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傳統膠片時代，攝影的門檻都很高，對于大眾來說，拍一張簡單的全家福都要到照相館去，然后等待沖印。如今，數碼相機的快速普及，手機拍照功能的不斷強大，拍照并分享已經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毫無疑問，這個一個全民攝影時代。當人人都在“攝影”時，又該如何定義“攝影”？照相與攝影有區(qū)別嗎？本文對攝影和照相的區(qū)別進行探索，并提出，照相，只停留在簡單機械的復制層面，而攝影，是主觀性的、創(chuàng)造性的。

【關鍵詞】機械性的復制；主觀性的創(chuàng)造；被賦予意義

【中圖分類號】J40；J9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12—040—03

每個人都會寫字，但你寫的字算書法作品嗎？同樣，每個人都會照相，但你拍的照片算攝影作品嗎？照相與攝影的區(qū)別，就如同寫字和書法的區(qū)別。

照相，是機械性的復制，是沒有創(chuàng)造的。而攝影，是主觀性的，是創(chuàng)造性的，攝影的創(chuàng)作過程是攝影師觀察、選擇、思考和評判的過程，然后用其熟練的技術技巧加以呈現，以表達攝影師本人的觀點和態(tài)度。

所以，沒有思想的快門，屬于照相，而有了主觀的態(tài)度，才屬于攝影。

一、沒有思想，便不是攝影

理由很簡單，精準地“復制”一個場景，是照相機的功勞，這是它最擅長的本領。在復制這個畫面的過程，照相機成為了主角，拿相機的人成為了服務照相機的配角?？吹竭@種畫面的讀者也只會贊嘆你的相機多么昂貴，而不會贊美你多么有智慧。

其實，“機械的復制”，是攝影誕生后，遭到藝術的排斥的根本原因。當然，攝影的誕生，主要是源自于畫家的需求。因為，在攝影沒有誕生之前，從17世紀開始，畫家就開始利用暗箱作畫，到18世紀，相機已經普遍成為畫家輔助畫畫的常用工具。依靠相機作畫的畫家，當然希望通過一種方法，讓影像能夠短時間內凝固。在這種愿望和動力的驅使下，再加上科技的發(fā)展，到1839年8月19日，法國科學院向世界公布了達蓋爾的攝影法，攝影誕生了。

在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歐洲出現了供繪畫用的“成像暗箱”。

應該說，攝影的誕生，實現了畫家的心愿，是藝術界的一件大喜事。但恰恰相反，畫家們并沒有對這項新技術表現出應有的熱情，而是對攝影的誕生產生一種恐慌。當然，畫家的恐慌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攝影的誕生，結束了繪畫是留存視覺圖像唯一性的歷史，直接構成了對畫家的現實威脅。隨著時間的推移，畫家們很快發(fā)現，攝影是通過使用機械工具和物理化學的原理來實現，這種“復制性”和“機械性”根本無法與畫家的“主觀的雙手”和“靈氣的創(chuàng)造”相提并論時，他們嘲笑攝影、譏諷攝影，并聯合起來詆毀攝影，不允許攝影進入藝術的殿堂，就連當時法國著名的詩人，評論家夏爾勒·波德萊也寫文，公開蔑視攝影：“如果允許攝影在某些功能上補充藝術，在作為它自然盟友的大眾的愚蠢幫助下，攝影很快就會取代藝術，或者索性毀掉藝術。所以，現在是攝影回去履行自己義務的時候了，即作為科學與藝術的仆人，但是，它是地位十分低下的仆人，就像印刷與速記，它們既沒有創(chuàng)造，也沒有取代文學?！?/p>

我們暫不探討攝影在發(fā)生后最初的十幾年內，畫家對攝影認知的局限性，以及波德萊爾過于偏激的態(tài)度，但他們都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攝影的短處，即：機械性、技術性、復制性。

從攝影誕生到今天這180年里，一批批攝影家正是在這不斷擺脫“機械復制”的實踐中，逐步確立了攝影的地位。

二、有了思考，才能稱之為攝影

相機的“機械復制”，是制約和阻礙攝影發(fā)展的鐐銬，唯有融入人的主觀態(tài)度，按照人的構思、人的審美、人的觀念、人的情感去創(chuàng)作，這樣的攝影才能飛起來，才能吸引人、打動人，攝影才能獲得掌聲和贊美。

縱觀攝影史，無論是選擇了追隨繪畫演變之路的畫意派攝影家，還是摒棄畫意手段，探索攝影本體語言之路的現實主義攝影家，還有走紀實道路的攝影家，他們之所以成功，就在于他們在創(chuàng)作時，都有明確的藝術觀念、個性表達、以及對現實的評判態(tài)度。人是主體，人支配著相機，而照相機只是“工具”，就如同畫家的顏料，文學家的鋼筆。

比如：高藝術流派的攝影家們，他們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為了避免“機械復制”，手法上利用剪輯疊印、拼貼翻拍和化妝擺布等手段，內容上借用預言故事，效果上模仿繪畫，最終取得了成功。如奧斯卡·古斯塔夫·雷蘭德于1857年拍攝的額《人生的兩條路》和亨利·佩奇·魯濱遜于1858年拍攝的《彌留》等。 到了印象派時期，印象派的攝影家或利用各種柔焦和軟焦的手法、或加漫射濾鏡、或直接在寫實的照片上再次涂抹，讓作品朦朧和柔化，到達印象的效果。

比如：舉起反畫意攝影大旗，主張直接攝影的美國的攝影家阿爾弗雷德·斯蒂格利茨，他的經典作品《終點站》，是拿著4×5英寸的相機，在彌漫的風雪中等待了兩天才拍攝成功。為什么是兩天？因為第一天他等待了3個小時，因光線不理想放棄拍攝，最終在第二天，抓拍了鐵軌馬車在紐約舊郵局前準備出發(fā)時的景象。兩天內，斯蒂格利茨個人獨立的觀察、場景的選擇、光線的等待、瞬間的捕捉，以及照片背后的精神訴求，讓這幅作品成為經典。這幅作品的現實意義還在于將攝影的創(chuàng)作由室內轉向室外，由畫意轉向更為廣闊的現實世界，為攝影開啟了勃勃生機的局面。

比如：F64小組的愛德華·韋斯頓，她拍的《人體》《蔬菜》《甜椒》等，都及其震撼。他拍攝《甜椒》時，將甜椒放在圓鐵皮桶中，為了展現甜椒的內在生命奧妙，他采用了精妙的光影效果，經過7天的觀察，拍了30多張，最終獲得成功。這幅《甜椒》在20世紀80年代就以1.4萬美元被收藏。還有F64小組的安塞爾·亞當斯，他在摁快門前，總要先凝視大自然，與大自然對話，他說他似乎能聽到自然界也在向他訴說著什么，可見，在亞當斯的作品中，都凝聚著他個人豐富的情感。

再比如：超現實主義攝影家安德烈·柯特茲，他的眼光非常敏銳，而且很有耐心，他拍攝時，會等待所有元素完美聚集時，在“絲毫不差的時刻”按下快門，他的這種拍攝還影響了布列松。柯特茲對表現現實事物本身沒什么興趣，他想要展現的是讓現實的各種空間元素，在他的“觀看”下，可以構成某種意涵的關系。

達達主義時期的攝影家曼·雷在創(chuàng)作時，無視所謂的“傳統手法”，利用負感效應、粗顆粒放大、多重曝光、剪接拼貼、以及不像照相機，讓物體直接在相紙上成像的物影照片進行創(chuàng)作，他希望產生奇特多變的抽象畫面，正如他說：“與其拍攝一個東西，不如拍攝一個意念；與其拍攝一個意念，不如拍攝一個夢幻。”他在攝影領域中以不知疲倦地實驗而著稱，他創(chuàng)作的作品奇特、夢幻，徹底顛覆了人們的習慣思維，從而成為一個的時代里程碑。

可見，只有有了思考，融入主觀的態(tài)度、是使照相成為攝影的根本。

三、攝影的偶然性和文獻價值

前面，我們探討了照相和攝影的區(qū)別，得出的結論是：照相，屬于機械性的復制，而攝影，是需要主觀思考，攝影的創(chuàng)作過程是攝影師觀察、選擇、思考和評判的過程，然后用其熟練的技術技巧加以呈現，以表達攝影師本人的觀點和態(tài)度。

我們發(fā)現，一些復制而來的照片，或者隨手拍的照片，有時也能成為經典攝影作品，這是怎么回事？這是因為：

第一，攝影具有“偶然性”的特點，恰巧碰到了，也恰巧拍到了。與其它藝術相比，攝影還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特點，就是它的“偶然性”，也就是說，無意中的拍攝，有可能會產生攝影佳作。比如，你在大街上用相機無意中記錄了一個事件，如果這個事件對這個地區(qū)、這個民族、這個國家是及其重要的，而且這個事件只有你記錄了下來，那么這幅作品一定會成為重要的攝影作品，甚至成為經典。

第二，照片都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照片是對歷史的記錄，每一張照片都具有一定的歷史意義、都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當這個照片的歷史意義足夠大時，它便成為好的攝影作品。

比如法國人托馬斯·蘇文，在北京北五環(huán)的一個垃圾場里發(fā)現了“金礦”，10年來，他在這里回收了100多萬張被廢棄的底片，這些底片全部來自1985年到2005年間的北京普通人家的日常。這些普通的家庭紀念照生活照，經過蘇文的選擇、處理、梳理、編號、編輯，整理出80萬張，讓這些被丟棄的記憶被逐漸還原，這樣，一個國家的變遷在每個人的生活中展現得如此具體而鮮活，并勾勒出改革開放后的時代巨變。蘇文將之命名為《北京銀礦》。2013連州國際攝影年展中，本作品獲得了新攝影年度大獎和中國攝影家協會2013中國優(yōu)秀策展人飛馬獎兩項桂冠。

蘇文的成功，再次說明，普通的照片含有重大的歷史意義時，它就是好的攝影作品。同時，我們也看到，在不同的社會背景、歷史條件下看，照片和攝影又是可以相互轉換的。

四、結語

總之，是不是攝影，一是看拍攝時，攝影師是否有思想、有態(tài)度、有情感；二是看這張照片，是否有意義，或者被賦予意義。拍攝時有思想、拍出的作品又有價值（藝術價值、歷史價值、文化價值……），這才是真正的攝影。

參考文獻：

[1]林路.攝影思想史[M].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15.

[2]顧錚.西方攝影文論選[M].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13.

[3]內奧米·羅森布拉姆.世界攝影史[M].北京：中國攝影出版社，2016.

作者簡介：劉江，山西工程科技職業(yè)大學教師，中央數字電視攝影頻道簽約授課教授，人民攝影報名家公益大講堂授課導師，國家藝術基金攝影人才培養(yǎng)計劃攝影師，解海龍青年攝影家扶持計劃優(yōu)秀人才，國家一級攝影師，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曾獲：第十屆大理國際影會DIPE國際攝影節(jié)主席聯盟獎，第21屆平遙國際攝影大展優(yōu)秀作品獎，第八屆侯登科紀實攝影獎。多次在中國國展、上海國際影展中獲獎。出版專著有《老年大學攝影基礎教程》《老年大學攝影后期制作教程》，其中《老年大學攝影基礎教程》榮獲全國老年大學優(yōu)秀教材獎。主要研究方向為紀實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