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岳明陽(1993—),男,湖北浠水人,博士,中共江蘇省委黨校經濟學教研部講師,江蘇省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省委黨校基地研究員,武漢大學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研究中心研究員,研究方向:地方政府債務;劉窮志(1965—),男,湖北浠水人,博士,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PPP、地方政府債務。
摘 要:基于2000—2021年省級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模型和調節(jié)效應模型考察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對稅收政策周期性調整的影響。結果顯示:地方公共債務規(guī)模的擴大削弱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通過阻礙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提高和擠占勞動就業(yè)兩種途徑降低稅務部門征收的實際稅收收入,進而削弱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地方公共債務順周期調節(jié)的背后原因是財政縱向失衡和減稅力度加大,經濟集聚水平和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有利于緩解債務的順周期調節(jié)行為;門檻效應檢驗發(fā)現,36.1%的存量債務率和17.84%的流量債務率是稅收政策由“逆”轉“順”的臨界點。鑒于此,要科學調控地方公共債務的總規(guī)模和增速,精準測算債務發(fā)行空間,從而充分發(fā)揮債務資金的制度激勵功能,不斷緩解地方公共債務對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就業(yè)的負面影響。
關鍵詞: 地方公共債務;稅收政策周期性;全要素生產率;財政縱向失衡;經濟集聚
中圖分類號:F81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3-7217(2024)06-0059-10
一、引 言
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強化宏觀政策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jié),繼續(xù)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wěn)健的貨幣政策,加強政策工具創(chuàng)新和協調配合。撫平經濟波動的反周期調控是財稅政策的重要經濟穩(wěn)定職能[1],其中稅收政策周期性反映了財稅工具依據實際經濟運行狀況作出自動調整的靈活性和方向性。當實際稅率在經濟繁榮時上升,經濟衰退時下降,稅收政策表現為“逆周期”;反之,稅收政策表現為“順周期”。近年來,隨著外部環(huán)境的不確定性加強,地方政府財政收支失衡現象日益嚴重,為彌補赤字,地方政府債務高企成為當前經濟發(fā)展過程中存在的客觀現象,稅收政策的穩(wěn)定性功能也因此受到嚴重干擾。為什么出現這一情況?原因是債務與稅收關系密切。已有相關研究大致存在兩類觀點:一是“稅債替代”[2],即從預算平衡角度,隨著債務的增加稅收會減少,反之亦然。二是“稅債互補”[3,4],即從政府債務償還角度,稅收作為債務償還的“擔保品”,會嚴格約束債務的發(fā)M+ALWT9+jsgr9T/qsuiFMw==行規(guī)模,二者呈現同增同減的情形。至此,二者之間的關系尚無定論,所以在中國地方政府層面,公共債務增發(fā)對宏觀調控的影響也就不得而知。因此,厘清債務增長在稅收政策周期性調節(jié)中的作用機理和作用方向,不僅對強化逆周期政策設計有深刻的理論意義,而且對實現穩(wěn)增長和防風險長期均衡有重要的實踐價值。
已有關于稅收政策的周期性特征研究,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標準的凱恩斯模型指出,稅收政策呈現逆周期調節(jié)特征;第二,基于稅收平滑模型預測,稅收政策的周期性調整呈現非周期性[5];第三,對稅收平滑模型進行拓展,在考慮了制度因素對名義稅率的影響之后,預測稅收政策對宏觀經濟的調控是順周期性的[6]。
隨后,學者們分別采用特定樣本對經典模型的理論假說進行實證檢驗,得出的結論各不相同,大致分為三類:第一,就跨國樣本而言,發(fā)達國家的稅收政策支持非周期性假說,發(fā)展中國家的稅收政策則支持順周期性假說[7]。第二,分央地樣本看,中央和地方的周期性特征完全相反,中央的稅收政策呈現逆周期調控,地方的稅收政策卻是順周期調控[8]。第三,分企業(yè)樣本看,同樣處于經濟下行階段,國有企業(yè)對納稅的態(tài)度是“逆周期支持”,民營企業(yè)則表現為“順周期抗拒”[9,10]。
在討論稅收政策周期性特征的過程中,學者們進一步對稅收政策的周期性成因給出解釋:第一,融資約束的影響。發(fā)展中國家順周期財政政策的形成可歸因于“金融約束”;中央和地方稅收政策周期相背離是共享稅溢出機制導致二者面臨的融資約束狀況不同引起的[8],并且外部市場融資環(huán)境的波動會進一步拉大背離程度[11]。第二,制度設計的影響。就國家層面而言,政府大小、財政規(guī)則和貿易開放均會對一國財政政策周期性調控產生持續(xù)性、動態(tài)性和異質性影響[12,13];就地區(qū)層面而言,合理設計官員晉升制度對地方財政政策由“順周期”轉為“逆周期”有正向驅動作用[12];就企業(yè)層面而言,不同的政府干預程度、差異化的稅收負擔和傾向性積極財政支出政策的實施對不同所有制企業(yè)納稅態(tài)度的影響結果完全相反[9,14]。
已有文獻大多圍繞特定樣本下的稅收政策周期性特征及其成因進行研究,僅有少量文獻在研究財稅政策周期性時,將政府債務作為相關因素考慮在內[15,16],其主要圍繞市場融資環(huán)境、財政規(guī)則等外生性因素展開討論,關于債務增發(fā)和稅收政策周期性之間的因果效應研究明顯不足。此外,也未討論和解決地方公共債務和稅收政策周期性之間的內生性問題,關于二者的內在傳導機制以及傳導關系受到哪些外部因素的調節(jié)也未展開研究,忽視了債務增發(fā)本身在稅收政策周期性調整中的影響。然而,近年來債務與稅收的關系變得愈加密不可分,一個典型的事實是,隨著普惠性減稅和結構性減稅的落地,地方稅收收入波動性加大,緊接著增值稅稅率下調、留抵退稅政策和小微企業(yè)“六稅兩費”減免政策的陸續(xù)出臺,進一步加大了地方稅收收入的不確定性。此時,地方政府會采取債務增發(fā)的方式來平滑短期收入波動,但稅收政策的穩(wěn)定性調控職能也因此受到影響[4]。鑒于此,本文借鑒已有相關研究,從中國的經驗事實出發(fā),構建一個兩期的小型開放經濟模型,在債務融資的框架下推導出稅收政策的周期調節(jié)特征。然后,基于2000—2021年省級面板數據,實證考察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對稅收政策周期性調整的影響,并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和內生性檢驗。最后,考察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雇傭的中介效應以及財政縱向失衡、經濟集聚和數字經濟發(fā)展的調節(jié)效應。以深化在宏觀靜態(tài)框架下對地方發(fā)債的認識,從而拓展稅收政策周期性的影響因素研究,豐富地方公共債務融資的經濟后果研究,加深對債務周期性細節(jié)的內在邏輯理解。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地方公共債務對稅收政策周期性的影響
考慮一個兩期的小型開放經濟,t=1,2。在時期1,家庭選擇一定的勞動力供給并進行相應的生產活動。政府征收的所得稅稅率為γ1,并發(fā)行一定數量的債務Q1。假定債務的發(fā)行由政府未來的財政盈余支撐,政府總是在時期2償還時期1發(fā)行的債務,而時期之間無風險借款的利率為R。將時期2定義為長期,分析跨期家庭勞動力供給和政府稅收政策的決定因素,并對家庭和政府作出的選擇進行描述。
1.家庭勞動力供給的偏好和選擇。假定經濟中存在一定數量的家庭,每個家庭的生活周期分為兩期,分別為時期1和時期2。由于每個家庭都是單一個體,所以,家庭不會考慮自身的勞動供給決策對政府稅率和債務發(fā)行選擇的影響,因此,假定家庭在時期1面臨的政府稅率為γ1。在給定γ1時,家庭k面臨的最優(yōu)化問題為:max u(c1,k)-h(huán)(l1,k);s.t.c1,k=(1-γ1)w1g(l1,k)。其中,u(·)為消費效用函數,h(l1,k)=lα1,ka(α>1)為勞動效用函數。y1,k=w1g(l1,k)=w1lσ1,k(0<σ≤1)是人均生產函數,w1>0是總生產力參數。進一步,將政府支出決策e內生化,并假定每個家庭都從私人產品和公共產品的組合中獲得效用,家庭效用函數見式(1)。
u(c,e)=cη-1η+eη-1ηηη-11-δ1-δ (1)
其中,η=11-是替代彈性,并且<1,δ∈(0,1)。所以給定(γ1,e1),家庭k面臨的最大化問題重新表示為:max u((1-γ1)w1lσ1,k,e1)-h(huán)(l1,k)。
綜上,家庭勞動力供給決策l(γ1,e1)可由式(2)的一階條件來決定:
σ(1-γ1)w1lσ1{[(1-γ1)w1lσ1]+eφ1}1-δ--
lα1=0 (2)
對式(2)中的l1和γ1進行全微分,得到式(3):
dl1dγ1=-σC1C1+e11-δ-2e1+(1-δ)C1/(1-γ1)l1σC1lσ-21C1+e11-δ-2[1-σ(1-δ)]C1+(1-σφ)e1+(α-1)lα-21<0 (3)
由式(3)可知,勞動力供給與稅率之間呈現負相關關系,即勞動力供給隨著政府實際稅率的提高而減少。
2.政府稅收政策的偏好和選擇。在時期1,一方面,政府發(fā)行債務Q1;另一方面,政府要為自身支出融資e1。為償還債務,在給定(Q1,l1)時,政府的最優(yōu)決策是選擇稅率γ1,并在時期2發(fā)行債務Q2。政府在時期2可以發(fā)行的最大債務量Q2(即“自然”借貸限額)由財政承受能力決定。政府面臨的最優(yōu)化問題如式(4)。
max u(c1,e1)-h(huán)(l1)+φf(Q1) (4)
其中,f(·)捕捉了經濟的持續(xù)效用,政府從發(fā)行Q1數量債務中獲得的持續(xù)效用f(Q1)可等價理解為償還債務后的家庭總效用u(y2-Q2)。y2是時期2的產出稟賦,也代表政府的長期財政承受能力,所以Q2由y2決定。C2=y2-Q2≥0為長期消費。
綜上,式(4)可重新改寫為式(5)。
max u((1-γ1)w1lσ1,e1)-h(huán)(l1)+φu(y2-Q2)(5)
式(6)為政府預算約束,政府不僅通過征稅獲得收入,還在時期2發(fā)行新債彌補財政支出缺口和償還時期1舉借的債務本金,以保證實現跨期的預算平衡。
s.t.Q1+e1=γ1w1lσ1+Q2R (6)
綜上可知,時期2 的財政能力決定了借貸限額Q2,因此,政府如果在時期1對產出的征稅為0,那么,最大的債務門檻發(fā)行額為:1=y2R-e1。從而可知,債務的門檻水平取決于政府當期支出承諾e1、長期財政盈余潛力y2和利率R。對于嚴格超過門檻值的債務水平,政府在時期2對部分債務的償還將出現違約。對于嚴格低于這個門檻的債務水平,政府有充足的可自主財政抉擇空間,即可以選擇在時期1對勞動收入是征稅還是補貼。
由于將政府支出決策e1內生化,所以,政府可以選擇e1=0,最大門檻債務水平表示為1=y2R 。進一步,假定λ為政府預算約束下的拉格朗日乘數,則一階條件可表示為:-C-11C1+e11-δ-+λ=0,e-11C1+e11-δ--λ=0,從而得到c1=e1;再結合-φRu′(y2-Q2)+λ=0可得式(7):
Q2=y2-φR2(1-δ-)/1δC1 (7)
將式(7)代入式(6),再結合1=y2R,得到式(8):
γ(y1,Q1)=R+[φR/2(1-δ-)/]1/δ2R+[φR/2(1-δ-)/]1/δ-
R(1-Q1)2R+[φR/2(1-δ-)/]1/δy1 (8)
進一步,根據經濟周期性波動的定義,產出缺口表示為gap1=y1-y*1y*1 , 其中,y*1為潛在產出。將gap1=y1-y*1y*1代入式(8),得到式(9):
γ(gap1,Q1)=R+[φR/2(1-δ-)/]1/δ2R+[φR/2(1-δ-)/]1/δ-
R(1-Q1)y*12R+[R/2(1-δ-)/]1/δ(1+gap1) (9)
將式(9)兩邊同時對gap1求導,得到式(10):
dγ(gap1,Q1)dgap1=R(1-Q1)y*12R+[φR/2(1-δ-)/]1/δ(1+gap1)2>0Q1<1=0Q1=1<0Q1>1(10)
由式(10)可知,當Q1<1時,gap1與γ之間是正向關系,表明在繁榮期產出缺口每增加1個百分點,實際稅率在上升,稅收政策有利于熨平經濟周期,即稅收政策呈現逆周期特征。當Q1>1時,gap1與γ之間是負向關系,表明在繁榮期產出缺口每增加1個百分點,實際稅率在下降,稅收政策擴大了經濟的周期性波動,即稅收政策呈現順周期特征。當Q1=1時,稅收政策呈現非周期性特征。據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1 隨著地方公共債務規(guī)模的擴大,稅收政策的宏觀調控由逆周期轉為順周期,即債務的增發(fā)削弱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
(二)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對稅收政策周期性的影響渠道和依賴條件分析
1.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雇傭影響路徑。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對稅收政策周期性的作用渠道可分為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全要素生產率路徑。從融資約束效應來看,地方公共債務增加會擠占私營企業(yè)的信貸資源,最直接的后果是企業(yè)研發(fā)創(chuàng)新的投入越來越少,抑制了企業(yè)全要素生產率(TFP)的增長。導致信貸配置失衡的原因是融資平臺公司背后有政府信用背書,所以,地方金融機構會更青睞于將有限的信貸資源配置給違約風險低的融資平臺公司[17]。從債務配置管理來看,地方政府債務管理經歷了從“無制度”到“有制度”的跨越,形成了“借、用、還”一體化的債務管理思路。但是在“有制度”階段,地方政府更看重的是“借”和“還”,歸根結底仍屬于“規(guī)模管理”范疇[18];對于債務如何“用”,即“分配管理”上關注不夠,而債務的本質是地方政府對公共產品的跨期投資和配置,對“分配管理”的忽視將直接阻礙債務增發(fā)對長期經濟增長的推動,導致“以債務規(guī)模換財政效率”的行為愈發(fā)凸顯,市場扭曲程度加深,地區(qū)TFP下降[19]。從資源配置效率來看,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改變了不同所有制企業(yè)之間的競爭格局,顯著擴大了要素成本的使用差異,導致資源錯配程度嚴重,企業(yè)間TFP的離散程度顯著提高。其原因為,債務資金的投向,大多集中在民用基礎設施等行業(yè),這些行業(yè)自帶的壟斷性特征就決定了施工企業(yè)的性質必須是國有企業(yè)[20]。因此,從行業(yè)內分布來看,政府債務的增發(fā)會對同行業(yè)不同類型企業(yè)產生非對稱性沖擊;從區(qū)域間分布來看,不同地區(qū)的舉債規(guī)模不一樣,最終二者效應疊加,地區(qū)間行業(yè)內不同類型企業(yè)市場所有份額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嚴重抑制了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21]。綜上,融資約束加劇、債務分配管理的關注不夠和資源配置效率降低是地方公共債務增加導致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下降的三條路徑。所以,存在作用鏈條一:地方公共債務增加→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下降→地區(qū)經濟增速下行→地區(qū)實際稅收收入下降→稅收政策逆周期調控削弱。第二,勞動雇傭路徑。從成本約束機制看,地方政府債務融資會擠出企業(yè)信貸資源,然而,企業(yè)的人力資本投資高度依賴銀行信貸,會面臨融資約束,進而減少對勞動力的雇傭[22]。從金融化機制看,地方政府債務融資能夠通過價格機制提高其他金融產品的投資回報率[23],在資本套利動機下,企業(yè)會對資金重新配置,將更多資金從經營性投資轉向金融投資,經營性投資的減少直接導致實物資本投資的減少,進而抑制企業(yè)的勞動力需求。從工業(yè)機器人的就業(yè)替代機制看,隨著債務融資需求的不斷增加,地方財政可持續(xù)性問題逐漸成為研究熱點,破局的關鍵是要提高勞動生產效率、增加經濟產出。在此背景下,催生了以工業(yè)機器人為代表的新質生產力工具,工業(yè)機器人廣泛使用之后的最直觀影響是對勞動力就業(yè)的“替代效應”“創(chuàng)造效應”和“極化效應”[24,25]。具體而言,從勞動雇傭結構看,工業(yè)機器人使用存在就業(yè)替代不充分現象,即替代效應和互補效應共存[26]。從勞動雇傭成本看,工業(yè)機器人的使用雖然整體減少了雇傭員工數量,但是從“薪酬抵稅”角度來看,企業(yè)稅前的抵扣額度同樣下降,且工業(yè)機器人的購買、使用、維護和折舊同樣增加了企業(yè)的生產投入成本[24]。至此,在成本約束機制和金融化機制下,結果均是對企業(yè)勞動力需求產生負面影響。但工業(yè)機器人使用對勞動就業(yè)的凈效應是不確定的,本文更傾向于替代效應占主導地位的判斷。所以,上述三種機制對企業(yè)勞動雇傭的綜合影響有待實證檢驗。綜上,存在作用鏈條二:地方公共債務增加→抑制企業(yè)勞動雇傭→地區(qū)勞動就業(yè)水平下降→地區(qū)經濟增速下行→地區(qū)實際稅收收入下降→稅收政策逆周期調控削弱。
2.依賴條件分析。
(1)地方債務規(guī)模膨脹的背后原因可分為財政縱向失衡和減稅力度加大。第一,財政縱向失衡。在現行分權體制下,垂直財政不對稱程度提高,使得地方官員在晉升錦標賽的推動下,大規(guī)模舉債以促進當地經濟發(fā)展[27],然而債務規(guī)模過大可能帶來經濟風險[28],政府的償債壓力也隨之陡增。因此,分權體制下財政縱向失衡對地方財政行為的扭曲性影響,在政績考核的推動下變得愈發(fā)嚴重,削弱地方債務的逆周期調控。第二,減稅力度加大。隨著減稅降費政策的實施,減稅力度逐漸加大,導致地方財政收支缺口擴張,發(fā)行債券的意愿不斷加強。此外,受增值稅稅率下調影響更大的地方政府“以債代稅”的意愿更強,融資需求更迫切,對債券發(fā)行成本的敏感度更低[4],發(fā)行債券的數量更易超過自身的承載和化解范圍。因此,減稅力度的加大是導致地方公共債務規(guī)模擴大的另一個原因。
(2)緩解債務順周期調節(jié)的手段。第一,經濟集聚水平的提升。集聚力的自我強化使集聚地區(qū)企業(yè)對稅收負擔的敏感性降低,此時政府有機會對集聚經濟創(chuàng)造的集聚租征稅且不會導致資本的外逃[29]。為進一步擴大集聚效應,地方政府有繼續(xù)發(fā)行債券的沖動來吸引資本投資,并且隨著經濟集聚力的提高,加大對集聚地區(qū)企業(yè)的征稅力度也變?yōu)榭赡?,地方實際稅率在提高,公共債務增加帶來的順周期調節(jié)也隨之緩解。第二,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升。產業(yè)數字化和數字產業(yè)化是數字經濟的兩大核心。就產業(yè)數字化而言,傳統(tǒng)產業(yè)通過數字化手段提高了產品市場競爭力和利潤,帶來地區(qū)增值稅和所得稅稅基的增加。就數字產業(yè)化而言,數字產業(yè)與傳統(tǒng)產業(yè)深度融合,助力傳統(tǒng)產業(yè)依托數字化技術進行大規(guī)模的跨區(qū)域銷售,進一步提高傳統(tǒng)產業(yè)的市場份額,增加地區(qū)增值稅和所得稅稅基[30]。稅基的提高使得稅收收入對數字經濟發(fā)展的依賴度提升,在繁榮期數字經濟發(fā)展對地方預算產生正溢出效應,衰退期則產生負溢出效應或不產生效應。因此,在經濟高速發(fā)展期,雖然地方公共債務規(guī)模在膨脹,但數字經濟發(fā)展提高了地方稅收收入,地方實際稅率的提高緩解了地方公共債務增加帶來的順周期調節(jié)。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2 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通過阻礙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提高和擠占勞動就業(yè)兩種途徑降低稅務部門征收的實際稅收收入,進而削弱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
假設3 地方公共債務順周期調節(jié)的背后原因是財政縱向失衡和減稅力度加大,經濟集聚水平和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有利于緩解債務的順周期調節(jié)行為。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構建
為了檢驗地方公共債務對稅收政策周期性調整的影響,構建固定效應模型:
Taxit=α+β0Gapit+β1Debtsait+β2Gapit×
Debtsait+δXit+μi+ηt+εit (11)
其中,i是省份,t是年份;Taxit是被解釋變量,代表各地區(qū)的宏觀平均稅率,以一個地區(qū)的稅收收入占該地的GDP比重來衡量。Gapit是核心解釋變量,代表各地區(qū)的產出缺口,為估計經濟周期的指標,參考前期文獻[28]的做法,采用對產出缺口常用的估計方法即HP濾波進行實證分析。Debtsait是核心解釋變量,為地方公共債務存量,借鑒已有研究[17]的做法,使用融資平臺公司的有息債務余額占 GDP的比重來度量各地區(qū)的公共債務存量情況。Xit是控制變量,在控制變量的選擇上,地方財政自主性、固定資產投資水平、產業(yè)結構、貿易開放度等都可能對地區(qū)宏觀稅負產生影響。為準確考察地方公共債務對稅收政策周期性調節(jié)的影響,參考已有研究[8,29]的做法,加入了一系列控制變量:(1)地方對土地財政的依賴度(Landrep),用房地產銷售額占GDP的比重衡量。(2)固定資產投資水平(inv),用各地區(qū)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占GDP的比重衡量。(3)貿易開放度(trade),用各地區(qū)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衡量。(4)財政支出水平(fisexp),用各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衡量。(5)產業(yè)結構(ts),用各地區(qū)二、三產業(yè)產值占GDP的比重衡量。μi、ηt和εit分別表示地區(qū)固定效應、時間固定效應和隨機擾動項。
(二)數據來源
上述變量的原始數據均來自歷年的《中國固定資產投資統(tǒng)計年鑒》《中國財政統(tǒng)計年鑒》《中國國土資源統(tǒng)計年鑒》《中國統(tǒng)計年鑒》及各省份統(tǒng)計年鑒。在地區(qū)樣本選擇上,由于西藏自治區(qū)部分指標數據缺失嚴重,因此,最終選擇了30個省(區(qū)、市)2000—2021年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進一步,對多重共線性問題進行檢驗,發(fā)現各自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未超過0.5,遠低于經驗臨界值0.8;方差膨脹因子(VIF)值為2.12,遠低于經驗臨界值10,以上的參數檢驗結果均表明不用擔心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對估計結果的影響。核心變量的名稱及主要統(tǒng)計指標見表1。
四、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表2報告了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列(1)、列(2)顯示Gap系數為正,表明在繁榮期正向產出缺口越大,實際稅率越高;在衰退期負向產出缺口越大,實際稅率越低,即稅收政策表現出逆周期特征。列(3)、列(4)顯示Gap系數為正,Gap×Debtsa為負,表明稅收政策是逆周期的,地方公共債務的增加會使得產出缺口與宏觀平均稅率之間的正相關關系變弱,即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節(jié)能力被削弱,初步驗證了研究假設1。
(二)穩(wěn)健性檢驗
為保證結論的可靠性,分別從三個方面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第一,變換樣本??紤]到北京、天津、上海、重慶的特殊性,穩(wěn)健性回歸中將其數據去掉,然后重復基準回歸,驗證基準回歸結果是否穩(wěn)定。第二,時間移動平均處理。為規(guī)避宏觀數據周期性和波動性對估計結果的影響,對時間較長、樣本量較多的面板數據,取3年或5年的平均是常見的處理方法,所以本文對樣本數據以3年和5年為間隔取平均值,再進行回歸分析。第三,更換變量測度。(1)更換被解釋變量測度。GDP作為平均稅率計算的分母,其波動會對平均稅率計算產生影響。因此,為減輕稅基變化對估計結果的干擾,此處選擇土地增值稅/商品房銷售額作為被解釋變量的替代指標,記為Tax1。(2)更換產出缺口變量測度。該部分用漢密爾頓濾波(Hamilton’s filter)方法進行穩(wěn)健性分析,記為Gap1。(3)更換債務變量測度。地方公共債務具有存量和流量兩個維度,存量指的是尚未償還的地方公共債務余額,流量指的是每年新發(fā)行的地方公共債務[21]。在基準回歸中,采用存量指標來反映地區(qū)的公共債務規(guī)模。因此,此處用流量指標來檢驗結論的可靠性。以融資平臺公司每年新發(fā)行的城投債規(guī)模代表地方公共債務的流量情況,記為debtliq。綜上,三個方面的穩(wěn)健性檢驗結果①均顯示,各變量的系數符號未發(fā)生實質性的變化,所以假設1得以進一步證實。
(三)內生性檢驗
1.工具變量回歸。在工具變量的選取上,借鑒已有研究[17]的做法,構造全國層面負債率與地區(qū)經濟增長目標的交乘項作為地區(qū)負債率的工具變量。使用上述工具變量的理由是:一方面,當地區(qū)設定較高的經濟增長目標時,地方政府有動力通過債務融資等方式去實現該目標,因此工具變量滿足相關性要求;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制定經濟增長目標時主要依據三點,一是本地區(qū)上年度實際經濟增長率,二是中央政府當年制定的經濟增長目標,三是相鄰省份政府的競爭因素,不會受到轄區(qū)內平均稅率的影響,因此工具變量滿足外生性要求。檢驗結果見表3的列(1):工具變量LM檢驗的P值為0.0000,強烈拒絕了原假設,表明工具變量與內生變量之間具有顯著的相關性;此外,第一階段F值大于10,拒絕了“存在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由兩階段工具變量法的檢驗結果可知,在控制內生性因素之后,各變量估計系數的符號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2.滯后一期的解釋變量回歸。為切斷被解釋變量對解釋變量的反向影響,此處在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的基礎上,對模型重新進行估計。其背后的邏輯在于,當期稅收政策的周期性調控受到上一期公共債務規(guī)模的影響,但當期稅收政策的周期性調控無法對上一期公共債務增發(fā)造成影響,進而有效解決反向因果問題。檢驗結果見表3的列(2):各變量滯后一期估計系數的符號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3.動態(tài)面板回歸。為進一步控制內生性問題,采用動態(tài)面板模型來檢驗公共債務與稅收政策周期性調整之間的關系。檢驗結果見表3的列(3)、列(4),從統(tǒng)計結果可見,Arellano-Bond(AB)檢驗顯示,擾動項的差分存在一階自相關,但不存在二階自相關,故接受“擾動項無自相關”的原假設。Hansen檢驗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接受“所有工具變量都有效”的原假設。由差分GMM和系統(tǒng)GMM的檢驗結果來看,各變量估計系數的符號與基準回歸結果仍一致。
五、進一步分析
(一)機制檢驗
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通過阻礙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TFPit)提高和擠占勞動就業(yè)(Empit)兩種方式降低稅務部門征收的實際稅收收入,進而削弱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為此,借鑒已有研究[18,31]的做法,通過中介效應模型重點檢驗這兩個渠道效應是否存在。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見表4。
從全要素生產率的角度考量,其結果見表4的列(1)~列(3)。其中列(1)考察了地方公共債務存量(Debtsa)對宏觀平均稅率的影響,Debtsa的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列(2)、列(3)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 Debtsa的增加顯著降低了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TFP),且TFP對宏觀平均稅率(Tax)的影響顯著為正。此外,將Debtsa和TFP一起放入模型對Tax進行回歸發(fā)現,Debtsa的估計系數有所下降。上述實證結果表明,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的確通過抑制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降低了稅務部門征收的實際稅收收入,削弱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
從勞動就業(yè)的角度考量,其結果見表4的列(4)~列(6)。列(4)考察了地方公共債務存量對宏觀平均稅率的影響,Debtsa的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列(5)、列(6)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Debtsa的增加顯著降低了地區(qū)勞動就業(yè)率(Emp),且Emp對Tax的影響顯著為正。此外,將Debtsa和Emp一起放入模型對Tax進行回歸,可以發(fā)現Debtsa的估計系數有所下降。上述實證結果表明,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的確以犧牲地區(qū)勞動就業(yè)率為代價降低了稅務部門征收的實際稅收收入,削弱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因此,假設2得到實證支持。
(二)依賴條件檢驗
由理論推導可知,隨著地方公共債務的增發(fā),稅收政策的宏觀調控由逆周期轉為順周期。這說明當地方公共債務規(guī)模擴大,稅收政策的反應并不是唯一的,可能通過一些緩沖或促進機制調節(jié)政策的實際影響。那么,地方公共債務對稅收政策周期性的影響存在哪些依賴條件呢?為此,借鑒已有研究[29,32-34],通過調節(jié)效應模型重點檢驗依賴條件是否存在。
依賴條件的檢驗結果顯示①,Gap估計系數顯著為正,Debtsa和Gap×Debtsa的估計系數顯著為負。交乘項Gap×Debtsa×vfi和Gap×Debtsa×dtax的估計系數顯著為負,這表明財政縱向失衡和減稅力度加大惡化了地方公共債務順周期調節(jié)的影響。交乘項Gap×Debtsa×ecoagg和Gap×Debtsa×dieci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地區(qū)經濟集聚水平和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有利于緩解地方公共債務順周期調節(jié)的影響。從而驗證了假設3:財政縱向失衡和減稅力度加大對地方公共債務周期性調節(jié)表現出負外部性,而地區(qū)經濟集聚水平和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卻發(fā)揮了良好的外部治理作用,有效抑制了地方公共債務的順周期調節(jié)。
(三)門檻值和門檻效應檢驗
線性關系反映的是平均意義上的綜合影響,不能準確地描述地方公共債務對稅收政策周期性的影響,無法捕捉其中的非線性特征。因此,為深入研究地方公共債務對稅收政策周期性的非線性影響,從政府債務的視角出發(fā),利用面板門檻模型分析不同區(qū)間債務規(guī)模變化對地方稅收政策周期性特征的異質性影響。
分別進行單一門檻和雙重門檻的回歸結果顯示①,在Debtsa為門檻變量的模型中,單一門檻面板模型的回歸結果比較顯著,當Debtsa小于0.3610時,位于區(qū)間一內,其影響是顯著正向促進的,即地方公共債務存量的增加促進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節(jié);當Debtsa大于0.3610時,位于區(qū)間二內,其影響是顯著負向抑制的,即地方公共債務存量的進一步增加抑制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節(jié),稅收政策由逆周期調節(jié)轉為順周期。雙重門檻面板模型的回歸結果同樣顯著,當Debtsa小于0.2528時,位于區(qū)間一內,其影響是顯著正向促進的;當Debtsa介于0.2528和0.3610之間時,位于區(qū)間二內,其系數估計值仍然顯著為正;當Debtsa大于0.3610時,位于區(qū)間三內,其影響由正向促進轉為負向抑制。在Debtliq為門檻變量的模型中,單一門檻面板模型的回歸結果比較顯著,當Debtliq小于0.1784時,位于區(qū)間一內,其影響是顯著正向促進的;當Debtliq大于0.1784時,位于區(qū)間二內,其影響則轉為負向抑制。雙重門檻面板模型的回歸結果同樣顯著,當Debtliq小于0.0030時,位于區(qū)間一內,其影響為正但不顯著;當Debtliq介于0.0030和0.1784之間時,位于區(qū)間二內,其系數估計值顯著為正;當Debtliq大于0.1784時,位于區(qū)間三內,其影響轉為負向抑制。
綜上,上述結果從實證層面支撐了關于債務規(guī)??刂菩睦碚撆袛啵胤焦矀鶆找?guī)模在一定范圍內時,產出缺口的系數顯著為正,地方稅收政策呈現逆周期特征。如果債務規(guī)模超過既定條件下的最優(yōu)水平,其弊端將凸顯并占據主導地位,繼續(xù)盲目舉債只會產生負面影響,驗證了本文理論模型的觀點,36.1%的存量債務率和17.84%的流量債務率是稅收政策由“逆”轉“順”的臨界點。因此,對于地方公共債務的規(guī)模治理或加強逆周期調節(jié)而言,36.1%的存量債務率和17.84%的流量債務率是一個可以參考借鑒的標準或尺度。
六、結論與啟示
以上研究表明:第一,隨著地方公共債務規(guī)模的擴大,稅收政策的宏觀調控由逆周期轉為順周期,即債務的增發(fā)削弱了稅收政策的逆周期調控。第二,阻礙地區(qū)全要素生產率提高和擠占勞動就業(yè)是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削弱稅收政策逆周期調控的兩條重要途徑。第三,地方公共債務增發(fā),稅收政策的周期性調控由“逆”轉“順”的背后原因是財政縱向失衡和減稅力度加大,為緩解債務的順周期調節(jié)行為,可以繼續(xù)提高經濟集聚水平和數字經濟發(fā)展水平。第四,36.1%的存量債務率和17.84%的流量債務率是稅收政策由“逆”轉“順”的臨界點。對于地方公共債務的規(guī)模治理或加強逆周期調節(jié)而言,這是一個可以參考借鑒的標準或尺度。上述發(fā)現對于從優(yōu)化政府間財政事權配置、設計逆周期債務融資機制等方面來增進稅收政策的宏觀調控力,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可得到如下啟示:第一,要科學調控地方公共債務的總規(guī)模和增速,強化債務責任自擔的意識,健全問責機制,嚴肅財政紀律,防止預算外過度舉債的行為頻頻出現。政府在使用稅收政策工具調節(jié)宏觀經濟穩(wěn)定性的同時,要注意對債務規(guī)模的管理應勢作出相機調控。第二,要充分發(fā)揮債務資金的制度激勵功能,促使資本、勞動等生產要素有序流動,釋放地方公共債務的TFP增長效應,不斷緩解地方公共債務對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就業(yè)的負面影響。第三,在當前的財政體制運行過程中,一定程度的垂直財政不對稱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符合效率的制度安排,所以改革的目標不是消除體制垂直不對稱,而是將不對稱的程度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各級稅務部門在響應“減稅降費”要求的同時,還要落實“嚴征管”,做到“應減盡減、應征盡征”,緩解減稅降費對地方財政收入產生的沖擊。此外,還要研究如何對集聚租征稅,降低企業(yè)對政策租的依賴,且對符合要求的數字化成本投入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要加快納入稅收優(yōu)惠范圍,提高政策精準度。第四,需加強地方公共債務限額管理,運用科學測算指標準確估計債務發(fā)行空間,并基于各地區(qū)的債務風險、財力狀況和債務承載能力,強化債務配置管理,合理確定債務總限額的設定數值,監(jiān)督地方政府嚴格按照新增債務限額的分配額度舉借政府債務。
注釋:
① 限于篇幅,具體檢驗結果未作報告,留存?zhèn)渌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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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允萱)
Local Public Debt and Tax Policy Cyclicality:
Effect and Mechanism
YUE Mingyang1,2,LIU Qiongzhi3
(1.Department of Economics, Party School of C.P.C. Jiangsu Committee, Nanjing,Jiangsu 210009, China;
2.Party School Base of Jiangsu Xi Jinping Research Centre for Socialist Though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New Era Provincial, Nanjing,Jiangsu 210013, China;
3.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Wuhan University, Wuhan,Hubei 430072,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in China from 2000 to 2021, this paper uses fixed effect model, intermediary effect model and moderated effect model 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of increased local public debt issuance on the cyclical adjustment of tax policy. The study finds that the increase in local public debt weakens the counter-cyclical regulation of tax policy; The mechanism analysis finds that the increase in local public debt reduces the actual tax revenues collected by the tax department by both impeding the increase in regional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and crowding out labor employment, thus weakening the counter-cyclical regulation of tax policy; The reasons behind the pro-cyclical adjustment of local public debt are vertical fiscal imbalances and increased tax cuts, and the increased level of economic agglomer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contribute to mitigating the pro-cyclical behavior of debt; The threshold effect test finds that a stock debt ratio of 36.1% and a flow debt ratio of 17.84% are the thresholds at which tax policy switches from “negative” to “positive”. In view of this, it is necessary to scientifically regulate the total scale and growth rate of local public debt and accurately measure the space for debt issuance, so as to give full play to the systemic incentive function of debt funds and continuously alleviate the negative impact of local public debt 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and labor employment.
Key words:local public debt;tax policy cyclicality;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vertical fiscal imbalances;economic agglome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