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
——題記
凜冬、遠山、麥田、沙梁、麥垛……一幕幕最樸素的景色在樸實無華的語言中顯得異常真實。我能感覺到作者也一定是置身于唯美而又和諧的景色中,在房梁上微閉著雙眼,聽風(fēng)在麥浪里吟唱,任自己與落日余暉融成一泓金色的天際線。
草木、動物、風(fēng)、夜晚、月光和夢。村莊里的風(fēng)物自然而純真,我似乎能在那文字間看到:作者站在村莊中心,目不斜視,緩緩寫盡一切溫暖而踏實的事物——人與動物共生的村莊,柔軟歡欣的日常工作,古老莊嚴(yán)的秩序,公平而優(yōu)美的命運。
“風(fēng)總是在吹,夕陽總是在垂暮。”可在這薄暮之下,誰又能保證人一直等待,物一成不變?從前的一窩螞蟻、一只貓甚至一棵樹,就能讓作者流連忘返,記憶猶新。可到了后來,他不再局限于這個村莊給他帶來的簡單快樂,而是放眼更富裕的地頭,離開了相伴他十幾年的黃沙梁。
離開的時候,幾近黃昏,風(fēng)照常掠過。
只是這次,即將離開的人在屋前躊躇時,又有怎樣的感情呢?
我想我應(yīng)該懂得,從山村里出來,我目睹了老房子的坍塌。
“老屋頹圮的墻上烙了一個大大的鮮紅刺眼的‘拆’字。隨著一陣驚天的響聲,老屋在漫天塵埃中重重地倒下了,我們的眼睛被這茫?;覊m攪渾濁了……”
都過去許久了,怎么還歷歷在目?我已盡力克制自己不再想起老屋,但只幾行文字就被輕易叩開了心門,本以為淡忘的記憶竟深刻到聲音也似乎能聽見:淅瀝的雨聲、脆生的木柴斷裂聲、悅耳的蛙鳴。在斜陽照射下,我仿佛又看到了老屋,又聽到那些玩伴喧鬧的聲音,又想起那段清晨掘竹筍、雨后捉蚯蚓的愜意時光。但我知道,再面對老屋時,我絕不會有作者再面對村莊的悵惘與坦然,只會是無盡的嘆息。
呵,原來我只是因不敢面對而不斷藏匿,記憶宛若落日一般,落下后即無邊黑夜,確實可以自欺欺人一段時間,但……但有人提前寫進了你的心里,寫進你心底里最不愿再見的落日黃昏……
想起一個朋友問我:“你覺得一天中什么時候最可怕?”
“黑夜,因為什么也看不到?!蔽蚁肓讼牖卮?。
他笑了笑,說道:“不不不,應(yīng)該是日落的時候?!?/p>
我愣了一會兒,對他說:“你是對的?!?/p>
比起全然已置身于黑暗之中,反倒是即將要面對黑暗之時更為恐懼,要挺過這段時間,并非易事,但是作者這短短幾句,不但拉近了我們彼此間心靈的距離,還啟迪我直面事實,不再逃避。我無法再稱贊什么,只能感慨作者寫進了我心底的日落。
“來到城市時,林立的摩天大樓使我有些不安地將脖子縮進衣領(lǐng)里。那個冰冷的怪獸終于張著血盆大口吞噬了奄奄一息的老屋。于是,我顛沛進了這座城市的囚籠里……”回憶如潮水般接踵而至,掀翻理智的浪潮,手中書頁正好翻閱最后一章——《最后時光》,其中一句,只一句就把離別之際人的情感寫活了:“黃沙梁,當(dāng)我忘記時間,沒有把最后的時光留給你。當(dāng)我即將離開,我會祈求你再給我完整的一個日子……”
讓我天不亮早早醒來,看見你青灰的磚瓦,撫摸你斑駁的紅漆木門。讓我聽見第一聲雞叫,第一聲蛙鳴,一出門碰到露水青草,再開一次院門……
可現(xiàn)在是黃昏啊。
落日很美。
(指導(dǎo)老師:趙軍敏)
【鏈接】
看到花草,他說——
我一回頭,身后的草全開花了。一大片,像誰說了一個笑話,把一攤草惹笑了。
看到雪落,他說——
雪落在那些年雪落過的地方。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他說生命——
其實人的一生也像一株莊稼,熟透了也就死了。一代又一代人熟透在時間里,浩浩蕩蕩,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