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花與翻土機
淡黃色的萱草花綻放的時間總是伴隨
翻土機的聲音,突突突突——
村里的田地一大早被卷起、翻轉、打碎
聞聲而來的白鶴立在竹尖守候、伺機而動
以曲線形的航線輕盈落地,一片片的
真令人忘神。一只肥嘟嘟的蜜蜂也忘神地
在花蕊中啜飲,據說眼前這花另有其名
叫“忘憂草”,這是真的
你望著它們,其他聲音便消失了
抑或是,突然感覺那聲音熱鬧了整個村莊:
想想那即將播下去的希望的種子,即將
狂歡的昆蟲
既然白鶴的狂歡與那蜜蜂的狂歡是同一種
狂歡
那翻土機也可以擁有另一個名字——忘憂機
“你見過田野版的旋轉木馬嗎?”
樹
1
山巔的一匹馬被
綁在一棵樹下
風吹過來時它干脆閉眼以減少蹄子的想法
2
有些樹干上的眼睛真實得像人為的繪制
而我傾向莫蒂里安尼
只是畫兩個橢6d08c9eb07e35896ecd822b6f4131331a873cf8122c18431df8bc3380eae1c6f圓,藍色
3
著迷于植物肌理尤其是干枯狀、受損的樹
洞里面長滿菌類
某天突然明白——樹是站著死去的
在一個起風的日子
我要出去
并換身衣衫,那種有很多細碎的布條的
裙子,在風起的時候
具有眾多方向
6d08c9eb07e35896ecd822b6f4131331a873cf8122c18431df8bc3380eae1c6f某個清晨
在春雨聲中蘇醒
柔軟的身體卷了卷被褥,感到幸福
這里充滿混淆:粗大人身
仿佛與草叢間被凝視的曼莖堇菜
一樣,輕薄
皮囊之下,眾穢不具
而我剛剛出生
一只瘦小狗
一只瘦小狗
總是出去
出去尋找主人
然后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出去尋找骨頭
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出去尋找愛情
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你看,瘦小狗又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每一個瘦小的靈魂都控制不住地
向外,尋找疼痛?
一捆什么草
前面那個女人背著一捆草
讓我想起柏柏爾女人也是這么穿著長裙
裹著頭巾,背著一捆什么草
一捆什么草?
我總是這樣問
某天我突然對自己
問了同樣的問題
“無非是在勞作啊。”我說
無非是在勞作
無論背上背的是什么草
瑪 雅
瑪雅在每個地方都短暫停留
不曾想過擁有什么
居所、朋友甚至一棵樹
確切地說她認識到她
無法真正擁有什么以及
擁有的真相即是你已認識到你已經擁有并
從未缺失過
在疾馳或緩慢的列車上
瞥見外面干涸的土地和滿身泥團的羊駝
身居高樓時目睹一場慘烈的車禍
當然也遇到過她所偏愛的人群:他們都愛
躺在樹上睡覺。
而這一切
一切都重要,因為逝去那樣快
一切都不重要,因為逝去
是那樣快
他們稱之為上帝之眼的東西
是一圈
又一圈
深淺交替的編織品,并掛在樹上
只要是樹上的東西
我都感到驚異
貓頭鷹站在那兒“咕咕”幾聲
月亮就緩緩升起
在大雪未至時……
在大雪未至時,便感到冬日將盡
像這樣解釋不清的事如同
想不明白的夢境,是可訴的
很少人會信誓旦旦地判斷你的底細
即使他們有所猜測
猜測病因,猜測年輕時候的假象
猜測我們的身體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罪惡以及
辟谷之術——吸風飲露能延年益壽
而那些思考的透徹的夢境之由,
像是冬天里的一口深井
我們習慣在表層凝冰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