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純白的晶體簌簌落下,深夜的街道、草木、路燈、熄燈的居民樓都陷入了沉睡,唯有這紛飛的雪花昭告著這世間的靜謐。北京的初雪終于在一個凌晨姍姍而來。說說對雪的期待—北方血統(tǒng)中與生俱來的基因,讓我遠沒有如早早約滿故宮的游人來得積極;說不期待,此刻紛飛的白花仿佛又落在我的心尖上,讓我不得不想體會一下初雪的浪漫。于是油然而生的興致,讓我不顧身體的疲憊,穿戴整齊,出門看雪。
在夜晚不夠清晰的環(huán)境下,雪花如絲如霧般被視線捕捉,唯在路燈映照下,才是細細密密的顆粒。這些顆粒襯著暗黃的光暈,幾乎勻速地飄灑下來,落在地面上,很快消融;落在布面的靴子上,浸成深色。從空中同一處飄落的雪花最終卻四散分開,一片片作為孤獨的部分各自奔向自己的歸宿。就這樣層層覆蓋,不一會兒,地面上、樹叢中都罩上了一層白衣。雪就是這樣,孤獨而清冷,置萬物于本一。
獨立于雪中,落在衣服外面的長發(fā)已然結上白霜?!澳f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雪天何夜無好景?不知今日北京之初雪,是否能至那湖心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的境界。至少此時,我偶得這一份癡情,在凌晨的雪夜中,賞一片美景;在蒼茫大地的一片潔白中,感一時寧靜。
天地一素,蒼茫的雪景依然看不清盡頭??輼涞穆淙~、松竹的枝頭,一切都裝點上了白色。熱鬧的、荒蕪的,車棚下未被覆蓋的自行車,地面上的坑洼、枯枝、敗梗和落葉,一切都掩在潔白之下了。腳上的靴子已然看不見棕色的布面,而落上白雪,輪廓向外暈染出一大片水暈。當萬物歸于統(tǒng)一的白,這是結束,更是開始,全新的、無痕的開始。
不禁想起《世說新語》中王徽之雪夜訪戴逵的故事,念起一個人,就去見他。夜乘小船,不必等天亮,也不必等雪停。下船,正要走一段路,路已被雪掩埋。望見友人家門緊閉,階前臥著被雪壓倒的枯枝,意興闌珊,便要歸去。人問其故,答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冰霜掉下發(fā)梢,心中空蒙而已然澄澈。春觀夜櫻,夏望繁星,秋賞滿月,冬觀初雪。生活理應就如這般,乘興敗興間,浮生若夢;不過隨喜而已,為歡幾何?既然如此,風華正茂的我們當積極而熱烈地擁抱生活,去感受生命中的每一次驚喜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