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孕育
我喜歡從路燈光線里看雪,
劍刃上的舞蹈,犀利而凌亂,
光明里的慌張,一點都不少。
或者從霧凇枝條上看雪,
一條條的雪絨花在添衣,
沉甸甸的,脫卸后的勃發(fā)。
要不,就是從腳步聲里聽雪,
故鄉(xiāng)、童年喧囂,中年沉寂,
一杯茶、一支煙,就是一天,
冷熱之間,雪在孕育。
春雪大如席,三月桃花水,
講述的故事已然遠(yuǎn)去,
不曾發(fā)生的都已經(jīng)發(fā)生。
冬雪燈影搖,寒冬料峭冰,
應(yīng)該安逸的都沉靜下去,
收拾好行裝,擱置在角落。
蘇醒的雪
一場下了很久的雪,
到處都白了,簡單而厚重,
樹枝彎了,小鳥落地覓食,
記憶鮮活,融入現(xiàn)在。
掃出一條窄路,
堂屋、廚房、倉房,
阡陌縱橫,農(nóng)事蘇醒,
父親看著藍(lán)藍(lán)的天,
“很多年沒這么下了”。
洗掉茶壺上的塵垢,
沏上一杯,和父親久坐,
茶壺、母親、織布機,
蘇醒在雪意的塵煙里。
雪的教育
最好是黑黢黢的晚上,
黑暗覆蓋掉可見的物事,
大片的雪花飄下來,
沉積的聲息惟妙惟肖。
從耳朵出發(fā),
借助于未知帶來的機緣,
雪花的天籟飛升起虔誠,
此在、彼時,或者是窗外,
毫無界限地延伸。
靜穆會到來,
情感的流溢被阻止,
述說的欲望開始隱匿,
雪的到來是一種教育。
妥協(xié)
每逢深秋,或者涼風(fēng)吹起,
都會盼望能有一場雪,
為什么要這樣,說清也容易,
說不清也很簡單。
春天會躁動,夏天會潑灑,
秋天呢,是一場不愿直面的事實,
只有冬天,雪會讓這一切妥協(xié)。
妥協(xié)會是絕望或者死亡嗎?
或者只是暫時的遮蔽,
蘊含更大的火山?
在一片純潔到虛無的景象里,
塑造不可避免的未來?
可知的時間里,都期待一場雪,
順滑如水流過頑石。
歸雪
在一個逼仄而繁華的胡同里,
歸來的雪,彼此相逢。
從大海、沙漠或者什么地方出發(fā),
歸途興奮而復(fù)雜,
黏附在墻頭、瓦片、樹梢上,
在參差而切近的距離,互相打量對方。
語言是多余的,動作也是,
在靜默的寒冷里,雪知道歸來的意義,
故鄉(xiāng)的陌生與熟悉,都是一樣,
如此的倏忽和隨意,像極了風(fēng)。
桃花雪
桃花雪是一種巧合,
正如出生和死亡,
或者其他什么已經(jīng)存在的東西。
緋紅與純白,在凋謝里成長,
它們并不懂得機緣的味道,
碰到了,也就有了互相照應(yīng)。
雪的抗訴
一只腳印,另一只腳印,
交替著延伸,雪被迫改變自己,
并不是踏實,也不是茁壯。
咯吱、簌簌或者是沙沙,
各種聲音的混響,雪并不想出聲,
安逸是一種奢望,靜止也是。
干脆讓溫度降低,讓參差同一,
讓顏色湮滅,專制呈現(xiàn),
在剎那的覆蓋里統(tǒng)治所有,
然后,沉淀成晶瑩的冰塊,
讓時空凝滯。
責(zé)任編輯 張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