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有多種職能。一般貨幣銀行學教科書把貨幣職能分為：交換媒介，價值尺度，價值儲藏手段，支付手段，以及世界貨幣（這里世界貨幣指的是美元這樣的貨幣。它在世界范圍內(nèi)一般被普遍接受，普遍用于國際支付或外匯儲備）。要特別注意的是，從嚴格意義上看，這里面有一些“坑”。比如，認為貨幣有著充當價值尺度或者價值儲藏手段的職能，其實是經(jīng)不起嚴格推敲的。我們稍不注意，就可能掉進“坑”里。我們在這里將探討貨幣的各種職能，澄清一些不正確的說法。

貨幣唯一的、基本的職能就是充當交換媒介

實際上，貨幣唯一的、基本的職能就是充當交換媒介。人們之所以想取得它，是因為想在今后的交換中使用它。

經(jīng)濟學家米塞斯對什么樣的物才能成為貨幣做了闡述。他認為，引起間接交換的是各種產(chǎn)品和服務之間存在出手快慢的差異，有一些產(chǎn)品賣得快，出手快，容易轉(zhuǎn)手，就容易充當間接交換媒介；如果這種交換媒介被普遍使用，就是貨幣。交換媒介作為一種特殊財貨，與一般財貨不一樣。人們?nèi)〉眠@種財貨既不是為了自己消費也不是為了生產(chǎn)，而是為了將來拿它交換可用于消費和生產(chǎn)的財貨。值得注意的是，一物充當交換媒介，其越是被普遍接受和普遍使用，其用作貨幣的充分程度就越高。

貨幣的其他職能派生自其基本職能（一）：

作為支付手段的職能

除了交換媒介這一基本職能之外，貨幣還有其他的職能。無論是什么其他職能，都是派生自貨幣的基本職能。標準教科書總結(jié)了貨幣存在五項職能，即交換媒介，支付手段，價值尺度，價值儲藏以及世界貨幣。有些貨幣因為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被普遍接受，也稱為世界貨幣，比如美元。這是美元所承擔的特殊貨幣職能，并非所有貨幣均有此項職能。無論如何，上述交換媒介之外的貨幣職能均無一例外地派生自貨幣作為交換媒介這一基本職能。只不過，這些其他職能是否全部成立，還需要接受邏輯判斷和經(jīng)驗的檢驗。

先看看貨幣作為支付手段的職能。一種貨幣，比如人民幣或美元，之所以能夠作為支付手段尤其是延期支付手段，是因為接受支付方拿到該種貨幣之后，仍然可以作為交換媒介使用，或者可以作為對第三方的支付手段使用，后者的基礎仍然是該貨幣屬于交換媒介。

貨幣的其他職能派生自其基本職能（二）：

作為“價值尺度”的職能

“價值尺度”這一用語中的“尺度”，隱含了固定不變的度量衡。嚴格意義上看，貨幣其實不能成為真正的價值尺度?，F(xiàn)代經(jīng)濟學教科書認為貨幣可以承擔價值尺度的職能，這個觀點是站不住腳的。拿米塞斯的話來說，把貨幣作為價值和價格的尺度是完全錯誤的，不能用貨幣度量價值。其原因是，貨幣本身是變動的，整個經(jīng)濟也是變動的，經(jīng)濟的變動影響到貨幣的變動，貨幣的變動也影響到經(jīng)濟的變動，兩者相互影響。這里各種財貨的價格，包括貨幣與各種一般財貨的比價也是在變化的。必然隨著作為法定貨幣的紙幣發(fā)行的增加，貨幣的購買力會下降。此外，每個人對貨幣和其他一般財貨的主觀價值評價，即對它們對于自身需要滿足的重要性的評價是不一樣的，也是不斷變化的。一個人花費2000元高價購票去聽劉德華的演唱會，不是因為對劉德華勞動2小時的回報，而是因為這一花費符合他對聆聽劉德華現(xiàn)場唱歌、親睹劉德華風采的主觀評價。在通貨膨脹嚴重的時候，很多人喜歡購置耐久性強的財產(chǎn)或者黃金，而不是持有紙幣，這恰恰是人們對紙幣的購買力評估和對紙幣和一般財貨的主觀價值評估發(fā)生變化的反映。因此，米塞斯堅持認為，正因為經(jīng)濟和貨幣均是變動的，貨幣不能拿來作為價值尺度。

在現(xiàn)實世界中，大家都在勉強用“貨幣”作為近似的、帶引號的“價值尺度”。門格爾就講到，由于被主觀評價的貨幣價值本身不是不變的量，而是可變的量，貨幣只能在一個給定的時點上提供一個“交換價值”的確定尺度，體現(xiàn)當時的交換比價，但貨幣不能跨越不同的時點而提供一個有關(guān)“交換價值”的確定尺度。這是因為在不同的給定時點，個人對貨幣的主觀評價的交換價值不一樣，實際形成的交換比價由此也不一樣。門格爾認為，在近似精確的計算即對貨幣價值的近似評估就可以滿足需要的一切場合，貨幣可以發(fā)揮“價格尺度”的作用，而不是“交換價值尺度”的作用。在需要進行精確評價的場合，采用這種評價方法對于實際生活將是完全不夠的，甚至將使我們陷于錯誤。比如，在經(jīng)濟衰退或者通貨膨脹嚴重的時期，每個人需要精確評價貨幣和一般財貨的價值。在一般時期，很多場合可以利用近似精確的計算就可以滿足需要。而用貨幣來對財貨評價，則只需依據(jù)現(xiàn)行的有效價格就可以了。因此，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將貨幣稱為“價格尺度”。這里門格爾認為的貨幣可以作為“價格尺度”不等于“交換價值尺度”，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現(xiàn)實世界中，大家都在勉強用貨幣作為近似的、在通貨膨脹加劇情況下可靠度會加劇降低的、帶引號的“價值尺度”，其原因也在于此，這與貨幣作為一般交換媒介、人們在交易中普遍使用貨幣、用貨幣標價密不可分。我們在很多場合實際上把貨幣用于充當“價格尺度”。你有一定的貨幣，代表一定的購買力。當你持有貨幣的時候，就持有了以后換取其他貨幣或者某些一般財貨的能力。在一段時間內(nèi)，雖然存在一定的價格漲跌或者匯率波動，但一般情況下大概知道自己的100元人民幣可以換取大致多少的財貨或者其他貨幣，或者某種財貨或貨幣的組合。

貨幣的其他職能派生自其基本職能（三）：

作為“價值儲藏手段”和世界貨幣的職能

貨幣是否可以承擔價值儲藏手段職能與貨幣是否能夠充當價值尺度，這兩個問題是緊密相關(guān)的。既然貨幣在嚴格意義上不能成為跨越不同時點的價值尺度，也就不能夠在嚴格意義上承擔價值儲藏職能。不過，既然我們在很多場合實際上把貨幣用于充當“價格尺度”，承認一定的貨幣代表一定的購買力，對于個人來說，自己持有的不斷變動中的貨幣也可以勉強作為自己的“價值儲藏”手段。但是，確實有一些老人把一疊辛苦積攢下來的百元人民幣用一個塑料袋緊緊地包起來，藏到屋子內(nèi)外某個角落。若干年之后，他們再找出來的時候，可能這些人民幣已被老鼠撕咬得粉碎，無法拼湊。據(jù)報道，河南商丘就有一位竇大爺，把辛苦兩年賺來的5萬元錢，藏在了房檐底下準備用來給兒子訂婚用。沒想到等他再次拿出來之后，這5萬元錢變成了碎渣渣，全部被老鼠咬掉了。確實，相隔若干年，貨幣發(fā)行量一般在增加，物價一般也在上漲，用100元能夠買到的食品數(shù)量可能減少。在日常生活中，你需要儲備一些一般財貨和一定量的貨幣，這些財貨和貨幣都可以供你換取其他財貨。當你持有一般財貨和貨幣，你就持有了以后換取其他財貨的能力。因此，門格爾認可一般財貨和貨幣作為財產(chǎn)或者財貨“儲藏手段”的職能。經(jīng)濟行為人為便于在需要時購入其他財貨，通常都在其財產(chǎn)之中，特別安排一部分備用財產(chǎn)。這部分財產(chǎn)中，包括一般財貨和貨幣。而且也往往以貨幣作為最適宜的儲藏手段。貨幣發(fā)揮財產(chǎn)或者財貨的“儲藏手段”的職能，勉強充當個人的“價值儲藏”職能，與它屬于普遍使用的一般交換媒介密不可分。此外，貨幣的價值儲藏職能容易受到通貨膨脹的影響。通貨膨脹率越高，一個人持有貨幣，其中所儲藏的“價值”，以購買力來衡量，會很快減損。

有些貨幣因為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被普遍接受和使用，也稱為世界貨幣。比如，金本位之下的黃金，美元金匯兌本位制（即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的美元就是如此。美元也是在世界范圍內(nèi)普遍被接受和使用的貨幣，屬于世界范圍內(nèi)的一般交換媒介。這是黃金或者美元所承擔的世界貨幣職能，屬于特殊貨幣職能，并非所有貨幣均有此項職能。一種貨幣充當世界貨幣，其基礎在于它是全世界范圍內(nèi)最普遍接受和使用的一般交換媒介。

結(jié)語

總之，上述經(jīng)濟學教科書中寫明的交換媒介之外的貨幣職能不一定真正站得住腳，即便勉強承認存在這些職能，它們也均無一例外地派生自貨幣作為交換媒介這一基本職能。需要注意，貨幣無法作為真正的“價值尺度”，不過可以在日常生活的一段時間內(nèi)充當“價格尺度”的職能。此外，還要注意貨幣在履行作為財產(chǎn)或者財貨的“價值儲藏手段”職能方面的局限性。尤其是在紙幣作為法定貨幣時代，這一局限性日趨增大。

（馮興元為九三學社中央經(jīng)濟專委會副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農(nóng)村發(fā)展研究所研究員，孟冰為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應用經(jīng)濟學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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