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子宮

我能留意和記住的是天色

白天的多云，傍晚的層層的藍白色的云彩

遠處的山脈

連綿，起伏

我踩著的是柏油路，還有沙石路

小道，樹木，一蓬一蓬的草

總有個記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時不常它就浮現出來

我媽曾經上班的汽配廠

里面的花壇，公共食堂

通往汽配廠路上賣玫瑰香葡萄的地攤

我無法忘記的還有回鄉(xiāng)的路

真正的“鄉(xiāng)”，我小時候住過的村子

右手邊是高高的土堆

上面是地

種玉米或其他

所以這里不是華北平原

這里是華東丘陵

我的老家

我每次回去心都擱到了肚子里

就連呼吸都那么痛快

上海朋友

每次我和上海朋友玩得很好時

都感覺此時應該在上海

似乎是這種情緒傳染了他們

他們也會感慨

今天太開心了

就像在上海

有時候說得更具體些：

今天玩得太好了

簡直就像我們上次在復興路上

簡直就像我們在陜西南路

另一個上海男孩指著挪威的垃圾箱說

還是我們上海好

他屬于另外一種情況

不管玩得好不好

他都覺得上海好

這么多年過去了

現在想想他的舉動

甚至覺得有點感人

春 日

涂上五十倍的防曬霜

在陽光下曬曬自己

無論如何，在哪里

我都是我自己

那些渴望能通過分享照片

音樂、情緒

來印證自己的想法，可以

休矣

一個黑人一圈圈地

繞著草地跑步

一個女人，在讀書，紙質書

眼前的這棵櫻樹，再過幾個禮拜

就會開花，去年我見過

去年我們就在樹下

那不勒斯球迷

——給蘇不歸

他站在地鐵站口

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們在晚風中走向另一位詩人的家

頻頻說話

我買了瓶黃酒和一包煙

一桌貴州菜正等著我們

我們居然談得最多的是足球

不是詩

他說他最喜歡的球隊是那不勒斯

因為馬拉多納曾經去過

上海的那不勒斯球迷開的披薩店

他們共同舉杯唱隊歌

我一下子明白了

是激情，是因為他喜歡

也是激情，讓我想回國

樓道里燈光昏黃

燈滅時就要跺跺腳

吃飯時一個小女孩和她的

爺爺或者姥爺進來了

主人家的門除了睡覺

一直開著

廣迎四方鄰居

主人也聽搖滾

只是看不出來

我們屬于那一代的搖滾青年

搖滾指引生活

與外在無關

走過地鐵站口裴多菲的詩

回法租界的地鐵上

他又給我看一家人去東歐旅行的照片

斯洛文尼亞坐火車

阿爾卑斯山上打雪仗

Airbnb住小木屋

我以為我是個有生活情趣的人

結果我不是

驚 喜

一只蜜蜂

飛到我淺紫羅蘭色的圍巾上

再過一陣風

它就會飛到我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