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光,天真爛漫,我心中滿載無憂無慮的遐想。那時的我,總是因為調皮搗蛋遭到家人呵斥。即便如此,一些溫馨的記憶仍深深刻在我的腦海:晚上和哥姐們到鄰近大隊蹭看露天電影,和多個小伙伴伸頭同看一本小畫冊……而購藏的小畫冊才是我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
我爸是個老師范生,教過幾年書,后來在其老同學的提攜下從政幾十年,而藏書、練書法、記日記、寫隨感是他一生的愛好,這也深深影響著我。童年的我大字不識幾個,卻愛翻閱他的藏書,因為書里有黑白的或彩色的插圖吸引著我,時常閱讀且樂此不疲,也讓我從此愛上了圖書。而小畫冊,我們都稱為連環(huán)畫或小人書的出現,更讓我眼前一亮:彩色的封面,精彩的內容,靈動飄逸、呼之欲出的人物畫面,一幅連著一幅,憑著直覺體會畫家或攝影師帶給我們的藝術美感和享受。雖然有些字我不認識,但通過讀圖也能大概知道書所表達的意思。平時蹭同學或親友的小畫冊看,我總覺得興猶未盡,欲罷不能,感覺誰有都不如自己有,因而心生購買之念,怎奈何那時的我囊中羞澀。
因此,爸媽后來給我的零花錢,我都舍不得買零食,全用來買小畫冊了。一旦形成癖好,那就不是看看激動,想想感動,過后不見行動的了。
聽人說,槐樹花似開未開時,捋下來曬干可以入藥,大街上藥材門市有收購點。于是,我和堂姐堂哥們一起上樹捋下許多槐樹花,等曬干后,我把它們拿到街上的收購點去賣了,再到文化用品店買回許多小畫冊,諸如《雞毛信》《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苦菜花》《平原游擊隊》《平原作戰(zhàn)》《沸騰的群山》《保密局的槍聲》《楊家將》《說岳全傳》《西游記》《水滸傳》……如此接連不斷地賣藥材,買畫冊,不久我就成了小伙伴們之中的精神富有者。
我可以眉飛色舞、連吹帶侃地講述每一本書的內容,既讓我增加了自信,也生出幾分自得和成就感,使小聽眾們心生艷羨想一睹為快,這樣我就通過有償借閱來獲得他們的零錢,充實自己的腰包,然后購買更多的小畫冊,以至于后來攢了四百本左右。書包里、箱子里、抽屜里,甚至床上席子底下,都放滿了心愛的它們。每天看看那一本本色彩斑斕的封面,我就油然而生出愉悅感和成就感。
在家里,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在課間休息時,甚至課堂上我也不閑著,平時得空就看。閱讀過程中遇到不認識的字,我會查字典或請教他人,也因此認識了許多同齡人不認識的生字,獲得了不少課本外的知識。通過談話交流,有些長輩們對我另眼相看,連連夸贊我,滿足了我小小的虛榮心。
小畫冊買得越來越多,閱讀的不分時段,成績的時好時壞,終于讓我迎來了苦果。在一次課堂上偷看小畫冊時,我被老師發(fā)現,遭到了批評和懲罰,最后小畫冊也被沒收了。爸媽知道這件事后,先是幾個耳刮子伺候,而后將我一腳踹翻,更是發(fā)狠要找來全部的小畫冊燒毀。爸媽的舉動嚇得我魂飛魄散,我趕緊低眉順眼,諾諾連聲地苦苦哀求,希望家里兩位威嚴的長官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所幸他們是“雷聲大,雨點小”,并未付諸行動。于是,我趁他們不在家時,用幾個紙箱把它們裝好,偷偷送到一個堂哥家的床底,暫避風頭。
誰知堂哥家的孩子和我同齡,他也愛看,也有人找他借閱。后來,這些小畫冊就漸漸地消失在他手里,永不再見了?,F如今,每每想起它們,想起我付出的辛苦,想起擁有它們時的快樂和失去它們時的苦楚,我總心生溫暖和懷念,也惆悵和后悔不已。有時我心里會想象:假如它們一直陪伴著我,我和它們現在會是何種境況?
不想了,想起都是淚,徒生煩惱。這些小畫冊曾帶給我知識,帶給我收益,帶給我快樂,帶給我力量,算是我童年時光里的心靈伙伴,雖是匆匆過客,也是我今生最難忘、最溫暖、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