fā)脾氣。這天，媽媽葵花過來送飯時，龍小葵又發(fā)起了脾氣。

“我一點也不想喝牛奶、吃面包，更不愛吃核桃和香蕉。我只要蕨菜糕！”

葵花叉著腰：“確定不吃嗎？看來你是想嘗嘗挨餓的滋味嘍？”

“什么都不想吃！不好吃！沒意思。”龍小葵發(fā)脾氣道。

“好，先不吃飯也可以。我們可以看書，也可以猜謎?！笨ūM量讓自己語氣溫和。

“沒意思，全都沒意思！小榛、瓜子、銀杏，還有那個兔子毛球球，大家都可以去外面玩，只有我不可以，這不公平！”龍小葵氣惱地說。

聽到這話，葵花溫柔了下來。她摸著龍小葵的大腦袋，說：“小葵受苦了，但媽媽陪著你呢，媽媽給你講故事吧，講你最喜歡的故事……”

龍小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經(jīng)常因為一點小事就對父母發(fā)脾氣。他一動不動地趴在金幣堆上好幾天，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心情煩躁極了。只有媽媽葵花帶來蕨菜糕和給他講故事的時候，他才稍微有一點兒孩子般的期待和快樂。

冬天，暴風(fēng)雪來了，大地上凍了。鄰居兔子和小矮人為了保暖，向著更深的地下開辟家園，卻一個不小心，挖塌了鼴鼠家通往地宮的隧道！冬天的凍土一時很難清理，鼴鼠夫婦進不去地宮了。

葵花急得團團轉(zhuǎn)：“龍小葵要挨餓了呀，他會害怕的！”

榛子啥也沒說，只悶著頭挖凍土，累得大冬天里出了一身汗。

鼴鼠爸媽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了。一開始龍小葵還算適應(yīng)，畢竟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寂靜的洞窟中獨處。但是不久后，儲存的食物吃完了，他開始餓肚子了。餓肚子的龍自然脾氣好不了，更睡不好覺。小葵開始在地宮里大聲咆哮，聲音大得金麥田里的稻穗都在瑟瑟顫抖。

吼過之后，龍小葵稍微平靜了一點，但饑餓和不安并未消失。他趴在金幣堆上，無聊地抓起一把金幣，再嘩啦嘩啦地撒下去。金幣打在黃銅燈上，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地宮里久久不散。這盞燈在龍小葵很小的時候就陪伴在他身旁，隨著他的心情起起落落，明暗不定。小葵開心時，小燈可以照亮整個地下宮殿，而現(xiàn)在則昏昏暗暗，又進入了節(jié)能模式。

他打了個哆嗦，自言自語道：“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見到瓜子、銀杏和小榛了。好吧，就算我不喜歡他們碰我的金幣，他們也應(yīng)該懂我呀，他們大可以離我遠一點兒，在旁邊玩兒才對。他們一定是討厭我了，才不來的！可是，媽媽呢，她是忘了給我送吃的嗎？一定是忘了吧。還有爸爸，他可能、可能原本就不喜歡我！因為我不是鼴鼠……說到底，我就是一只孤獨的龍，我不要叫什么龍小葵了，這么可笑的名字，我不要！以后我就叫獨……龍，孤獨龍！”

他抱怨著，發(fā)泄著，和一個亂發(fā)脾氣的小孩沒什么不同。

突然，龍小葵聽到了沙沙聲，就在地宮入口那邊，窸窸窣窣的，像什么東西在干枯的樹葉間匍匐穿行。聲音離他越來越近，龍小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誰？誰在那兒？”他大聲吼叫著，聲音有些顫抖。

黃銅燈倏然亮了幾分，光亮中，兩個奇形怪狀的家伙從陰影里爬了出來。那是一條粗長的蛇，但頭上粘了幾根細樹枝，搖來晃去。還有一只碩大的灰老鼠，頭上罩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橢圓形塑料桶，尖尖的嘴巴從破洞中露出來。龍小葵想起了自己守護者的身份，硬生生地把尖叫的沖動咽了回去。

蛇弓起身子，吐出鮮紅的蛇信，笑得很陰險：“你好呀，小家伙?！?/p>

灰老鼠正啃著一塊核桃仁，呲著尖利的牙齒，沖他揮揮爪子。

龍小葵心生警惕，他鎮(zhèn)定下來，低沉著嗓音問：“你們是誰？這里是神圣的地宮，我是金麥田的守護者，二位來此，有何貴干！”

蛇嘶嘶地笑了起來，聲音聽起來讓人發(fā)毛。他說：“哦，原來你就是金麥田的現(xiàn)任守護者??！怎么，看到前代守護者，還不下拜？”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龍小葵和明晃晃的金色山丘，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灰老鼠啃完了核桃，點頭附和：“是的，他是守寶龍，我是吐水龍！我們回來了，把金麥田交給我們守護就好，你的任務(wù)完成了，可以去外面玩啦。”他這么說著，眼睛里卻閃著貪婪的光。

龍小葵的耳朵里只聽到了那兩個字——外面。他可以去外面了？終于可以離開地宮了？龍小葵遲疑著，幾乎就要相信他們的話了——離開地宮，和家人在一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再忍受頭痛和失眠折磨，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金麥田怎么辦？真的要交給別人守護嗎？

還有這兩個家伙，長得這么丑，真的是守寶龍和吐水龍嗎？龍小葵的腦子開始轉(zhuǎn)動。

對了，從小媽媽就用漫畫里的大反派告訴龍小葵，什么是欺騙，什么是陰謀。而我們主角，就是要一點點地挫敗他們！

龍小葵冷靜了下來，他瞅瞅壁畫，再打量眼前的兩位——怎么說呢？雖然壁畫很抽象，不好辨認，但龍畢竟還是有氣勢的——這兩個怪里怪氣的家伙，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他清了清嗓子：“請問前輩，你們?yōu)槭裁床懦霈F(xiàn)呢？”

蛇和老鼠面面相覷，似乎沒想到龍小葵會問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蛇才說：“我們一直在外……啊在外修行，剛剛修行完畢，所以來晚了些?！?/p>

“修行？”龍小葵想出了一個好主意，眼神熱切地看著他們，“那太好了，我剛剛學(xué)會了噴火，但卻學(xué)不會吐水，請前輩現(xiàn)在教我吧！”

“這個……”蛇語塞了。灰老鼠則打了個寒噤，畏畏縮縮地倒退了幾步。

龍小葵的懷疑得到了驗證，思路也越來越清晰。對呀，如果真的是前代守護者，他們應(yīng)該很清楚守護者法則，怎會輕易提出讓自己離開？恐怕，他們只是想趁機偷走金幣吧！

“好，我來教你。你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哦?！痹谏叩那那膽Z恿下，灰老鼠鼓起了肚皮，說道。

下一秒，灰老鼠吐出了一大口口水。“看，這就是吐水了，厲害吧？”

龍小葵看得目瞪口呆，趕緊離遠了一點，一臉嫌棄地說：“你這不就是吐口水嗎？”

聽到這話，蛇和老鼠面面相覷，臉上滿是尷尬。很顯然，他們根本沒想到這只小龍這么不好騙。

龍小葵哼了一聲，心中已經(jīng)明了，他們不過是來偷金幣的賊，根本不是守護者！

“我警告你們！”龍小葵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離開金麥田，否則我會用龍焰懲罰你們！”其實呢，他還不會噴火，不過這不妨礙他用來嚇唬人。

蛇和老鼠被嚇住了，立馬換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臉。蛇辯解道：“別急！別急啊，有話好好說，別發(fā)火啊小朋友。我叫斯斯，屬于蛇族，有鱗有尾的，說起來和你們龍族頗有淵源。他叫尖尾，是鼠族，和你爸媽也算是親戚。你就叫我們蛇大爺和鼠伯伯就行啦！我倆就住在附近，經(jīng)常聽到你媽媽給你講故事，怕你太悶了，所以來逗你玩兒的，對，就是來逗你玩兒的?！?/p>

龍小葵明白了：“哦，原來你們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還假扮前代守護者來騙我！”

斯斯厚臉皮地笑道：“誰讓這里的隔音不太好呢！咳咳，我們這不是假扮，這叫‘摳死破類’，外面孩子們都在玩的一種新型的……換裝游戲?！?/p>

尖尾也打著圓場，說：“對呀，對呀，你誤會了，我們可是好鄰居??！哦對了，剛才我們聽到，你在抱怨你的鼴鼠爸媽沒給你送吃的？”

“我、我才沒抱怨！我就是隨口一說?！饼埿】行鈵?，又假裝威脅道，“你們，不許出去亂說??！再說了，父母應(yīng)該照顧自己的小孩，不是嗎？我、我現(xiàn)在正挨餓呢?！?/p>

斯斯嗤笑一聲，用尾巴扯下頭上的爛樹枝，一根根扔在地上，一臉不屑地說：“挨餓？你哪知道什么叫挨餓？你從小就被爸媽喂養(yǎng)著長大。你知道現(xiàn)在外面是冬天嗎？你知道大雪封山后，找食物有多難嗎？再說了，你不是也有手有腳嗎？不會自己去找食物嗎？一有事就抱怨爸媽不照顧自己，嘖嘖，真是個自私的壞孩子！”

龍小葵愣住了。他覺得斯斯的刻薄話也有一點道理，因為他從沒想過食物從哪里來，一直都是爸媽送過來的——他們應(yīng)該也是付出很多辛苦才得來的吧，但他為什么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呢？

“我確實沒想過這事兒?！饼埿】麘M愧地喃喃道。

斯斯瞇起眼睛，好像看透了龍小葵的想法：“所以啊，你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一個不合格的守護者。想想看，哪個守護者要等著、靠著爸媽來喂呢？你對父母，對金麥田，有什么作用呀？自打你出生以后，金麥田都蔫巴了！”

這樣的指責(zé)，讓龍小葵感到沮喪和難過。是啊，連吃的都依賴爸媽，自己到底有什么用？他陷入了迷茫。

一旁窺視的尖尾直豎大拇指，暗贊斯斯的語言攻擊到位。他們趁著小龍走神兒，不懷好意地悄悄靠近他。

尖尾逮到個機會，大喊一聲：“金幣是我們的了！”就撲上了金幣山，斯斯緊隨其后。但立刻，他倆就像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拋向半空，又狠狠扔在地上！“啪唧！啪唧！”隨著落地的聲音，斯斯被摔得眼冒金星，尖尾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腦袋上的破圓桶掉落在地，碎成了幾塊，露出了原本的嘴臉。

這種無形的攻擊實在太嚇人了。兩個可惡的家伙被嚇出了原形，他們爬起身來，急急忙忙逃走了，一邊走一邊看著身后，生怕再遭受突如其來的襲擊。

龍小葵這才回過神來，雖然不確定是什么保護了自己，但他明白，如果沒有這股無形的力量，他很可能會受傷甚至被毒倒——他想起爸爸講過蛇的毒牙有多可怕。所以，他在松了一口氣之余，更迷茫了。

他想：我再一次被某種力量保護了，難道我只能一直被保護著嗎？

4 和老山叔簽訂契約

斯斯和尖尾離開后，地宮恢復(fù)了寂靜。黃銅燈又黯淡了幾分，就像一個精疲力竭的人勉強撐著眼皮，即將睡去。在空曠的地宮中，一切都顯得那么寂寥，金麥田看起來更加蔫巴巴的。

龍小葵無力地趴在金幣堆上，他想著斯斯和尖尾留下的話——你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子，一個不合格的守護者。

他想：真的是因為自己不合格，所以金麥田不再豐收？金幣不再生長？爸媽和弟弟妹妹們，也是因為討厭他了才不來的嗎？

他沮喪地想著這些事，緊緊抱著黃銅燈，露出孩子般依戀的神情：“黃銅燈啊黃銅燈，我只剩下你了。你知道的，我最怕黑了，我也很怕……孤單?！秉S銅燈的光影微微搖晃著，像是一種溫柔的撫慰。

不知過去了多久，驚惶和恐懼褪去后，饑餓再一次找上了龍小葵。

一只蚯蚓拖著半塊地瓜路過。龍小葵叫住它：“喂！小蚯蚓，能把地瓜給我嗎？”

蚯蚓像是沒聽到似的，一拱一拱地繼續(xù)向前。龍小葵想吼叫，卻早已沒什么力氣了。于是他低聲祈求道：“蚯蚓大哥，幫幫忙吧，我真的很餓。”

蚯蚓終于停了下來，問：“可我為什么要給你呢？”

龍小葵下定決心，說：“我用一枚金幣來換！”

蚯蚓抬抬眼，沒有說話。

他瞥見蚯蚓不耐煩的神情，改口道：“那么，給你兩枚，十枚也行！”

蚯蚓搖頭：“大雪封山，金幣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我還得用這半塊地瓜喂飽家里的孩子呢?！闭f完便離開了。

龍小葵眼睜睜地看著地瓜被拖走了。他迷惑了，難道金幣不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嗎？如果這些財寶不是最珍貴的，那么，什么才是最珍貴的呢？

龍小葵回想從自己出生到現(xiàn)在，媽媽葵花的照顧關(guān)愛，爸爸榛子的默默守護，弟弟妹妹的陪伴玩?！，F(xiàn)在，他想和媽媽撒嬌，讓媽媽喂自己吃蕨菜糕；他想看爸爸做手藝活，修補鏟子或者小凳子；他想，就算弟弟小榛喜歡金幣，也不是不能讓他玩?zhèn)€夠。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真好??！也許，他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金幣，而是……

龍小葵正發(fā)呆的時候，聽到“哐當(dāng)”一聲響，接著是東西墜落的聲音。他被嚇了一跳，難道又有圖謀不軌的家伙來了？黃銅燈勉強亮了一點兒，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

原來，是一個小矮人從隧道口掉了下來，背包里的鐵鍬啊、錘子啊、鏟子啊散落了一地。

小矮人一頭野草似的白發(fā)，身子圓滾滾，鼻子像圓香菇，眼睛像黑豆，系著粗布藍圍裙，一把白胡子也扎成一束小揪揪。他一眼就看到了金幣山上的黃銅燈，叫道：“哎呀，我的黃銅燈！”他邁著敏捷的小短腿奔了過來。

可當(dāng)他靠近黃銅燈時，一雙無形的手把他抓起來，扔在了地上，摔了個屁墩兒。有點像之前對蛇和灰老鼠的手段，但力道卻柔和多了。

小矮人揉著屁股，一邊抱怨一邊收拾起工具：“又來！又來！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摔散架啦！好了，我保證什么都不碰，這總行了吧？”

龍小葵已經(jīng)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用細弱的聲音問：“你是誰？”

小矮人看到龍小葵，驚訝地皺起眉毛：“嗯？你是一只小守寶龍？沒想到啊，你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兒的？”

他取出一副掉了一條腿的眼鏡戴上，終于看清了四周：“是地宮沒錯，是金麥田！哈哈，我終于又回來了！”小矮人開心地轉(zhuǎn)起了圈圈。

龍小葵盯著這個奇怪的小矮人，問：“你也是來搶金幣的賊嗎？”

小矮人吹起胡子瞪起眼：“小孩子亂講話，叫我老山叔！”他坐在田埂上歇了一會兒，打量著四周。

“這里還和以前一樣啊，沒什么變化，只是多了你這個小家伙?！?/p>

“你有吃的嗎？我太餓了?！饼埿】袣鉄o力。

老山叔從背包里拿出一大塊夾著蘑菇醬和香腸的面包片，又拿出一大串香蕉，故意用鼻子嗅了嗅，陶醉地說：“吃的啊，當(dāng)然有。不過，為什么要給你？”

龍小葵說：“等我爸媽來了，讓他們還給你更多的食物。”

老山叔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我憑什么相信你呢？再說，我現(xiàn)在也很餓，要把這個面包和香蕉全部吃光，這樣還怕不夠呢！”

龍小葵急了：“我給你金幣！給你滿滿一背包的金幣！”

老山叔的眼睛亮了，他歪頭想了一會，又沮喪地坐下了：“得了吧，你又做不了主?！?/p>

龍小葵說：“我可以做主，金麥田和這些金幣是我在守護，都屬于我。”

“是你在守護，但不屬于你。我以前被別人騙過，可不會再上當(dāng)了?！崩仙绞逑肓讼?，又說，“這樣吧，咱倆簽個契約，你以后幫我做一件事吧。”

他們簽訂了這樣一份契約。契約中寫著：龍小葵承諾，以后會幫老山叔做一件事，這件事是龍小葵能做到，且不違背守護者法則，也不會傷害他人的事。

龍小葵終于吃上了面包和香蕉。他狼吞虎咽地吃著，又喝了一些水，過了一會兒，身上才有了力氣。龍小葵想起自己愛挑食的毛病，有些慚愧：在饑餓面前，有吃的就好，哪還管是不是喜歡的食物呢？今天的面包和香蕉，似乎特別美味。

吃飽后，龍小葵的好奇心起來了：“老山叔，你來過這里嗎？”

老山叔哼了一聲，白胡子隨著他的嘴巴抖動著：“當(dāng)然。那時，有一只傻乎乎的守寶龍待在山洞里，孤單又可憐。我和他做朋友，陪他聊天，給他帶食物?？珊髞碛幸惶?，他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跑掉了，只留下黃銅燈和一張字條，說他想明白了，掙脫了守護者枷鎖。他叮囑我把黃銅燈轉(zhuǎn)交給守寶龍繼任者，等完成這個任務(wù)了，就去找他領(lǐng)報酬，五十個金……”說到這兒，他用手捂住了嘴，警惕地看著四周。

“守寶龍一族，被賜予在地宮里守護金麥田的職責(zé)?！崩仙绞甯嬖V龍小葵，“等你再大一點，學(xué)會了黃銅燈上的心法口訣，就會變得力大無窮，還能學(xué)會噴出火焰或者水流。只要你在這里，地宮法則就會護佑你。要是有居心不良的家伙想傷害你，或者覬覦寶藏的人說出禁忌詞，都會被懲罰摔屁墩兒。誰要是敢私自拿走金幣，就不僅是摔屁墩兒了，除非肯留下金幣，否則就得永遠留在地宮外面的迷宮里轉(zhuǎn)圈圈?！?/p>

說到這里，老山叔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當(dāng)年，前代守寶龍離開后，他帶著黃銅燈出洞找東西吃，結(jié)果回來時地宮不知為何不見了，想來是長腳自動跑了？好久后他才設(shè)法追到了地宮，可當(dāng)他試圖鉆進來時，卻無意中說出了“金幣”這個禁忌詞。那次，他的屁股可給摔得夠嗆，連黃銅燈都丟掉了。

“等等，黃銅燈上的口訣？”龍小葵驚訝道，他拿起黃銅燈來仔細察看，“可上面什么字也沒有呀！”

老山叔氣哼哼地說：“那是因為它身上太臟了！這個老伙計，可是個超級潔癖，一天不擦拭個幾次，都要鬧脾氣的！你很久沒給它洗過澡了吧？這會兒居然還沒罷工，倒也奇怪。來，拿著這個，你使勁蹭一蹭?！彼恿艘粔K白布給龍小葵，自己跑去石壁那里看壁畫。

龍小葵用白布使勁地擦著黃銅燈，隨著他的動作，一下、兩下、三下……黃銅燈金光一閃，變得明亮異常，照亮了整個地宮。光芒四射中，燈罩上面竟然真的現(xiàn)出幾行銘文，龍小葵仔細辨認著：“循天之道，金金其麥；赤龍控火，青龍控水；守寶任重，善以用之。拖拖突突噗噗卡拉卡拉嘟啦嘟啦奇奇扭扭霹靂碰冷……急急如律令！”

龍小葵倒吸了一口涼氣：“好長的口訣??！”

5 珍貴的究竟是什么

老山叔在地宮里待了兩天兩夜。

在和老山叔的對話中，龍小葵第一次聽到了金麥田的傳說。

原來，金麥田是一位騎著青牛的仙人種下的。那時候，仙人為了拯救災(zāi)荒中的人和動物，在人間種下了大片的金麥田，只要吃下一粒金色的麥粒，就不會再感到饑餓了，金麥田拯救了很多生靈。災(zāi)荒過去后，仙人收回了法力，卻在神秘的地宮中留下了一塊能生出金幣的金麥田。

不過，老山叔說得最多的，還是前代守寶龍的故事。

比如前代守寶龍本是仙人洞府的看門神獸，還當(dāng)過太上老君的小童子；比如他力大無窮，渾身刀槍不入；比如他喜歡以武會友，和噴火龍、吐水龍化敵為友。當(dāng)然他也有惹人煩的地方，比如他性子跳脫，喜歡捉弄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守寶龍可沒少讓老山叔吃苦頭，可憐的小矮人摔了十幾次屁墩兒，被困在迷宮里轉(zhuǎn)圈圈，直到哭喊著救命才被救出去。最過分的是，守寶龍假裝用金幣買了老山叔整整一兜子鉆石，可金幣卻在一夜之間自己飛回了麥田。發(fā)現(xiàn)真相后的老山叔被氣得吃不下飯。

不過最讓老山叔看不過眼的，還是他拙劣的畫功。連個圓圈都畫不圓的守寶龍，卻最喜歡在石壁上涂鴉，說是要留下一段傳說佳話?？墒撬漠?，看起來就像鬼畫符一樣。老山叔搖頭：“丑死啦！”

龍小葵聽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他發(fā)現(xiàn)，老山叔嘴上說著守寶龍的壞話，臉上卻露出懷念的神色，畢竟他們在一起互相陪伴了上百年的時光，想來，老山叔很珍惜他們的這段友誼吧？黃銅燈將他們的影子映在地上，散發(fā)出柔和的橘黃色光圈。

“老山叔，我必須一直待在地宮里嗎？小榛他們說的外面的世界，我也想看看，可是每次要出去的時候，頭就痛得受不了?！饼埿】麊?。

老山叔有點同情地說：“金麥田是一個自成一體、循環(huán)不息的小天地，守護者也是其中的一環(huán)。地宮法則會幫助守護者，也把守護者鎖在了里面，只有悟出銘文中的真意，才能掙脫枷鎖。前代守寶龍為了走出地宮，也折騰了不少日子。我想起來了，有一次，他很開心地告訴我，說他弄明白了，說什么守寶龍的職責(zé)不只是守護金麥田，關(guān)鍵在于‘善用’兩個字。別的話我忘了，畢竟，那都是兩百年前的事了?！?/p>

龍小葵重復(fù)著：“善用……什么意思呢？”

老山叔嘟囔：“就是好好用唄。這些財富啊，不是放在那里守著就行了。這事兒啊，別人不能幫你想，你得自己琢磨?！?/p>

龍小葵想了想，告訴了老山叔之前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然后問：“老山叔，我真的是一個壞孩子嗎？”

老山叔哈哈笑起來：“你當(dāng)然不是壞孩子。蛇和灰老鼠這兩個家伙是為了搗鬼，故意刻薄人。再說了，每個人都是從不懂事的小孩子長大的，做錯事也不用怕，肯學(xué)、肯改，就很了不起啦?！?/p>

龍小葵使勁點頭，他有點想通了，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對了，老山叔，你還是想偷金幣的吧？不然怎么會被地宮法則摔屁墩兒？鼴鼠爸媽幾乎每天都來，他們就從沒遇到過這種事。”龍小葵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洞察力還是很敏銳的。

老山叔的白胡子翹了起來，他氣呼呼地說：“我是個尋寶家，目的就是追逐財寶的，難免有這個心思……不過，這么說來，你是由鼴鼠夫婦養(yǎng)大的？鼴鼠夫婦真是一根筋呀，看見財寶也不動心，還這么熱心腸，要喂飽你這個大塊頭，可多辛苦呀！”

龍小葵小聲說：“爸媽對我很好，像對弟弟妹妹一樣好?！彼那募由狭恕耙粯印眱蓚€字，好像能讓自己心安一點。

老山叔瞥了他一眼：“設(shè)想一下，假如你剛出生時，遇到的是蛇和灰老鼠呢？他們會給你吃的嗎？會養(yǎng)你長大嗎？會天天陪你聊天嗎？就算是我，也沒那個耐心帶小孩呢。對你鼴鼠爸媽來說，這地宮里的所有金幣，都不如你這只小龍更重要?！?/p>

龍小葵半晌沒說話：“我想媽媽了。我現(xiàn)在覺得家人對我來說才是最珍貴的。”再抬頭時，他的眼里蓄滿淚水。

“行啦！行啦！”老山叔看不得眼淚，手腳無措地說，“不管怎么說，有感恩之心就行了。我啊，也得走了?！?/p>

龍小葵急忙問：“老山叔，你要去哪兒？”

老山叔說：“你這邊的任務(wù)我算是完成了，當(dāng)然是去找那家伙領(lǐng)報酬了！我剛才仔細看了壁畫，上面提到了三只龍的約戰(zhàn)，我猜他是出去找赤龍和青龍赴約再戰(zhàn)了，估計最近不是在火山，就是在大海?！?/p>

龍小葵趕忙抓緊時間提問：“老山叔，為啥黃銅燈有時亮有時暗，像是能聽懂我說話似的？”

“嘿，這事我知道。這地宮啊，是活的；黃銅燈也一樣，也是活的，有靈性。聽前任守寶龍說，地宮曾是仙家洞府，黃銅燈也是仙人留下的寶貝，會根據(jù)主人的需要，時明時暗，并在黑暗和危險來臨時照亮世界?！崩仙绞鍛賾俨簧岬乜粗S銅燈，“這老伙計也陪了我好些年，還真有點舍不得它呢?！?/p>

龍小葵問了最后一個問題：“老山叔，你讓我簽契約，是想讓我做什么事??？”

老山叔圓滾滾的鼻子和眼睛滑稽地皺成一團，神秘兮兮地說：“還沒想好。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p>

老山叔收拾好行李離開時，給龍小葵留了剩下的食物，并叮囑道：“我已經(jīng)打通了一部分坍塌的地宮隧道，估計你的鼴鼠爸媽很快就會來了。你好好學(xué)黃銅燈上的口訣，等學(xué)會了本事，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好了，小家伙，我走了！老伙計，再見啦！”老山叔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胡子，沖著龍小葵和黃銅燈擺擺手，瀟灑地離開了。黃銅燈變得很亮，仿佛在與老山叔告別，遠遠為他照亮黑暗中的道路。

又過了兩天，鼴鼠夫婦終于打通隧道，一大家子來到了地宮。他們給龍小葵帶來大包大包的好吃的，當(dāng)然，蕨菜糕是必不可少的?？吹烬埿】麤]事，葵花和榛子都大松一口氣，嘮嘮叨叨地說著擔(dān)心的話，噓寒問暖。媽媽葵花聽龍小葵講述了這些天的經(jīng)歷，擔(dān)心得不行，忍不住緊緊地抱住兒子。

龍小葵吃夠了蕨菜糕，才扭扭捏捏地問葵花：“媽媽，我以前總是鬧別扭、發(fā)脾氣，您和爸爸會不會討厭我？”

葵花哈哈笑起來，她喊榛子：“孩子爸，你聽聽，我們小葵說啥呢？爸爸媽媽永遠不會討厭自己的孩子呀，你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呢?！卑职珠蛔釉谂赃咟c頭，憨憨地笑著。

龍小葵從他們的眼里，看到了滿滿的溫暖和愛意。

龍小葵眼淚汪汪地說：“爸爸媽媽，謝謝你們?yōu)槲易龅囊磺??！边@是他第一次對父母表達感謝。雖然他的塊頭已經(jīng)不小，但大腦袋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在媽媽的掌心不停地蹭，又不好意思地在爸爸榛子粗糙的手掌心上蹭一蹭。瓜子、銀杏和小榛也湊過來，爬到龍小葵身上，幾個小家伙像小時候一樣，嘻嘻哈哈地在金幣堆上玩起了“打地鼠”游戲。

之后的日子里，龍小葵學(xué)會了黃銅燈上的神秘口訣。他念著長長的口訣，然后，嘴巴里真的噴出一小簇火，又吐出一小股水來。小榛、銀杏和瓜子滿臉崇拜地“哇哇”叫著，讓龍小葵既快樂又得意。

從那以后，龍小葵再沒鬧脾氣了。別扭的叛逆期，仿佛就這樣嗖地一下過去了。他每天學(xué)本事都很用心，很快就學(xué)會了讀書寫字，還熟練掌握了噴火和吐水這兩大奇技。

從此鼴鼠一家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小榛發(fā)令：“噴火！”龍小葵立刻一口點燃了瓦罐下的木柴。銀杏拿著大勺在瓦罐里攪動著燉湯的食材，指揮著：“吐水！”龍小葵又往瓦罐里加了三指深的清泉水。就這樣，幾個孩子燒了一大鍋香噴噴的白菜玉米湯，或者香菇木耳湯，或者銀杏新發(fā)明的各種湯。他們拿給爸媽品嘗，獲得了各種夸獎。

媽媽葵花很感慨：“孩子們都長大啦！哎，我每天都想給他們很多愛?！?/p>

爸爸榛子點頭贊同：“孩子是我們的責(zé)任，也是我們力量的源泉?！?/p>

葵花驚訝地看著榛子：“榛子，你竟然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

聽她這樣說，榛子又摸著腦袋傻笑起來：“昨天那本《讀者畫報》上寫的?！?/p>

看著爸媽和兄弟姐妹的笑臉，龍小葵幸福極了。他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又串聯(lián)在一起。“愛給不完，力量源泉，守寶任重，善以用之。善用、善用……”他思考著，嘀咕著，一下子恍然大悟，不禁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小榛問：“小葵哥哥，你怎么啦？嘀咕什么呢？”

龍小葵拍拍他：“小榛，你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小榛歪頭想了想：“我想買一個地鼠牌照相機，因為我想把外面的景色拍了拿給你看?！?/p>

龍小葵感動地抽了一下鼻子，又問了其他人。妹妹銀杏想要一副太陽鏡送給兔子毛球球遮光，因為它的眼睛總是紅紅的；弟弟瓜子想要一副象棋，好和鄰居家瘸腿的老獾爺爺一起下棋；爸爸榛子想要一個新的帶照明燈的礦工帽子，方便為家人挖洞；媽媽葵花開始說，只想要全家人快樂健康，在孩子們催著她一定得說一個東西的時候，媽媽才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她想要一套最新的漫畫書，講給大家聽。

龍小葵拿出了金幣給爸爸，拜托他幫忙把所有的禮物都買齊。他肯定地說：“放心吧，這些金幣是可以拿出去用的。我想，把金幣分享給有需要的人，為他人做出貢獻，這就是一種善用，一定是被允許的?！?/p>

果然，金幣被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鼗顺鋈?，換回了一大堆讓大家都快樂的禮物。每個人都拿著禮物愛不釋手，笑得合不攏嘴。

龍小葵對鼴鼠家人說：“我想把金幣換成過冬的食物和保暖的棉被，儲存在山上不同的地點，標上路標。如果有走投無路的動物、矮人，或者人類，不管是誰，只要遇到了困難，都可以去那里領(lǐng)一份。我想明白了，金幣只有變成讓人幸福、幫助他人的禮物，才能讓金麥田活起來。”

聽龍小葵說完這番話，鼴鼠一家都激動地拍起了巴掌。

黃銅燈一閃一閃的，倏然大亮，照得地宮里明晃晃猶如白晝。地宮響起玄妙的韻律，金麥田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音，好像它們也聽懂了這番話，一起共鳴似的。石壁上倏然出現(xiàn)了兩行金光閃閃的文字：“心田留一點，子種孫耕無歉歲；金麥無止息，積善成德慶余年。”

天氣晴朗時，鼴鼠爸爸榛子找來了所有的鼴鼠親戚，開始了這項大工程。最后，鼴鼠洞幾乎變成了一個村莊——滿是通道、房間和貯藏室。里面裝著用金幣換來的玉米、榛子、核桃、蔬菜干、桃子干和蕨菜糕等，就連地宮里也儲存了不少。后來，那些落難的探險者、動物、小矮人和鳥兒們，都得到了幫助。

一天早晨，龍小葵醒來時驚喜地發(fā)現(xiàn)，金麥田的麥穗，再次生長出了新的金幣！金幣亮閃閃的，嘩啦啦，叮叮咚咚直響，就像仙樂一樣動聽。

一年之后，又一個春天來了。小矮人老山叔讓兔子們給龍小葵捎來了一封信。

他在信上說，他已經(jīng)找到老朋友前代守寶龍。那家伙真的在和噴火龍、吐水龍大戰(zhàn)。他們幾個打牌、玩游戲，大戰(zhàn)了七日七夜，樂此不疲，難解難分。不過除了愛打牌，前代守寶龍在外面也幫助了很多人和動物，民間關(guān)于他行善助人的傳說還真不少哩。

老山叔還說，作為新的守護者，龍小葵用金麥田的財寶幫助大家的事傳播到了很遠的地方。因為他的善行幫助了那么多人，其中還有不少矮人，所以他倆的契約就算完成了。

最后，老山叔說：“祝賀你破除了守護者枷鎖，‘外面’的世界很不錯吧？”

第一次從地宮出來的那天，龍小葵在鼴鼠洞附近的小溪邊坐了很久。那是一條晶瑩透亮、頑皮可愛的小溪，清澈的溪水下有五色的鵝卵石，還有身上帶著斑紋的小魚。從田野望過去，能看到樹林、山谷和靜謐的林蔭道，還有紅色屋頂?shù)拇迩f和煙囪里的炊煙。

“原來這就是外面呀！”龍小葵感嘆。

龍小葵和鼴鼠們玩累了，一起趴在大梨樹下面的草地上，摸一摸軟乎乎的花瓣和嫩草葉，看蝴蝶在黃色花朵上撲棱著翅膀，這暖烘烘的陽光，輕柔帶著花香的微風(fēng)，讓人困倦。龍小葵睡著了，就像他小時候睡在金幣上一樣，睡得特別香，特別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