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老韓的直覺又對了:阿龍雖然沒有被車撞,卻被汽車廠新上任的廠長鄭重放進了裁員之列。
當(dāng)怒氣沖沖地趕來的兒子把他新編的簍子一腳踢飛的時候,老韓的心里就透亮了。他是誰也怪不得的,要怪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和老婆對這個畜生太嬌慣了。天天和幾個年輕人在工廠里游蕩,壓根就不是干正經(jīng)事的料,能不被裁員嗎?自己一輩子老實,咋會養(yǎng)出這么個東西?
阿龍在棚子里翻了半天,最終一無所獲,就挑了一桶上等蜂蜜。臨走時,他要老韓把口袋里的錢都給他掏出來。老韓照辦了,可嘴里卻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阿龍再來的時候,已是半個月過后。還帶來了一個兩歲多的瘦瘦的男孩。這一次,阿龍跟他這個父親講話時卻滿臉堆笑:你看好他,別人問,就說是我三老表的娃子??粗享n無動于衷,阿龍又滿臉壞笑地說:到時我給你發(fā)看護費,一個月300,怎么樣?
老韓就想哭。阿龍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以為你那蜂蜜是什么好東西?看得跟寶貝似的!姓鄭的正眼都沒瞧一下,就給我扔了!
男孩睡熟后,落寞就悄悄地襲來。雖然相處只半個月的時間,雖然老韓明白這是別人家的孩子,早晚會被人抱走,但深藏在他內(nèi)心的那份親情卻徹底爆發(fā)了。孩子很乖巧,就是還不怎么會講話,但對他卻已經(jīng)有了一份特別的親昵。
正想著,小家伙在睡夢中忽然叫了一聲“爺爺”,老韓一驚,他卻又翻過身睡了。老韓就笑了,鼻子沒來由地一酸。他本該享受天倫之樂了。
他隨手打開了電視。老韓就在這時看到了鄭重,那個新來的廠長。
鄭重正在看著鏡頭說話,一臉的嚴肅。老韓并不認識他,正準備換臺時,就聽到那個年輕的廠長在屏幕上說:你別以為綁架了我的兒子,我就會屈服!我明確告訴你,你的條件我一個也接受不了。20萬元我拿不出來,我鄭重現(xiàn)在也不會從汽車廠滾蛋!
老韓心頭頓時大亂。鄭重的聲音還在他耳邊敲打:我敢肯定你是我們廠的職工,對我這個廠長有意見你盡可以敞開來談,孩子是無辜的!可以告訴你,汽車廠不走出困境,我絕不后退!
兩天后,電視臺又報道了一個重大新聞:兒子綁架小孩,父親大義滅親。新聞的主角就是老韓。他在兩天內(nèi)做了兩件有生以來從沒做過的事:一是第一次撥打“110”,二是被請到電視臺接受采訪。但這實在不值得夸耀,老韓想,就像他跳眼皮子,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大家在電視上看到的,只有老韓抱著鄭重兒子鄭同同流淚的畫面。
但有件事卻值得老韓好好夸耀。鄭同同因為天天吃蜂蜜,臉色竟明顯地紅潤了。這事引起了鄭重的注意。經(jīng)過市場考察后,鄭重決定組織汽車廠里富余人員辦三產(chǎn),專門開發(fā)蜂蜜產(chǎn)品。
老韓被聘為技術(shù)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