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12日，美國SpaceX公司宣布，美國億萬富翁賈里德·艾薩克曼搭乘“北極星黎明號”進入太空，完成了首次商業(yè)太空行走。早在1965年，蘇聯(lián)人阿列克謝·列昂諾夫就成為世界上第一位完成太空行走任務的宇航員，他在蘇聯(lián)航天界的知名度僅次于首位進入太空的宇航員加加林。

人類數(shù)十年來孜孜以求探索太空，是今日太空游商業(yè)化的基礎。阿列克謝·列昂諾夫在國際航天界是一個響亮的名字——他是人類歷史上首位完成太空行走任務的宇航員，還代表蘇聯(lián)與美國宇航員實現(xiàn)“太空握手”，從而為兩國的航天合作打開了大門。

準備并不充分的探險

1934年5月30日，列昂諾夫出生于俄羅斯克麥羅沃州。少年時期，他深受俄國航天之父齊奧爾科夫斯基的影響，后者的科幻名著《地球之外》成為列昂諾夫步入航天事業(yè)的引路之作。

1957年，列昂諾夫從丘古耶夫航空學院畢業(yè)，加入蘇聯(lián)航空兵成為一名飛行員。1960年，他和加加林等人一道入選蘇聯(lián)第一支宇航員隊伍。1964年，蘇聯(lián)航天工程的總設計師科羅廖夫提出宇航員到太空艙外完成太空行走任務的實驗計劃。經(jīng)過綜合評估，列昂諾夫被選為首位執(zhí)行太空行走任務的宇航員。

蘇聯(lián)的太空行走計劃實施得比較匆忙，因為美國也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而且進展較快。出于安全考慮，蘇聯(lián)向近地軌道發(fā)射了一艘不載人飛船，收集有關太陽輻射和高能量粒子流的信息，用于評估太空環(huán)境對宇航員可能造成的影響，進一步完善太空行走計劃。然而，這艘飛船在返航時出現(xiàn)異常，啟動了自爆程序，大量珍貴的數(shù)據(jù)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蘇聯(lián)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發(fā)射一艘不載人飛船去收集信息了。列昂諾夫知道，他和隊友即將踏上一段準備并不充分的探險之旅。

1965年3月18日，蘇聯(lián)“上升2號”飛船發(fā)射升空。飛船的指揮官是帕·貝爾耶夫。除了列昂諾夫，飛船上還載有另一名蘇聯(lián)宇航員巴維爾·別列亞耶夫——他是此次太空行走任務的后備人選，一旦列昂諾夫因故無法執(zhí)行任務，將由別列亞耶夫頂上。列昂諾夫親切地稱他為“我的僚機”。

當日11時34分，“上升2號”進入繞地軌道。宇航員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執(zhí)行太空行走任務。隊友幫列昂諾夫背上裝載生命支持系統(tǒng)的背包，系上5.75米長的保險繩，將他送入氣閘艙，然后關閉了太空艙的艙門。

列昂諾夫所穿的特殊宇航服重達90千克，這在當時是最新式的宇航服，其內衣中盤繞著通心粉狀的管子，總長達100米。管內流過的冷水能吸收宇航員身上散發(fā)出的熱量，以防體溫過高。內衣外面罩著多層防護服。列昂諾夫的手上戴著多層手套，腳上穿著帶金屬網(wǎng)眼的靴子，頭上戴著由增強樹脂制成的頭盔。

當飛船開始繞地球飛行第二圈時，減壓后的氣閘艙開啟艙門，列昂諾夫進入了充滿未知的太空。

宇航服膨脹卡在艙門外

根據(jù)計劃，實施太空行走的宇航員經(jīng)保險繩與飛船連接在一起，通信信號和氧氣都通過這套繩索傳送。當然，宇航員自身也攜帶應急供氧裝備。列昂諾夫出艙后，留在飛船內的別列亞耶夫也穿上了同型宇航服，這樣一旦發(fā)生緊急狀況，他就可以立即出艙實施營救。所有可能發(fā)生的緊急狀況，都在地面上的無重力實驗室中進行了模擬測試。不過后來的實踐證明，在真正的太空行走任務中，總會發(fā)生預料不到的狀況。

“我當時感覺很好，報告了自己看到的情況。我并沒有意識到危險正悄然逼近。” 列昂諾夫在回憶錄中寫道。飄浮了約10分鐘，列昂諾夫利索地做出了一個翻筋斗的動作，全世界電視機前的觀眾見證了這一偉大的歷史時刻。

隨后，列昂諾夫意識到出問題了——原本合身的宇航服開始膨脹，不再貼合身體。緊接著，列昂諾夫的手和腳也不在手套和靴子里了，他就像飄在一個“氣球”中，這個“氣球”則飄在太空中——這是在地面實驗中從未出現(xiàn)過的狀況。

由于宇航服變形，列昂諾夫在太空中難以再做出更多的動作。他試圖抓住氣閘艙門的把手，但手套完全不聽手指的“指揮”。列昂諾夫勉強用雙臂夾住保險繩，把自己拽向艙門。當他準備進入氣閘艙時才發(fā)現(xiàn)，膨脹后的宇航服已經(jīng)超出了艙門的直徑——他被卡在門外了。

危急關頭，艙內的同伴束手無策。他穿著同型宇航服，不敢貿(mào)然出艙，否則“一個問題”就可能變成“兩個問題”。列昂諾夫知道，沒時間等待地面指揮中心給出解決方案了，他只能靠自己。他決定開啟宇航服的閥門，將防護層中的氣體排出一部分，為宇航服“瘦身”。

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如果宇航服內的壓力下降得過快，他就會像快速出水的潛水員那樣，出現(xiàn)減壓病（DS）癥狀。減壓病是指當人體承受的環(huán)境壓力（氣壓或水壓）下降過快時，關節(jié)或組織中的惰性氣體無法隨血液循環(huán)排出體外，形成的氣泡會導致頭暈甚至休克。

幸運的是，列昂諾夫開啟閥門后，宇航服排氣的速度并不快，慢慢貼合到他的身體上。宇航服內氣壓下降的速度較慢，沒有引起嚴重的不適。

列昂諾夫幾乎是撲進氣閘艙的，相對于艙體，他處于頭朝下的狀態(tài)。這時他面臨新的問題——如何關閉身后的艙門？在模擬演練中，他都是倒退著進入氣閘艙，然后直接關閉艙門。而現(xiàn)在他必須先轉過身。氣閘艙的直徑只有1.2米，而穿著宇航服的列昂諾夫身高達到1.9米?！澳銈兡芟胂笪疫@樣一個大漢‘折疊’起來是什么樣子嗎？”列昂諾夫在回憶錄中這樣調侃。的確，他當時完成這個動作絕非易事。等他轉過身時，宇航服里面已經(jīng)滿是汗水?；俗阕?0秒的時間，他才將氣閘艙的艙門關閉。

靠手動操作飛回地球

終于大功告成，列昂諾夫和隊友準備返航。按照預定計劃，氣閘艙（已無使用價值）應在返航前10秒鐘內自動脫離飛船，以減輕負荷。但這一預定程序未能啟動。飛船指揮官貝爾耶夫指示馬上啟動備用方案——開啟溫度傳感器，飛船發(fā)動機的高溫被傳感器感知，飛船自動控制系統(tǒng)強制下達了分離氣閘艙的指令，終于甩掉了“包袱”。

然而，拋棄氣閘艙后的飛船遭遇新的麻煩——發(fā)動機噴射出的氣體導致陽光傳感器失靈，這款設備的作用是為“上升2號”導航。于是，飛船在太空中迷失了方向。為了避免高速飛行的飛船錯過切入地球大氣層的合適角度，別列亞耶夫與列昂諾夫經(jīng)過短暫商議后決定，關閉飛船的自動導航系統(tǒng)，改用手動操作。飛船進入大氣層，向地球飛去。

手動操作導航與自動導航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吧仙?號”雖然降落在西伯利亞廣袤的無人區(qū)，但距預定降落地點遠達400多英里。著陸24小時后，最先趕來支援的一批蘇聯(lián)伐木工人才在大雪覆蓋的森林里找到了“上升2號”。

得知“上升2號”中的宇航員有驚無險，這次行動的“總導演”科羅廖夫感慨道：“是上帝拯救了我們?！?/p>

代表蘇聯(lián)執(zhí)行“太空握手”任務

列昂諾夫幫助蘇聯(lián)實現(xiàn)了兩個目標：一是在航天領域取得重大技術突破，二是使蘇聯(lián)航天走到了美國的前面，在全世界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美國自然不甘示弱。1965年6月3日，美國宇航員愛德華·懷特乘坐“雙子星座4號”飛船進入太空，成為第一個完成太空行走任務的美國人，在時間上比蘇聯(lián)晚了不到3個月。當時他離開飛船，在太空中飄浮了創(chuàng)紀錄的23分鐘。

與蘇聯(lián)“上升2號”飛船不同，美國“雙子星座4號”飛船采用簡化設計，沒有設置氣閘艙。懷特直接打開載人艙的艙門出艙，完成了太空行走任務。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助手，另一名美國宇航員麥克迪維也暴露在宇宙真空環(huán)境中。按照國際航天界最初的定義，只要宇航員暴露在宇宙真空環(huán)境中，就算實施了太空行走。然而，麥克迪維并沒有出艙，所以在這次任務之后，蘇聯(lián)和美國都同意進一步完善關于“太空行走”的定義。麥克迪維沒有進入國際航天界公認的“太空行走宇航員名單”。

1975年7月15日是人類航天史上值得銘記的日子。這一天，美國和蘇聯(lián)兩個航天大國的宇宙飛船，成功在太空Uzhhf3g0qL5cj3eY00jnKw==軌道上實現(xiàn)被喻為“太空握手”的對接。當對接艙的艙門打開之后，蘇聯(lián)“聯(lián)盟19號”飛船上的宇航員列昂諾夫和美國“阿波羅18號”上的宇航員斯坦福德，在“頭靠頭”的狹小空間中熱烈握手。列昂諾夫用英語對斯坦福德說：“很高興見到你?！笔澜绺鲊娨暀C前的觀眾興奮地觀看了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場景——兩個航天大國互相敞開了合作的大門。

列昂諾夫是當時蘇聯(lián)唯一執(zhí)行過太空行走任務的宇航員，有在太空中“游泳”的寶貴經(jīng)歷，所以成為蘇聯(lián)實施此項合作計劃的最佳人選。時任蘇共中央總書記勃列日涅夫為此接見了列昂諾夫并對他說：“阿列克謝，我們不是‘任命’你，而是‘選中’你。你將代表整個蘇聯(lián)，對一切負責。”

執(zhí)行太空任務對于列昂諾夫來說可謂駕輕就熟，但此次任務的最大挑戰(zhàn)是要過外語關，以便與美國宇航員交流。盡管列昂諾夫是蘇聯(lián)高等軍事院校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但他并沒有系統(tǒng)地學習過英語。

針對這個問題，蘇聯(lián)派出師資力量對美蘇宇航員進行了培訓。教美國宇航員說俄語的是俄國著名歷史學家瓦西里·塔季謝夫的后代阿列克斯·塔季謝夫；蘇聯(lián)宇航員的英語老師則是蘇聯(lián)國防部長的高級翻譯。

“太空握手”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架起了溝通的橋梁，人們依稀望見了和平利用太空的燦爛前景。

為表彰列昂諾夫在開發(fā)宇宙空間方面建立的功勛，蘇聯(lián)科學院授予他“齊奧爾科夫斯基金質獎章”1枚，國際航空航天聯(lián)合會授予他“宇宙金質獎章”2枚。此外，他還榮獲“列寧勛章”2枚、“紅星勛章”和“在蘇聯(lián)武裝力量中為祖國服務勛章”各1枚。月球背面的一座環(huán)形山以列昂諾夫的名字命名。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蘇聯(lián)航天界還創(chuàng)造了另一項“太空第一”，即首位實施太空行走的女宇航員。

1984年7月17日，蘇聯(lián)發(fā)射“聯(lián)盟T12號”飛船。飛船上載有扎尼拜科夫、沃爾克和女宇航員薩維茨卡婭?！奥?lián)盟T12號”飛船與“禮炮7號”空間站和“聯(lián)盟T10號”飛船組成的聯(lián)合體成功對接。薩維茨卡婭于1984年7月25日與扎尼拜科夫一起走出“禮炮7號”空間站，完成了太空行走任務。這次艙外任務持續(xù)了3小時35分之久。薩維茨卡婭也由此成為全球第一位完成太空行走任務的女宇航員。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