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東大街曾經是大運河北端的商貿重地,在通州歷史發(fā)展的歲月中,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我自幼住在通州與東大街相鄰的教育會胡同,又因為我的姥爺是東大街上“恒仁義布鋪”掌柜的原因,東大街幾乎成為我兒時天天光顧的“樂園”。那里的街面和商鋪,大街上的磚石瓦木,都像是刻在腦子里一樣,久久不忘。
東大街是通州舊城內一條長不足500米,寬不足7米的東西走向大街,東起東關城門,西至北大街魚市口,西口靠近通州有名的“閘橋”。據(jù)記載,通州的東大街和北大街都是南北朝時期北齊天保八年(557年)創(chuàng)建漁陽郡與潞縣城池后逐漸形成的。明代洪武元年(1368年)通州城池跨河向南擴建一倍,形成了通州新城。東大街因在通州城東關城門以內,故名東門內大街,清代乾隆年間改稱東大街。通州城的東面是京杭大運河,大運河的土壩碼頭靠近東關,它是明、清兩代漕糧運輸?shù)闹匾⒌亍硗目蜕虖拇筮\河的土壩碼頭上岸以后,穿過東關城門進入通州城,東大街就成為必經之路。在數(shù)百年間的大運河漕運歷史中,東大街始終是各個碼頭通往通州城的主要大街,這是它成為商貿重地的重要原因。
東大街商鋪云集,街面繁榮,分布著眾多的布鋪、雜貨鋪、當鋪、煤鋪、干鮮果局、飯莊、酒館、茶莊、糧店、菜店、豬肉杠、藥店、鐘表店、染料店、鞋店、百貨店、理發(fā)店、浴池等等,很多商號在通州城里婦孺皆知。在我的記憶中,直至建國初期的20世紀50年代,東大街的商家仍有近一百余家,繁榮景象堪稱“通州的大柵欄”。
東大街中分布最多的商鋪是布鋪,共有十來家,約占東大街商鋪總數(shù)量的1/10左右。如“恒仁義布鋪”“通城布鋪”“裕升和布鋪”“同興和布鋪”等,這些布鋪在通州城中都有不錯的口碑。究其原因,在那個年代,綾羅綢緞和布料既是生活必需品,又是貴重的饋贈佳品,除了通州及周邊百姓的生活需要外,大運河南來北往客商們的購買需求更是重要的因素。他們用漕運賺到的金錢,為家人和親友帶回中意的布料,是他們采購的重要選項。布匹商貿的發(fā)展,使得通州東大街的布鋪火爆就不足為奇了。在通州城里開布鋪的商家?guī)缀醵紒碜院颖笔○堦柨h,這是因為饒陽縣的小紡織業(yè)自古以來就很發(fā)達,長期積累的布匹商貿經驗,使他們來到這個商貿重地后,如魚得水,游刃有余。更重要的是,布商們恪守的行業(yè)操守和職業(yè)道德,得到了客戶的認可,才使得他們的生意能夠長盛不衰。
除了布鋪,東大街的雜貨鋪也使我記憶深刻。街上總共有四五家雜貨鋪,“三益真雜貨鋪”是其中最大的一家,它位于東大街的中部,“瓷器胡同”南口的東側。三間門面房坐北朝南,窗戶上的玻璃總是锃光瓦亮,大門上方“三益真雜貨鋪”的牌匾為黑底金字,兩邊“三多千倍利,益廣萬物生”的楹聯(lián)引人注目。店鋪里的貨物多是百姓日常生活的必需品,花椒、大料、黃花、木耳、桂皮、醬油、醋、黃醬、豆豉、粗鹽、粉條、粉絲、團粉(淀粉)、堿面、疙瘩頭(咸菜)、臭豆腐、醬豆腐、干海帶、蝦皮和貓魚兒等,非常像后來國營副食店中調料組經營的項目。
我小時候喜歡與家貓嬉戲,姥姥就經常讓我到“三益真雜貨鋪”去買貓魚兒。那個年代,城里的普通人家一般不養(yǎng)狗,百姓家里為了對付老鼠,都會養(yǎng)家貓,于是雜貨鋪就有了貓魚兒賣。那是一種一寸至兩寸長的小干魚,一毛錢一包,腥味很重,一包約有二三兩重。把幾條貓魚兒用刀剁碎,再和剩飯菜或是揉碎的玉米窩頭拌在一起,貓非常愛吃。一包貓魚兒一只貓能吃10天左右。因此,我也就成了“三益真雜貨鋪”的老主顧。
東大街是昔日的商貿重地,從與它連接的幾條胡同也都能體現(xiàn)出來?!澳瞎邮小焙汀氨惫邮小眱蓷l胡同分別在東大街靠近東關城門的南北兩側。從胡同的名字就能知道,這里曾經是果商云集的干鮮果品交易市場。據(jù)傳,這個果品集散地是在明代漕運興盛時期形成,但起止日期已經無從考察,東大街和北大街眾多果品商鋪的字號仍然無聲地訴說著那段曾經的歷史。如:東大街的“玉順果局”“楊尚寬果局”“永興果局”“四合興果局”“同興茂果局”等,北大街的“永順成果局”“南和順果局”等,都可以追溯到與南北果子市扯不斷的歷史淵源。
東大街的北側中部還有一條“瓷器胡同”,顧名思義,這條胡同肯定與瓷器有關。通州并沒有瓷器生產的歷史記載,進行交易的瓷器很多都是漕運商船從盛產瓷器的南方運過來的。據(jù)傳,“瓷器胡同”形成于清代早期,那時已有幾家瓷器店,到民國初期,已經發(fā)展到近十家,“興隆德瓷器店”就是其中一家老字號瓷器店。近年,曾有寫著“通州興隆德出品”字樣的民國時期瓷器被發(fā)現(xiàn),也佐證了“瓷器胡同”的歷史。
在“瓷器胡同”和“通州衛(wèi)胡同”之間,建國初期有個坐北朝南的“東大街旅館”,那是當時唯一的一家旅館。這里舊時被百姓稱作“老衙門”,也曾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通州保安隊的起義指揮部。
早年間有“一京二衛(wèi)三通州”一說,由此可以看出通州在拱衛(wèi)京師、保衛(wèi)大運河北部的重要戰(zhàn)略地位。通州的地名通州衛(wèi)胡同、神武衛(wèi)胡同都與當時拱衛(wèi)京師的軍隊駐扎地有關?!袄涎瞄T”最早是明朝軍隊衛(wèi)所的指揮機關,到清朝末期,在這里設置了軍隊的“提督衙門”,由此成為百姓口中的“老衙門”。在以后多年的戰(zhàn)亂中,又多次成為軍閥和舊軍隊的指揮機構所在地。1937年7月28日,駐扎在此的通州保安隊發(fā)動了武裝起義,擊斃了侵華日寇數(shù)百人,燒毀了日軍守備隊的火藥庫,搗毀了日偽“冀東政府”,逮捕了冀東地區(qū)最大的漢奸頭目。這在通州歷史上留下了一段流傳至今的抗日佳話。
建國后,“老衙門”陸續(xù)改為了東大街旅館、東大街糧店、雜貨鋪等幾家門店,這里還曾成為通州區(qū)文物保護單位。
通州城一直到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仍然保持著古樸的古城風采。
2008年,通州東大街和與它相連的北大街開始拆遷改造,成為建設中的“北京城市副中心”現(xiàn)代化商務區(qū)的組成部分?,F(xiàn)在的通州城中已經找不到舊時東大街的蹤跡了。
通州東大街雖然已經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但是它為大運河曾經發(fā)揮的作用卻永遠留在了通州歷史的記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