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假裝專家,低空觀察
據(jù)報道,“腦腐”(Brain Rot)當選牛津詞典2024年度詞匯?!癇rain Rot”就是“大腦腐蝕”的意思,它用來描述一種思想、興趣或行為對人產生了過度沉迷甚至癡迷的狀態(tài),通常帶有一點自嘲或者戲謔的意味。牛津詞典主席卡斯帕·格拉斯沃的說法是:“腦腐”一詞揭示了虛擬生活可能帶來的潛在風險,以及我們如何利用閑暇時間。
“腦腐”和“垃圾內容”(slop)都在牛津詞典的年度詞匯的候選名單里,兩者似乎構成了因果關系,我們的眼睛被釘在小小的屏幕上,看了太多的“垃圾信息”(slop),所以才導致“腦腐”。
現(xiàn)代都市,幾乎每個人都是手機的深度用戶,無時無刻不把手機掏出來,看看最近有沒有什么新聞,朋友圈里有誰給我點了贊,什么樣的瓜我忘記更新了,誰誰誰又爆出了緋聞??戳酥螅腿滩蛔∫貜?、檢索、跟蹤、辯論、反駁、站隊、戲仿……
網(wǎng)絡上永遠在更新slop,以至于不學網(wǎng)絡梗,就感覺被社會拋棄。你剛剛搞明白“珂學”,大家突然就不玩了。學習啊,不學習就跟不上時代,別人玩梗都不知道笑點了。然后你專攻“麥學”:麥琳為什么買熏雞?李行亮太可憐了!李行亮和她合好啦?必須抵制!一分錢都不能讓麥琳賺去!……
隔半年回頭一看,“貓一杯”是誰?“肥貓?zhí)鴺颉笔鞘裁词??姜萍是誰?讀了很多信息卻沒有學到知識;吵了很久卻一直被別人設置議題,成了流量的耗材,只覺得大腦曾經(jīng)被賽博的海水泡沫淹沒過、翻涌過,大潮退去什么都沒有剩下,只留下了“腦腐”癥狀。
大潮退去,什么都沒有剩下。
這幾天,中國某媒體發(fā)布2024年的“十大流行語”,“city不city”“硬控”“水靈靈地×××”“班味”“松弛感”“小孩哥/小孩姐”等10條入選。這些流行語也一言難盡,更像是啐在地上的一口粘痰,慢慢風干,還若隱若現(xiàn)有些印跡。
在注意力經(jīng)濟時代,在流量高度商業(yè)化的時代,抓住眼球、延長用客停留時間、激發(fā)用戶“活躍度”,才是商業(yè)的本質,而商業(yè)根本不在乎用的是擦邊小姐姐,真人秀里的奇怪角色,還是什么故作高深的陰謀論。
尤瓦爾·赫拉利《智人之上》里說,算法發(fā)現(xiàn)充滿仇恨的陰謀論更能提升人類在社交平臺上的參與度,所以,算法就做出了一個致命決定:傳播憤怒,傳播陰謀論。而這些基于憤怒、陰謀論的討論,其實是最沒有意義,也最不可能達成共識,最無助于推動社會進步的。
從這個角度說,麥琳真是當代“腦腐”魂器,明明沒有意義的東西,卻因為低層級情緒的撩撥,算法的精心推薦,自我的情感投射,占據(jù)了賽博的風暴眼。
互聯(lián)網(wǎng)高歌猛進了20多年之后,我們似乎對丑陋的賽博世界漸漸達成共識。信息洪流奔突向前,我們的大腦成了獻祭“流量拜物教”的貢品。
據(jù)說,“腦腐”這個詞最早出現(xiàn)在梭羅寫的《瓦爾登湖畔》里,梭羅在100多年前就覺得信息過載了。他還有一句名言:“大多數(shù)人都悄無聲息地過著絕望的生活?!背聊缬谛畔⒌暮榱?,又何嘗不是對于自身客觀現(xiàn)實生活的一種逃避?
最近,在我忍不住拿起手機時,常常用兩句話來勸慰自己。一句是,哲學家帕斯卡爾說:“一切人性的問題皆源自人無法在一間房間里安靜獨坐?!绷硪痪涫?,卡爾·紐波特《數(shù)字極簡》里講的:“在高科技時代里,獲得成長的關鍵是大幅度減少使用技術的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