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那天一大早，專事說媒的大能叔來到桂生家，說，桂生呀，好日子我就替你定下了，就明天吧。錯過了明天，下一個好日子就要等到過罷年了。翠環(huán)的娘怕是等不得了。你爹娘要是在的話，這定日子的事還輪不到我呢。唉，我跟你爹一起長大，要不是十歲那年你爹把我從河里拉上來，我王大能早在那個夏天喂王八了。我要不替你張羅著找個媳婦，我都覺得對不起你爹。也是趕巧，人家翠環(huán)早看上你了，早等著我這個媒人呢，我一去提親，人家就點頭了。這就是緣分呀。

桂生聽大能叔自顧自地嘮叨，心怦怦直跳。手里擺弄著正修著的鎖。

他去前莊修鎖，翠環(huán)總會拿著鎖去找他修。修了很多次后，他把一把新鎖給了她，說，你這把鎖我沒有看出毛病，可你總說它鎖上打不開，打開鎖不上，大概是我把你這鎖修滑了，我給你換一把新的吧。她說，好好的一把鎖換了也可惜，你再修一修吧。說完話，臉還紅了。他說，你不要不好意思，這鎖是我自己打的，也值不了幾個錢，你就拿去用吧。她說，那這把舊鎖給你吧，你看看鎖頭啥的還能用不，也許你修鎖時能用上。他就接過了那把舊鎖。

他把舊鎖帶回家自己用，竟好用得很。

過了幾天，他又去前莊，翠環(huán)迎著他，說，我爹說了，你借給我們家的錢都還沒有還你，這回又送新鎖，多不合適。要我叫你晌午來我家吃飯。他說，嗨！誰還沒個急呀？大娘的病好些了嗎？翠環(huán)嘆口氣說，娘吃不下東西，越來越瘦了。他說，你回去給大叔說，需要錢的時候說一聲。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平時也用不到錢。翠環(huán)說，我爹說，你要不來家吃飯，就是怨我們還不起你錢。他說，我知道你們的心意，我這不還有事嗎？莊西頭的順德哥家里要蓋新屋，我得去幫忙，修房起屋是大事，需要人手。翠環(huán)問，就是吹嗩吶的順德伯伯家嗎？他說，對呀。翠環(huán)說，他兒子都比你大的吧？你怎么叫他哥？他說，我們是結拜兄弟呀。翠環(huán)就說，那我回去跟爹說，下次你來了再叫你去家里吃飯。他走了，翠環(huán)也往家里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他也恰好回過頭，他們都看到了對方回頭。翠環(huán)臉又紅了，他也感覺臉上熱辣辣的。

他再次挑著貨擔去前莊是一個月之后。翠環(huán)又到他的修鎖擔子旁，他裝作不經意地問，我給你的鎖又壞了？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說，你咋這么久沒有來莊上？他低頭擺弄著手里的鎖說，我天天來莊上。我一直在順德哥家?guī)兔Φ阶蛱煨挛菪藓?。每天天剛亮就來了，晚上摸黑走。她說，你幫忙這么久，就做不了生意呀？他說，是呀。她心里想，我以為他只幫忙幾天，沒想到一幫就幫到修好屋呀？結拜兄弟比新兄弟還親呀。她說，我爹要我叫你去家里吃飯。他說，真不巧，今天我是順道來這里修鎖的，我要去南莊另一結拜兄長家里幫忙。他家閨女要出嫁了，請木匠打嫁妝，要我去幫忙給嫁妝裝鎖。

又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去前莊，翠環(huán)急壞了。娘也著急，爹更是著急。

這個冬天需要他幫忙的事還真是多。其實也不是只是這個冬天，哪個冬天他都有許多忙要幫。人們娶媳婦嫁閨女修房起屋，哪一樣不是選擇在農活不忙的冬天？他的朋友多，光結拜兄弟就十幾個。

他七歲沒了爹，八歲又沒了娘，成了一個要飯吃的娃。那天，一外鄉(xiāng)來的修鎖人來莊上修鎖，他蹲一旁看，修鎖人需要用什么工具了，他就趕緊遞上，修鎖人看他眼勤手快很機靈的樣子，就說，收你做徒弟不知道你爹娘愿意不？他說，我沒有爹娘，我愿意。修鎖人說，瞧你這機靈樣，真好。

師傅后來回老家了，他就挑上擔子走村串莊修起了鎖。后來他無師自通還學會了打制新鎖。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知道他的手藝好?？啥髱琢诉€沒有媳婦，給他提親的倒是有，可人們都知道他好朋友，愛幫忙，是個手里留不著錢的主兒，家里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房子更是破爛得很，都不愿意把閨女嫁給他。

他也知道是翠環(huán)的爹找了大能叔。大能叔只是為了照顧翠環(huán)家的面子，才沒有說出是女方要他來提親。翠環(huán)娘的日子不多了，想親眼看著唯一的女兒嫁出去。他說，謝謝叔，我聽您的。我找?guī)讉€兄弟準備一下。大能叔說，翠環(huán)家說了，去輛牛車把她接來就行了。

一大早，大能叔套好牛車準備去前莊接親，突然外面喜慶的嗩吶聲熱熱鬧鬧地響起，一頂大花轎抬到了桂生的屋前。抬花轎的人邊放下轎子邊喊，新郎官快來掀轎簾呀！桂生站在牛車后面，看到抬花轎的都是他的兄弟和朋友。順德大哥從吹嗩吶的一群人里出來，從身后取下一個包裹遞給桂生，快去把新衣服換上吧。

頭一天，前莊的順德大哥知道了桂生結婚的消息，通知了離得近的桂生的幾個朋友來幫忙，給了桂生一個驚喜。

作者簡介：

杜景順，1968年2月出生，漢族，本科學歷。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商丘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民權縣作家協(xié)會秘書長。在文學期刊《奔流》《小小說選刊》《當代小小說》等發(fā)表作品多篇，其作品《大年初一放鞭炮》榮獲民權縣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主題征文大賽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