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銀杏樹黃了,京都的楓葉紅了,便是與正倉院約會的花信,于是帶著唐人故事走進正倉院?!?/p>
每年秋天,追慕大唐風(fēng)華的朋友,心情大抵都與期待正倉院之約的揚之水一樣。2024年10月26日—11月11日,第76回正倉院展將展出57件(組)寶物,其中有11件為首次展出。各種家具、服飾佩件、佛器、古文書等不同類型的展品,會帶領(lǐng)訪客重回長安,繼續(xù)醉夢一場。
正倉院,奈良東大寺一角的一座普通木倉,它是如何成為日本皇室的珍寶秘庫,乃至成為海外收藏唐代文物最重要機構(gòu)的呢?
今年正倉院展海報封面,是一面黃金琉璃鈿背十二棱鏡。其為傳入正倉院所藏古鏡中唯一的銀錫合金鏡,紋飾面以金絲分隔,極為瑰麗,也是日本現(xiàn)存琺瑯制品中最珍貴的一件。傅蕓子亦曾在《正倉院考古記》中特別提及,南倉所藏的37面鏡子“俱優(yōu)于北倉諸鏡”,而黃金琉璃鈿背十二棱鏡又為其中“最可記者”。
另一面花鳥背圓鏡,似是本世紀以來的首次展出。此鏡背面有孔雀、鳳凰、獅子紋飾,對應(yīng)鏡盒一并展出,蓋子和盒身分別以一張皮制成,盒身內(nèi)面有緋綾紋飾,使人生出“難怪有買櫝還珠故事”之嘆。
這一次的展陳精品,自然包括圣武天皇的御D/ACfEPTFi1qMTL/0525AkVi/V9JaYAWuuVIpxC5dqY=用品,如一件華麗的錦緞護肘枕“紫地鳳形錦御軾”,以及“碧琉璃小尺”和“深綠琉璃魚形”等裝飾品。去年正倉院展時,官方在媒體發(fā)布會上展示了最新仿制完成的琉璃小尺與琉璃魚形,而今年真身與復(fù)制品都將呈現(xiàn)在展覽中,相當難得——對照著看,觀眾能對寶物有更深的了解吧。
四件魚形琉璃玲瓏可愛,一般被認為是高階貴族掛在腰帶或縫在衣服上的飾物,也被認為是向東大寺大佛獻禮。學(xué)者考證認為,它們或與唐朝的魚符有關(guān)聯(lián)。而唐代碧琉璃、黃琉璃小尺之外,紅牙撥鏤尺同樣令人矚目?!墩齻}院考古記》介紹說,所謂“撥鏤”,“系以象牙染成紅綠諸色,表面鐫以花紋,所染諸色,層層現(xiàn)出,或更有于上再傅他色者,尤形纖麗工巧。唐中尚署即掌進此種鏤牙物品”。
展覽還將呈現(xiàn)“沉香木畫箱”和“紫檀金銀繪書幾”等奈良時代制作的工藝品。
此外,“鹿草木夾纈屏風(fēng)”也是記錄在《國家珍寶帳》里的?!皧A纈”是中國的一種印染工藝,用兩塊板對稱地把織物夾在中間進行染色,通過染色折疊來顯示左右對稱的圖案。相傳“(唐)玄宗柳婕妤有才學(xué),上甚重之。婕妤妹適趙氏,性巧慧,因使工鏤板為雜花之象而為夾纈。因婕妤生日獻王皇后一匹,上見而賞之,因敕宮中依樣制之。當時甚秘,后漸出,遍于天下”。
另有紫地鳳形錦御軾、彩繪二十八足幾和粉地彩繪幾附白綾幾褥、吳樂鼓撃襪、赤銅柄香爐、金銅花形裁文、新D/ACfEPTFi1qMTL/0525AkVi/V9JaYAWuuVIpxC5dqY=羅琴等展品,均構(gòu)思巧妙、精美非凡。
寶物之外,展覽亦將展出《續(xù)修正倉院古文書》《延歷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曝晾使解》等正倉院悉心保留的文獻記錄。
756年,圣武天皇駕崩。光明皇后希望夫君能盡快去往盧舍那佛的世界“花藏之寶剎”安住,便向東大寺大佛(盧舍那佛)奉獻了諸多天皇故物。這些物品被造冊記錄,是為《國家珍寶帳》。光明皇后曾先后多次向東大寺捐獻寶物,構(gòu)成了正倉院藏品的基礎(chǔ)。
據(jù)記載,自正倉院落成至明治期間的1000多年間,只進行過12次清點曝晾。直至1946年起,才有了一年一次秋曝期間的短暫展出。每年10—11月間,最干燥涼爽的兩周內(nèi),正倉院都會曝晾藏品,并從9000多件寶物中挑選若干展品,由奈良國立博物館主持正倉院展,“開封之儀”莊重盛大。因為展覽機會每年僅有一次,正倉院展的珍稀程度、熱門程度可想而知。
圣武天皇和光明皇后都是唐文化的超級粉絲,天皇的起居室滿滿的“唐風(fēng)”,皇后寫得一手好書法,中文名署上“藤三娘”。因此,可以說正倉院的鎮(zhèn)院之寶俱為大唐的精神遺產(chǎn)。這些絕世藏品流傳有序、品相完好、“質(zhì)”“量”齊高,并且,由于它們是地上保存,沒有經(jīng)過天災(zāi)人禍等因素的破壞,不是出土古董,所以如木質(zhì)琵琶、棋盤、書架等易損品也幸運地“活”到了現(xiàn)在。
必須提一筆的是螺鈿紫檀五弦琵琶。虞世南《琵琶賦》云:“求嘉木于五嶺,取殊材于九折。剖文梓而縱分,割香檀而橫裂。若乃琢玉范金之巧,雕文鏤采之奇,上覆手以懸映,下承弦而仰施。帖則西域神獸,南山瑞枝,屈盤犀嶺,回旋鳳池?!闭齻}院的這把五弦琵琶,為當世僅存的一把唐朝五弦琵琶,堪稱珍中之珍。貼嵌在腹板當弦處的捍撥是一方玳瑁,玳瑁上面用螺鈿嵌飾芭蕉、鴻雁、鸚鵡和花草間騎在駱駝上彈琵琶的一個伎樂人。琵琶之背即所謂“槽”,更是遍身螺鈿填嵌出牽枝抱葉的花朵流云和一對銜綬鸚鵡,芳姿雅態(tài)敘不盡。日本學(xué)者林謙三《東亞樂器考》說它“益以明治年間的修補,幾乎恢復(fù)到完全的原形。通過這個,可以悉知唐制五弦的構(gòu)造”。
還想提一筆的是正倉院另藏有《王勃詩序》寫本一卷。它是目前已知王勃著作的最早寫本,文獻價值極高。著名的“落霞與孤鶩齊飛”在正倉院本《滕王閣序》里就寫作“落霞與孤霧齊飛”。
寶物何其多,大唐何其近。曾經(jīng),唐人怎么生活,日本宮廷貴族就怎么模仿;唐人用什么,他們也跟著用什么。這純粹是大唐的榮耀,是一種文明用文明的方式所完成的最徹底的征服,時至今日,依然讓我們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