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課鈴聲響起前,孫黛玉忽然朝隋與大吼大叫,全班同學(xué)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隋與,仿佛所有目光里都有一句話:惹誰不好,偏偏惹孫黛玉。
或許,孫黛玉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像林黛玉一樣沉靜,因此起了這個名字。可惜恰恰相反,這個黛玉發(fā)起脾氣,電閃雷鳴。
隋與滿臉通紅,飛快地掃一眼正在同情自己的同學(xué)們,磕磕巴巴地說:“我只是想……”
“想什么?你就知道搞破壞?!?/p>
“不,不,不是,”隋與連連擺手說,“我是想幫你把表修好?!?/p>
“修表?你會嗎?你只會拆。這可是我媽給我的手表,你竟然把它拆了。”
“我……我會修……修好。”
觀戰(zhàn)的同學(xué)們大致明白了,這是一塊手表引發(fā)的戰(zhàn)爭。此時,孫黛玉的手表變成了一堆讓人目瞪口呆的零件,躺在課桌上,但十幾分鐘前,它還完完整整地戴在孫黛玉的手腕上。
當(dāng)時,隋與也是嘴欠,隨口問:“這塊手表是新買的嗎?”
孫黛玉說:“不,我媽以前戴過的,她給了我?!?/p>
“為什么不給你新買一塊手表?”
“我更喜歡她戴過的?!?/p>
隋與看一眼表說:“挺好看。”
“可惜經(jīng)常偷停。”
“什么?”隋與身子一震,說,“給我看看?!?/p>
孫黛玉隨手摘下手表,然后去廁所,回來時,手表便被隋與拆了,零件放在一張白紙上,似殘骸。孫黛玉吼叫起來,隋與越說他能修好,孫黛玉越生氣。
直到上課,孫黛玉都沒有消氣,怒氣沖沖地瞪著隋與。班主任歐陽老師一進教室便察覺到了火藥味兒,皺皺眉問道:“孫黛玉,怎么了?”
孫黛玉用手一指隋與說:“他把我的手表拆了。”
隋與急忙解釋:“不是拆,我是想修?!?/p>
“修好了嗎?”歐陽老師問。
“還沒有?!?/p>
“你以為你什么都能修好嗎?”
“我沒這么想。”
“我很好奇,你用什么拆的表?”
“老師,隋與有個工具箱?!睂O黛玉揭發(fā)道。
歐陽老師走過去,果然發(fā)現(xiàn)隋與的書包里有個長方形盒子,里面裝著螺絲刀、扳手、尖嘴鉗等工具,此外,還有一套修表專用工具,都是迷你型,小巧,不太重。
歐陽老師既生氣又驚訝,難以想象,隋與竟然帶著這么多工具來上學(xué)。歐陽老師拿走工具箱,對隋與說:“讓你爸爸來取,我會給他打電話,好好談一談?!闭f到這里,歐陽老師不由自主嘆了口氣,他和隋與的爸爸是同學(xué),有這一層關(guān)系,本該多照顧一下隋與,然而,隋與學(xué)習(xí)實在太差,怎么教都不會。歐陽老師找隋與爸爸談過,誰料到,他根本沒當(dāng)回事兒,反而是聽說隋與把教室門鎖修好了,格外在意,一遍遍地問,好像修門鎖比考試還要重要。
歐陽老師光顧著生氣,忘記拆開的手表還躺在紙上生悶氣。孫黛玉沒忘,她指指那張紙,問老師:“我的表怎么辦?”
歐陽老師說:“隋與,你帶回去給你爸,讓他找個修表匠把表修好?!?/p>
隋與本想說,他就能把表裝上,甚至修好。但是工具在老師那里,何況他們誰都不信自己,算了,只能答應(yīng)一聲。
整整一堂課,隋與都在“離線”狀態(tài)中,他不擔(dān)心老師給爸爸打電話,而是在琢磨,沒有工具,自己該怎么辦,去跟曹爺爺借還是直接讓他幫著修。
放學(xué)后,隋與獨自回家,別的同學(xué)都是家長接送,只有他是自己一個人。走著走著,隋與發(fā)現(xiàn)垃圾筒旁有個空紙箱,他走過去,將紙箱拆開,折好,夾在腋下,繼續(xù)往前走。
十幾分鐘后,隋與在一家沿街的店鋪前停下腳步,店鋪門口停著一輛電動三輪車,車上放著許多廢品,雖是廢品,卻擺放得整齊有序。隋與將紙箱放在車上,朝店鋪望一眼,門鎖著。
這是一家修表店,店主姓曹,隋與叫他曹爺爺,那套修表工具就是曹爺爺送給隋與的。如今,戴表的人少了,靠修表養(yǎng)家糊口,顯然不太可能。于是,曹爺爺平時還撿破爛。附近的人都很敬重曹爺爺,家里的空紙箱、空礦泉水瓶不扔,攢著,路過修表店時,一聲不響地放在三輪車旁。
曹爺爺不在店里,隋與有些失望。其實,遇見這樣的事,他最先想到的應(yīng)該是爸爸,對于隋與來說,爸爸如同參謀長,什么事都能幫著出謀劃策,然而現(xiàn)在,參謀長住院了。
2
天陰了,隋與擔(dān)心下雨,找了一塊塑料布蓋在三輪車上,然后才回家。
媽媽正在家里炒菜,炒的都是爸爸愛吃的菜,隋與猜到,媽媽一定是想去醫(yī)院給爸爸送飯。
媽媽炒完菜,抱怨保溫飯盒壞了,飯菜到醫(yī)院肯定得涼。隋與一言不發(fā)地走進陽臺,找出保溫飯盒,遞給媽媽。
媽媽說:“不保溫了,還用它干嗎?”
隋與笑笑說:“我昨天修好了,早猜到你會給爸爸送飯?!?/p>
媽媽有些吃驚,隨即也笑了,夸贊道:“難怪你爸說你是個小天才?!?/p>
“你不覺得我是天才嗎?”
“我當(dāng)然也這樣認(rèn)為,你就是天才?!?/p>
隋與嘆口氣說:“黛玉要是也這么認(rèn)為就好了?!?/p>
“黛玉?紅樓夢里的那個人?”
“是孫黛玉,我同學(xué)?!?/p>
媽媽裝完飯菜,去了醫(yī)院,家里只剩下隋與,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室內(nèi)很亂,地上放著各種被拆卸得面目全非的電器,還有大大小小的工具。他被沒收的工具,只不過是其中一小部分,準(zhǔn)備應(yīng)急時候用,所以才隨身攜帶。只可惜,修表的工具只有一套,當(dāng)時,他不小心拿錯了,放到工具箱里,結(jié)果真派上了用場,但也讓他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隋與默默地想,老師大概已經(jīng)給爸爸打電話了,那也沒事,爸爸向來都支持自己。
隋與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拆東西,不管什么都想拆開看看。有一天,他把新買的遙控飛機給拆了。媽媽見了,很不開心,爸爸非但沒生氣,反而對媽媽說,有好奇心是好事,咱兒子是個天才。
此后,隋與的膽子更大了,不只玩具,家用電器也不放過。為了滿足隋與的拆癮,爸爸四處淘舊家電。有一回,他竟然從一個發(fā)燒友家里,要了個廢棄的大型音箱,滿頭大汗地搬回家,往客廳中間一放,對隋與說,兒子,這個歸你了,拆吧。爸爸常說,拆不是目的,我們應(yīng)該再把它裝上,壞的,將它修好。
隋與聽話,舊家電拆完之后,他也嘗試著安裝,甚至想將其修好。至于工具,隋與不用犯愁,爸爸后勤工作做得到位,缺什么工具,隋與只要吱聲,爸爸立即去買。對于隋與來說,爸爸仿佛一個小太陽。然而最近,小太陽黯淡了,他在換吸頂燈的時候,忽然從凳子上摔下來,原來,那一瞬間他的心臟突然偷停。爸爸住進了醫(yī)院,想檢查一下:心臟為什么偷停?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