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克思的分配正義思想誕生于其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批判，該思想以歷史唯物主義為理論基礎，以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為落腳點。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社會無法實現(xiàn)人的解放，資本主義以生產資料私有制作為分配起點，這一起點的不正義必然導致結果的不正義。馬克思認為，生產資料所有制是分配正義的關鍵與核心，按勞分配和按需分配是分配正義的基本原則，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是分配正義的最終目的。馬克思所構建的分配正義思想為加快推進共同富裕的實現(xiàn)進程提供了理論支撐，也有助于完善中國當前的收入分配制度。

關鍵詞：分配正義；按勞分配；按需分配

中圖分類號：F091.9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3-0016-04

The Core Essence and Contemporary Values of

Marx’s Thought of Distributive Justice

Zhang Weizhuo

（School of Marxism， Northeast Electric Power University， Jilin 132000）

Abstract： Marx’s thought of distributive justice was born out of his criticism of capitalist private ownership， which was based on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nd takes human freedom and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as its foothold. In Marx’s view， capitalist society cannot achieve human liberation， and capitalism takes private ownership of the means of production as the starting point for distribution， and the injustice at this starting point will inevitably lead to the injustice of the outcome and ownership of the means of production is the key and core of distributive justice， and distribution according to work and distribution according to need are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distributive justice， and the free and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s is the ultimate goal of distributive justice. The thought of distributive justice constructed by Marx provides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accelerating the process of realizing common prosperity and also helps to improve China’s current income distribution system.

Keywords： distributive justice; distribution according to work; distribution according to need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我們堅持把實現(xiàn)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現(xiàn)代化建設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著力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堅決防止兩極分化?！保?］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共同心愿，共享發(fā)展是我國始終堅持的五大發(fā)展理念之一。分配領域是否真正達到公平正義直接影響到共同富裕的實現(xiàn)進程，這就迫切需要我們對馬克思分配正義思想有更為透徹、具體地研究分析。本文將跟隨馬克思一貫的研究思路，總結其對資本主義社會生產領域、分配領域以及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家分配正義思想的批判，進而探尋馬克思分配正義思想的核心要義，探討其在當今時代的價值。

一、馬克思對資產階級立場的分配正義思想的深入批判

“批判舊世界構建新世界”是馬克思建構各種理論的思維邏輯，分配問題也不例外，馬克思的分配正義思想正是基于對資本主義社會以及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批判，并結合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而形成的。在馬克思所處的年代，工業(yè)革命推動資本主義迅速發(fā)展，生產方式由工廠手工業(yè)逐漸轉為機器大工業(yè)生產，資產階級成為統(tǒng)治階級，無產階級被迫淪為毫無感情的生產機器，喪失了屬于人的一切本質，他們維持基本生活和延續(xù)后代的唯一來源便是通過出賣自己的勞動力，所獲得的那名義上的工資。但這一切在資本家和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看來卻是合理的，他們的錯誤就在于忽視了資本主義社會最初的生產環(huán)節(jié)就是非正義的。馬克思透過虛假表象發(fā)現(xiàn)了資產階級的真實目的，由此對資本主義社會和資產階級分配正義思想展開了無情的批判。

（一）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生產資料所有制的批判

以往在對資產階級進行研究的經濟學著作中，經濟學家們通常直接跳過生產環(huán)節(jié)，轉而從勞動產品的分配上來解釋問題。馬克思歷來反對僅從分配領域標榜正義、公平，他也曾多次針對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在該問題上的狹隘眼界和局限思維展開批判。在他眼中，生產和分配緊密相連，“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2］436。生產資料的占有形式決定了分配方式，生產對分配起決定性作用。因此要想解決分配上的不公平，就要從直接源頭入手，消除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但在完成這一步之前，需要回答的是，生產資料最初就是被資產階級獨自占有的嗎？這個問題從資本的原始積累中就可以得到答案。

原始積累是資產階級占有財富的主要手段，通過暴力掠奪和殖民侵略直接使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相分離，使生產資料快速聚集在少數(shù)人手中，一無所有的勞動者不僅變成了奴隸，還被以低廉的價格進行買賣，從而不得不走進資本家的工廠里做工。雖然資本的原始積累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發(fā)展，但馬克思清楚地看到原始積累充斥著的非正義性，給予資本主義最無情、最深惡痛絕地斥責，“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3］。這足以說明，馬克思根本不認同資本家獲取財富的手段，并且認為資本主義是毫無底線和原則的。

（二）馬克思對拉薩爾主義分配思想的批判

在對勞動產品進行分配的這一環(huán)節(jié)中，馬克思用了大量的篇幅和筆墨對拉薩爾主義的分配思想進行了抨擊。拉薩爾主義認為，“勞動是一切財富與文化的源泉，而因為有益的勞動只有在社會中才是可能的，所以勞動所得應當不折不扣和按照平等的權利屬于一切社會成員”［2］428。在馬克思看來，勞動不過是人的勞動力的表現(xiàn)，自身無法實現(xiàn)價值增值，只有將勞動作用于自然界，二者有機結合，才能創(chuàng)造出財富，而拉薩爾派忽視自然界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們同資本家一樣，認為人生來就擁有了對自然界的占有權。他們并沒有考慮到，在資本主義私有制下，勞動者一無所有，只能服從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才有可能實現(xiàn)勞動與物質資料的結合。不僅如此，拉薩爾派還忽略了生產資料所有制這一關鍵問題，他們避開所有制空談勞動，既沒有觸動資本主義所有制，也沒有探尋到社會矛盾的根源，只寄希望于資本主義國家制度向社會主義轉變，這無疑是空想。

針對拉薩爾派提出的“勞動所得”的分配方式，馬克思產生了三點疑問。首先，“勞動所得”的范圍是什么？是勞動的產品還是產品的價值？如果是產品的價值，那么是生產出來的產品的全部價值，還是新增加的價值？其次，“不折不扣”如何實現(xiàn)？根據(jù)馬克思提出的社會再生產理論，社會總產品在進行分配之前應當進行六項扣除，在進行扣除后，不折不扣已經無從談起了。最后，“按照平等權利屬于一切社會成員”，這里的權利真的平等？工人創(chuàng)造的全部價值都能進行分配？沒有從事勞動的人也能得到勞動所得？拉薩爾派想在理論上實現(xiàn)分配正義，但又困于現(xiàn)實無法大展宏圖，這樣的矛盾注定使他們陷入無法脫身的困境中，也必然會受到馬克思無情的批判。

二、馬克思分配正義思想的核心要義

在以往的正義理論中，理論家們普遍認為實現(xiàn)分配正義需要滿足以下兩個條件，一是社會中物質資源存在匱乏，二是人與人之間存在階級對立和矛盾。但在馬克思所構想的共產主義社會中，社會現(xiàn)實與這兩個條件截然相反，共產主義社會通過平等和諧的社會關系調動勞動者的生產積極性，人與人之間不存在剝削和階級對立，生產資料被勞動者們共同占有，社會呈現(xiàn)出一種高度和諧的狀態(tài)，這時分配正義好像在這個社會中憑空消失了，但實際上這才是真正開始實現(xiàn)人們所憧憬的、所向往的分配正義。對于在社會主義社會初步實現(xiàn)分配正義，進而在共產主義社會真正實現(xiàn)分配正義，馬克思認為應該遵循以下三條原則。

（一）生產資料所有制是分配正義的關鍵與核心

在馬克思看來，社會財富的創(chuàng)造需要將勞動與生產資料相結合，但在資本主義社會，資本家壟斷所有生產資料，只能通過雇傭勞動來實現(xiàn)這種結合，這也就必然導致了資本家在分配過程中占據(jù)主體地位，所獲得的消費產品必然多于勞動者，這種在分配結果上出現(xiàn)極度不公平現(xiàn)象的根源就在于生產資料私有制。只要生產資料私有制存在，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不可調和的社會矛盾就會存在。對于無產階級來說，不擁有生產資料也就等于不擁有消費產品，辛苦工作的勞動成果被資本家無償占有，分配消費產品的權力也掌握在資本家手中，這又如何實現(xiàn)正義？因此，勞動者只能始終被冠以“奴隸”和“無產階級”的稱號，始終在“異化”的狀態(tài)中從事暗無天日的勞動。對此，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理論概括成一句話：消滅私有制”［4］。只有消除了生產資料私有制，才能實現(xiàn)人們所憧憬的共產主義社會，才能真正實現(xiàn)人的精神和身體上的解放。

（二）按勞分配和按需分配是分配正義的基本原則

資本主義社會向共產主義社會的轉變分為兩個階段，分別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和社會主義高級階段，兩個階段分別實行按勞分配和按需分配。首先，社會主義社會是“剛剛從資本主義社會中產生出來的，因此它在各方面，在經濟、道德和精神方面還帶著它脫胎出來的那個舊社會的痕跡”［2］434。在這樣一種社會形態(tài)中，生產資料的占有方式從私有制轉變?yōu)楣兄疲a產品的方式也由此發(fā)生轉變，勞動成為生產者能夠提供的唯一東西，因而勞動就成為產品分配的唯一依據(jù)，在對社會總產品進行有所扣除后，根據(jù)每個人的勞動相應的分配勞動所得。但需要注意的是，在這一階段，馬克思并未聲稱這種分配的權利是平等的，不同的勞動者由于自身的情況不同，從而導致勞動量不同，每個家庭的成員數(shù)量不同，導致分配到每一個人身上的產品也不同，但由于勞動者在以往的社會中并不占有生產資料，因此人們謀生的手段只能是勞動，同時城市與農村、工業(yè)與農業(yè)、體力和腦力之間還存在著差別，人們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還未得到極大滿足，所以在社會主義社會只能實行按勞分配。

在社會主義社會過渡到共產主義社會后，馬克思為了彌補按勞分配的缺陷，提出了按需分配，即不再以單一的標準來衡量勞動者所應獲得的消費產品，而是根據(jù)勞動者的自身需要進行分配，但需要明確的是，這里的按需分配區(qū)別于人們傳統(tǒng)觀念上的按需分配，許多人認為無論提出什么樣的需求，需要什么樣的物品，都會一一滿足，但實際并非如此，這也是大多數(shù)人對共產主義失望的原因所在，馬克思所講的按需分配是指滿足人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的需要。在共產主義社會，生產力高度發(fā)達，人與人之間不再存在對立，人們無需為了謀生而辛苦工作，從關注溫飽轉向關注精神層面上的需求，不斷以明日之我超越今日之我，這時才是分配正義的開始。

（三）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是分配正義的最終目的

馬克思在建構未來社會分配正義的過程中，無論是提出消滅生產資料私有制，還是提出實行按勞分配、按需分配，其目的都是為了實現(xiàn)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在以往的各種社會，人們都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去解決生存問題，未曾關注過自己在精神層面上是否得到滿足，而馬克思不僅對無產階級眼下的現(xiàn)實進行了思考，還為其未來的發(fā)展做了長遠的打算，馬克思歷來的著作中始終貫穿著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這一理念，之所以建設一個新世界，目的就在于人們在這個世界中能夠以“真正的人”來生活，徹底擺脫異化狀態(tài)。在馬克思看來，人并不是單一的、獨立的抽象物，而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那么實現(xiàn)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就是要豐富人的社會關系，使人們被壓抑的本性釋放出來，讓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參與到社會活動和社會交往中來。

三、馬克思分配正義思想的當代價值

“馬克思主義理論不是教條而是行動指南，必須隨著實踐發(fā)展而發(fā)展，必須中國化才能落地生根、本土化才能深入人心?！保?］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人們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水平在原有基礎上得到了極大提升，人們在享受豐富的物質財富的同時，越來越關注分配領域的公平正義，因此，如何公平地“分好蛋糕”，解決地區(qū)之間、城鄉(xiāng)之間、行業(yè)之間的收入差距，是當前的重要任務。馬克思的分配正義思想為我國解決分配領域的問題提供了理論支撐和實踐遵循，在當今時代具有重要價值。

（一）為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提供理論指導

由于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根據(jù)生產力發(fā)展的需要，應該允許多種所有制經濟并存且共同發(fā)展，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提出以公有制為主體、以按勞分配為主體。正是因為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并存且共同發(fā)展，我國才有經濟實力消除了困擾我們多年的絕對貧困問題，這是我們黨領導人民艱苦奮斗的成果，也是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行動指南的成果，更是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的成果。因此通過將馬克思分配正義思想與中國實際相結合，能幫助我們更好地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更好地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并將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更好地有機結合起來。

（二）為優(yōu)化收入分配格局指明前進方向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收入分配格局是由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構成的，在此基礎上我國正致力于打造并完善“橄欖型”的收入分配結構，這就要求必須完成好每一分配環(huán)節(jié)的主要任務。當前，我國要以馬克思分配正義思想為理論基礎，結合三次收入分配環(huán)節(jié)的實際情況，穩(wěn)步打造中間大、兩頭小的分配結構。在初次分配環(huán)節(jié)，要始終堅持我國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不僅要突出效率在分配中的關鍵地位，也要保障社會公平，實現(xiàn)社會生產率和勞動報酬的同步增長；要完善生產要素分配制度，健全生產要素由市場評價貢獻，由貢獻決定報酬的機制。在再分配環(huán)節(jié)，要充分發(fā)揮好政府的關鍵作用，合理調節(jié)好城鄉(xiāng)之間、地域之間、行業(yè)之間的收入差距，強化稅收、社會保障等手段的調節(jié)作用。在第三次分配環(huán)節(jié)，倡導社會各界力量加入到先富帶動后富的進程中，在全國范圍內建立慈善性組織，以商業(yè)形式、專業(yè)結構解決實際問題，健全相關的法律體系。

（三）加快推進共同富裕實現(xiàn)進程

人人共建、人人共享是經濟社會發(fā)展的理想狀態(tài)。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是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逐步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時代。新時代實現(xiàn)共同富裕要求我們要處理好效率與公平的關系。馬克思強調，生產是分配的起點，分配領域實現(xiàn)更高水平的正義離不開生產力的高度發(fā)達。因此，我們應著眼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要求，大力發(fā)展生產力，夯實分配正義的物質基礎，實現(xiàn)生產率的全方位提升，既要重視提高勞動生產率，也要重視提升資源利用率、科技貢獻率對社會再生產的重要性，注重發(fā)展的質量和效益，在高質量發(fā)展中實現(xiàn)共同富裕。要注重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摒棄低水平的發(fā)展模式，利用科技創(chuàng)新、渠道拓展等方式實現(xiàn)價值鏈的提升，優(yōu)化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分步驟、分階段地實現(xiàn)共同富裕。

四、結語

雖然馬克思沒有系統(tǒng)論述分配正義思想的論著，但從其豐富的理論中可以看出馬克思具有一套完整的分配正義思想。馬克思不但批評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資料私有制和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分配正義理念，還對社會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的分配方式進行了建構，為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規(guī)劃了實現(xiàn)路徑，這是我國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優(yōu)化收入分配格局、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行動指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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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871.

［4］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5.

［5］習近平.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N］.人民日報，2021-11-17（1）.

作者簡介：張煒茁（2000—），女，滿族，吉林四平人，單位為東北電力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

（責任編輯：馮小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