霅溪有聲,如一位沉靜的陳述者,陳述著館驛河頭千年的文章。有杜牧的一章,亦有蘇東坡的一章。
時間的流水潛行許久,終和我們相見,當我們聆聽,它便從淺睡中醒來。
讓交錯的往昔和當下之情,從時間的景深里朦朧浮現(xiàn)。用豐富的人文萬象將我們沁潤,引領(lǐng)今人通往心靈的開闊之處。
走在青石板街道上,腳下踏出的足音仍疑似歷史的跫音。歷史從未寂滅,它只是變換了形制,成為古街的氣韻,流轉(zhuǎn)于行人的周身。
杜牧的才情,抑或蘇東坡的豁然,筆墨的情致已穿越時空,釋放理性的哲思抑或感性的呼吸,一個回神,就在霅溪的水面凝結(jié),起伏。
深秋的銀杏葉被陽光的熱力鍍上了黃金,離開母體時亦是清醒成熟之時,它們在空中旋出幾個優(yōu)美的空翻,從容投入霅溪清冽的靜脈,亦如歷史的投影,從容俯身,溶于遠去的水流。
歷史和現(xiàn)在共同構(gòu)筑了當下。
當游客向霅溪投出長久注視的目光,以汲取歷史的影像,我也會佇立其中,松開緊繃的身形,等待新的時代賦予它新的解讀。
因為對美的臣服,水,變得無限。水的有疆成為無疆。
破曉之時,金烏初升,太湖被神祇喚醒。
太湖!天空最完美的對應(yīng),女神的呼吸點燃身邊的云朵,霧就生出來了。她舒緩的氣息均勻地涂抹在湖面上,朦朧溫柔的摩挲,延宕如福祉被平均后的余數(shù)。
在這自然的偉力搭建的多邊舞臺上,旅人用目光在它的湖面上放牧鷗鳥,云影和太湖魚族在水中舞蹈,微光提純了它的蔚藍,蔚然之氣便向天空敞開。
太湖,這古老涼爽的歡愉,波光感性地演奏塵世的情感,譯介平靜表情的微瀾,風便把它托舉到澄明。
太湖,最美的一面魔鏡,釋放美的井然,用永恒的浩渺向人類致意。
湖岸線的鎖鏈扣連著人世之岸,漁民的網(wǎng)是夢的織錦,在抒情中獻映閃耀的時刻。
太湖,暢飲天宇的氣息,用以更新它的生命美學,分享著它純凈不竭的外延。
陰天,散射光似有若無,如麻醉劑般,暈染著小西街窄巷轉(zhuǎn)角處一叢盛開的月季。
月季的鮮艷在這散射光里倔強地燃燒,似一抹不甘沉寂的亮色,于幽暗中獨自妖嬈。
街巷抒情,蜿蜒曲折,牽引著古宅,步步深入那歲月沉淀的幽謐。青石板路,每一塊都承載著往昔的足音。此刻,卻在陰天的懷抱里,將喧囂斂藏,只留下古宅與街巷的私語。
一只小橘貓,靜伏于灰暗的民居玻璃窗后。
它凝固的身姿,仿若博物館中陳列的雕像,肅穆而神秘。它未啟動它的唇,它用眼睛開口說話。它凝視著老街,那流動的風景猶如夢幻的長卷,它用目光訴說著心流,或許是關(guān)于清晨那縷陽光的溫柔撫摸,或是昨夜檐下令人悸動的小小邂逅。
在它身后,家的瑣碎與溫馨交織。孩童的嬉鬧聲,撞破寂靜;廚房飄出的飯菜香,悠悠縈繞,集聚著家的暖意。那一道玻璃窗,將它的世界一分為二,似睡眠與現(xiàn)實的楚河漢界,又仿若觀者與客體的對望。
小橘貓熟悉小西街的一切,熟悉那光線在塵埃中穿梭交織而成的丁達爾效應(yīng),如何在平常的午后與黃昏,勾勒出如夢如幻的輪廓。
它亦熟悉人這種復(fù)雜的生物,如何懷揣著好奇與渴望,從現(xiàn)實的此岸,向夢境的彼岸窺探。他們在老街的光影里徘徊,試圖捕捉歲月的痕跡,卻不知,自己亦成為這老街畫卷中的一抹。
它就那樣靜靜地凝視著,見證著老街的日夜更迭,人來人往。時間在它的眼睛里拉伸,延展為無盡的溫柔與寬容。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它守望著自己的孤獨與安寧,亦守望著小西街的古樸與新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