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現(xiàn)代漢語“X著呢”是人們?nèi)粘Ｉ罱浑H中經(jīng)常使用的一種構式，為了更好地研究該構式的語法功能和意義，本文基于“X著呢”已有的研究成果，從構件、構式義、句法分布、語法功能等角度進行分析，對該構式進行一個整體梳理。構式“X著呢”根據(jù)變項“X”詞性類別的不同，會有不同的劃分層次及意義。一般來說，當“X”為動作動詞時，構式呈現(xiàn)2+1的層次，表示持續(xù)義；當“X”為形容詞時，大多數(shù)情況構式呈現(xiàn)1+2的層次，表示程度義，少數(shù)具有變化性特征的形容詞進入構式，會因語境信息的不完整而兼表程度義和持續(xù)義，這些構式義使得“X著呢”構式進入言語交際中，帶有主觀評價和凸顯強調(diào)等語用功能。

【關鍵詞】“X著呢”構式；構式義；句法分布；語用功能

一、“X著呢”構式鑒定

（一）現(xiàn)代漢語構式含義

“構式”一詞最早在古希臘一些語言學派中就已經(jīng)存在，當時學者普遍認為“構式”是有意義的結構單位，是語言研究的主要對象，后來現(xiàn)代語言學派對“構式”定義的看法從不同角度有了不同的見解。在不同的認知中，有兩種觀點得到了學術界普遍的認可：一種是“詞語在句法層面上的組合性連接”；另一種是“兩個或兩個以上形式組合為更為復雜的形式，復雜形式的語法特征形成一個構式”。我們認為構式和詞法、句法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這不僅涉及語詞的搭配，還涉及搭配后構式的構式義，是形式和意義的結合體，要綜合各種維度進行統(tǒng)一解釋?，F(xiàn)代漢語“X著呢”由構件“X”和“著呢”組配而成，搭配之后會增加原構件所不具有的新的意義，實現(xiàn)了形義的連接，可見現(xiàn)代漢語“X著呢”是一個構式，本文將從不同角度對該構式進行探析。

（二）“X著呢”構件解析

1.構式變項“X”

在構式“X著呢”中，“X”為構式變項，學界對“X”特征的分析，主要是從動詞和形容詞的角度進行分析，另外還有一些特殊的固定搭配也能夠進入該構式，例如“這把槍好使著呢”“那個男人有錢著呢”中的“好使”“有錢”等。談到“X”的特征，尤其要注意形容詞的劃分，形容詞主要可分為性質(zhì)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性質(zhì)形容詞表示事物的性質(zhì)或屬性；狀態(tài)形容詞表示事物所處的狀態(tài)，經(jīng)過前人專家的研究以及語料的分析，學界發(fā)現(xiàn)能夠進入構式的形容詞大多數(shù)是性質(zhì)形容詞，這些形容詞大多能受到程度副詞“很”“非常”的修飾，但小部分狀態(tài)形容詞也能夠進入構式，例如：

①桌上的飯菜溫熱著呢。

②那紅旗的顏色鮮紅著呢。

上述例句中的“溫熱”“鮮紅”本身具備一定的程度義，屬于狀態(tài)形容詞。

2.構式常項“著呢”

在構式“X著呢”中，“著呢”為構式常項，對此學界有兩種觀點，一種是“著+呢”，另一種是“著呢”，前者中的“著”屬于動態(tài)助詞，與“X”聯(lián)系緊密，如“我正吃著呢”中的“著”附著在動詞“吃”后面，表示動作的持續(xù)；而后者“著”和“呢”是合起來的語氣助詞，表示一定的情態(tài)范疇，如“她漂亮著呢?！敝械摹爸亍庇迷诰湮脖硎疽欢ǖ恼Z氣。所以，對于常項“著呢”特征的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X著呢”構式本身存在著結構的類別，下文會進行更為詳細的解析。

二、構式“X著呢”的類別及其構式義

現(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根據(jù)變項“X”語法特征的不同，會有不同的類別，其中“X”主要為動詞性成分和形容詞性成分的區(qū)別，下面據(jù)此進行一個大致的劃分。另外，現(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根據(jù)變項“X”語法特征的不同，可以有不同的層次劃分，一是“著”和“X”緊密相連，形成2+1的結構，另一是“著”和“呢”合為一體，是一個語氣助詞，此時構式形成1+2的結構，這兩種結構雖然表面上是一個結構，但是不同的層次分析，卻有著不同的構式義，下面將對這兩個結構的構式義進行簡要地分析。

（一）“X”為動詞性成分

1.構式對“X”的限制

漢語中的動詞是表示人或事物的動作行為、存在、變化的詞，動詞按照不同的語法功能和意義還可以劃分出更小的類，并不是所有類別都能夠進入“X著呢”構式。一般來說，表示動作行為的動作動詞可以進入該構式，如“我正躺著呢”，它們都具有施動性，是某人某事物發(fā)出來的動作或行為，像判斷動詞“是”、趨向動詞、關系動詞等并不表示某種動作行為，這些動詞就不能進入構式，可見，構式“X著呢”對動詞“X”存在限制。

2.“X著+呢”構式義及層次劃分

當“X”為動詞性成分進入構式，構式內(nèi)部結構為“X著+呢”的結構，類似于體范疇的助詞“著”附著在動詞后面，表示動作行為的進行和持續(xù)，助詞“呢”和“著”聯(lián)系得較為松散，用在后面增強動作的延續(xù)。所以，當變項“X”為動詞時，構式為2+1式結構。例如“我正做著呢”“小明在房里躺著呢”中的“做著呢”和“躺著呢”分別表示“做”和“躺”這兩個動作的正在進行和延續(xù)，其中動詞“躺”和“做”與助詞“著”聯(lián)系十分緊密，形成2+1式結構。

（二）“X”為形容詞性成分

1.構式的歧義現(xiàn)象

當變項“X”為形容詞進入構式時，需要對形容詞進行分類，大多數(shù)情況下，當“X”為性質(zhì)或者狀態(tài)形容詞時，構式由“X”和語氣助詞“著呢”兩部分構件組成，當兩部分組成構式時，會增加原構件本身所不具有的意義，而是構式義和詞匯義，以及一定語境下共同作用的結果，此時構式形成1+2的結構層次，整個構式表示程度的加深，具有程度義。但是有一小部分性質(zhì)形容詞，它們帶有變化性，具有動作義特征，如“熱、紅、冷、亮”等，當變項“X”為具有此類特征的性質(zhì)形容詞時，構式可能會因為語境信息的不足而產(chǎn)生歧義現(xiàn)象，兼表程度義和持續(xù)義。比如“亮”這個形容詞進入語境“燈亮著呢”，既可以指燈正亮著，也可以是指燈很亮，相同形式卻表示不同的語義，產(chǎn)生歧義，此時同一個形式有著不同的內(nèi)部結構層次，進而有著不同的構式義，前者“著”和“亮”聯(lián)系緊密，表示一種狀態(tài)的持續(xù)，具有持續(xù)義；后者“著”和“呢”聯(lián)系緊密，表示程度的加深，具有程度義。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例如：

①那扇門開著呢。

②飯熱著呢。

上述例句中的例①的“開著呢”既可以指門正在開著的狀態(tài)，表示這個狀態(tài)正在持續(xù)；也可以表示門此時此刻是大開著的，表示一種程度；例②中的“熱著呢”既可以指飯正在加熱中，也可以指飯還很熱?？梢?，當“X”為具有變化性特征的性質(zhì)形容詞進入構式時，存在一種形式表示兩種意義的情況，從而產(chǎn)生歧義。

2.區(qū)分“X著+呢”和“X+著呢”

當“X”為具有變化性特征的性質(zhì)形容詞時，歧義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主要原因是該詞涵蓋了兩種不同的含義，它既有類似動詞表動作持續(xù)的意義，又有類似形容詞表狀態(tài)的意義，所以在語境不明確的情況下就會產(chǎn)生歧義。如果，我們把構式放在更大的語境中，使其在該語境下只有一種說法能夠說得通，那么就成功地消除了歧義現(xiàn)象。例如：

①a窗外的燈正亮著呢。

b不用換更亮的燈泡了，這燈亮著呢。

②a再等一會，飯還在熱著呢。

b不用開火了，飯熱著呢。

上述例句中的a句，在原先的句子中加入了標志性詞語“正”“還在”，就是的構式在句中表示的是持續(xù)義，此時“著”附著在變項“X”后表示狀態(tài)的持續(xù)，并不表示另一種程度義；b句中，也增加一定的語境，會發(fā)現(xiàn)此時“著”和“呢”聯(lián)系更緊密，表示一種程度義，進一步研究會發(fā)現(xiàn)，構式“熱著呢”和“亮著呢”在相關語境下，可以變換為“熱得很”“亮得很”，僅表示一種程度義，并不表示持續(xù)義。所以，可以將他們放在更為復雜的語境下進行區(qū)分，看是否有標志性記號“正”“還在”，或者進行變換分析，使其只有一種意義進入語境。

三、構式“X著呢”的句法位置

前文分析得出構式“X著呢”會根據(jù)變項“X”詞性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結構層次，所以不同的詞語進入構式會存在有差別的句法結構形式，另外也會有不同的句法搭配限制。下面將從變項“X”的類別切入，對構式“X著呢”出現(xiàn)的句法結構進行分析。

（一）“X”為動作動詞

當“X”為動作動詞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語時，動態(tài)助詞“著”附著在動詞后，形成“謂語+著+呢”的句子結構，語氣詞“呢”起到一種強調(diào)的作用，多數(shù)情況下語氣詞“呢”可以刪除，如以下例句：

①他現(xiàn)在正吃著呢。

②自行車正被小明騎著呢。

③小李還在床上躺著呢。

以上例子都是動態(tài)助詞“著”附著在動作動詞后面充當謂語，語氣詞“呢”刪除并不影響句子的完整，也不會改變句子的意思，只是在語用上減少了強調(diào)的語氣。

（二）“X”為形容詞

1.“X”不具有變化性特征

當“X”為不具有變化性特征的形容詞時，即形容詞僅表示事物的性質(zhì)或非變化性狀態(tài)時，構式“X著呢”主要表示的是程度義，該構式進入句法結構中，最基本的句法位置也是出現(xiàn)在“謂語+著呢”等結構中，和上文“X”為動作動詞結構類似，其區(qū)別在于當“X”為形容詞時，變項“X”充當謂語，“著”不再附著在謂語中心語后面，而是和“呢”合為一個語氣助詞，兩者結合十分緊密，“呢”往往不能省略。例如：

①這書雪白著呢。

②這公路筆直著呢。

2.“X”具有變化性特征

當“X”為具有變化性特征的性質(zhì)形容詞時，構式兼表持續(xù)義和程度義，此時就要根據(jù)具體語境對句子結構進行判斷，看構式表示的是持續(xù)義還是程度義，如果構式表示的是持續(xù)義，則句子基本結構為“謂語+著+呢”，助詞“著”和形容詞謂語聯(lián)系緊密；如果構式表示程度義，構式“X著呢”出現(xiàn)的基本句子位置和上文“X”為不具有變化性特征的形容詞的情況一致。

（三）“X”為特殊固定短語

1.述賓結構+著呢

有一部分類似形容詞的特殊固定短語，從結構形式上看它們是述賓結構，但它們能表示某種性質(zhì)，在用法上類似形容詞，如“有錢”“愛看”等，這些特殊固定短語也能夠進入構式，形成“述賓結構+著呢”的句法結構，其中的變項“X”主要充當謂語，語氣助詞“著呢”起到一個強調(diào)的作用。例如：

①他有錢著呢。

②這部電影他愛看著呢。

2.述補結構+著呢

構式“X著呢”還可以進入“動詞+得+形容詞+著呢”的句子結構，形成“述補結構+著呢”的句式，補語形容詞對動詞進行補充說明，語氣助詞“著呢”起到強調(diào)的作用。例如：

①這件事辦得好著呢。

②玩得開心著呢。

四、構式“X著呢”的語用功能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進行交際，總要表達一定的意圖，然后發(fā)出一系列言語行為，傳遞信息，實現(xiàn)正常的交際，所以語言作為一種社會現(xiàn)象，往往具有超過語言本身的其他意義，這就是一般所說的“言外之意”，說話人向聽話人傳遞信息，主要傳遞的就是言外之意?，F(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進入交際話語中，在不同的語境下，會有不同的話語功能，下面主要從主觀評價、凸顯夸張等幾個方面進行分析，簡要說說該構式的語用功能。

（一）主觀評價功能

說話人和聽話人進行交際，會基于一個話題進行展開說明，這所傳遞的信息是說話人對于現(xiàn)實某事物或某現(xiàn)象的主觀上的態(tài)度、情感、價值觀等，極具主觀性?，F(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進入話語中，同樣可以傳達說話人的主觀態(tài)度，體現(xiàn)對于某一現(xiàn)實現(xiàn)象的主觀評價，具有主觀評價功能，下面主要對“X”為形容詞時的情況下進行分析。例如：

①這本書我剛入手的，里面的故事好看著呢。

②我想和她交朋友，她可愛著呢。

③我們買這輛車吧，這輛車大著呢。

上述例句中，都表達著說話人對于相關說話內(nèi)容的主觀態(tài)度，例①中的“好看著呢”是說話人主觀上認為“這本書”很好看，別人是不是這樣認為就不得而知了，體現(xiàn)的是個人對于該事物的主觀評價；例②中的“可愛著呢”是說話人認為“她”很可愛，是對“她”的一個自己的評價；例③中的“大著呢”是說話人對“這輛車”的一個看法，寄予著自己對車子的主觀評價，可見，現(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在一定的語境下，通過說話人的話語行為，表達一定的主觀情感態(tài)度，具有主觀評價功能。

（二）凸顯強調(diào)功能

前面說到構式“X著呢”具有表示程度深的構式義，這種增加程度的效果往往會體現(xiàn)出凸顯夸張的功能，這一功能也主要是當“X”為形容詞時體現(xiàn)出來的，此時語氣助詞“著呢”用在句末增強語氣，起到凸顯說話人意圖的作用。例如：

①他皮膚看上去白白嫩嫩的，身體強壯著呢！

②別看他臉上愁眉苦臉的，心里指定高興著呢！

③這條項鏈雖然簡約，價格貴著呢。

從上面的三個例子中可以發(fā)現(xiàn)，句子內(nèi)里存在著對比，前后兩部分從不同的角度出發(fā)，但是卻是在突出后半部分，凸顯說話人的交際意圖。例①中的“強壯著呢”和前面的“白白嫩嫩”會給人一種不相符的感覺，但是在這里說話人用“X著呢”增強語氣，凸顯“他”的強壯；例②中“他”的臉上和心里形成鮮明對比，更加凸顯出說話人認為“他”內(nèi)心的高興；例③中的“貴著呢”和項鏈的簡約也形成一種反差，更加凸顯強調(diào)項鏈的貴重?？梢?，現(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在一定語境下，可以前后形成反差，更加突出強調(diào)說話人所要表達的含義，實現(xiàn)說話人的交際意圖。

五、結語

本文主要是對現(xiàn)代漢語構式“X著呢”進行了探析，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從構式的含義、構件、構式義、句法分布以及話語功能等幾個角度，對構式進行了一個較為完整的說明，不同的方面用不同的章節(jié)分開，條理較為清晰，可以豐富學界在該構式方面的研究。但也有不足，比如變項“X”的語法特征分析只是較為表面的大概的分類，并沒了精確到更小的范圍，該構式目前的研究較少，還有很大的研究空間，這需要進一步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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