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南大學(xué)畢業(yè)后愛上了窮游,發(fā)誓在工作前一定要游遍祖國的名山大川。說做就做,也不管家人同不同意,他背起行囊就走,氣的當老總的父親至今不跟他說一句話。還好,游完最后一站西藏,他的愿望就要全部實現(xiàn)了。
這天,鄭南終于站在了川藏線上,望著藍天上飄浮的朵朵白云和不時飛快穿越公路的藏羚羊,他的心情像清新的空氣一樣澄澈起來。
正值秋季,中午還是很熱,明晃晃的太陽刺得人眼疼。鄭南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茶色眼鏡戴上,用力緊緊背囊,大步朝前方走去。
川藏線上景色雖美,但人煙稀少,視線范圍內(nèi)竟沒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更為要命的是,不知咋地,腳下的路似乎無限的長,走了半天,好像也沒走出多遠的路程,不免心中涌起了一股孤寂之感。這時,前方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映入眼簾,鄭南心下一熱,急忙揮手大喊起來,那人大概聽到了喊聲,也回了聲。
鄭南大喜,甩腿小跑起來,不大會就趕上了對方。進前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女孩,而且長得還很漂亮。鄭南顧不上羞澀,主動招呼道:“你好,美女?!?/p>
女孩友好地對他一笑:“你也好,帥哥?!?/p>
從彼此的裝扮上一看就明白,兩人都是窮游一族。三兩句客套話后,兩人就像熟人一樣結(jié)伴上路了。從女孩嘴里得知,她叫夏倩,來自美麗的江南小鎮(zhèn)。有了伴,一路上說說笑笑,兩人都不覺得寂寞了。夏倩更是興奮,一會去路邊摘幾朵好看的野花,一會去追逐一陣草地上翩翩飛舞的蝴蝶,女孩天性盡情釋放。鄭南看得正興致,忽然聽她“哎喲”一聲蹲在了地上,急忙跑上前問:“怎么啦?被東西咬了嗎?”
夏倩指了指腳,一臉痛苦表情地說:“崴腳了?!?/p>
“還能走嗎?”鄭南問。
“揉一下,應(yīng)該問題不大。”夏倩說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握住運動鞋使勁揉了幾下,然后站起身說,“好了,走吧。”沒走幾步,一個趔趄朝前倒去。鄭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說:“我扶你吧?!?/p>
夏倩面上一紅,剛要拒絕,腳下一陣疼痛襲來,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冷氣。
“出門在外都是朋友,不必客氣?!编嵞喜挥煞终f拽過她身上的背包,然后攙著她朝前慢慢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jīng)偏西,溫度已不再熾熱,地表寒氣開始泛起。夏倩望著額頭布滿細密汗珠的鄭南,愧疚地說:“對不起啊,我連累你了。”
鄭南大度地笑笑:“說啥呢,沒你陪伴,這段路我還真沒勇氣走下去?!?/p>
夏倩苦笑一聲,沒再說話。正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鄭南頓時喜形于色,急忙揮舞起雙手,一輛黑色的轎車不大會就駛到跟前。
司機搖下玻璃窗,問:“想搭順風(fēng)車?”
鄭南忙不迭地點頭,討好地遞上一支煙。司機接過煙,并沒立即答應(yīng),卻說:“已經(jīng)搭了三人,車小坐不下了?!迸锣嵞喜幌嘈?,還有意把后車窗搖了下來。
鄭南指了指身邊的夏倩,哀求道:“擠擠吧,她崴了腳,不能走路了。”
司機面露難色,鄭南狠了狠心把手中大半盒軟“南京”扔進車里。
“只能拉一個,你搭下一輛吧?!彼緳C松口了。鄭南大喜:“能捎上她就行!”
夏倩猶豫道:“那你怎么辦?”
鄭南故作豪氣地說:“沒事,少了你這累贅,說不定我走得更快?!?/p>
汽車絕塵而去。望著漸漸彌散在空中的汽車尾煙,鄭南愣了半天神,然后緊了緊背囊,開始小跑起來。他要趕在天黑前,找個住宿的地方。
前面有座山,山不大但樹木很深,隔很遠的距離就感覺到有股寒氣襲來。鄭南心下害怕,跑得更快了。當他氣喘吁吁地穿過山頭,忽然發(fā)現(xiàn)剛被車搭走的夏倩居然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沖他笑。
鄭南眼睛一熱,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暖流,急走兩步趕了過去:“你咋下來了,腳不痛了?”
夏倩調(diào)皮地說:“你這么夠朋友,我總不能扔下你不管,多個伴就多個膽?!?/p>
鄭南沒有說話,默默地提起她的背包。這次,幸運的順風(fēng)車沒再出現(xiàn),兩人就這樣慢慢地朝前走著。天色暗了下來,草叢中秋蟲開始大聲長吟,而視線觸及內(nèi)竟沒看見有一處的燈火。
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襯衣,夜風(fēng)吹來,說不出的難受。夏倩大概也看出了鄭南的窘境,建議說:“要不找一避風(fēng)地方湊合一晚?”
鄭南瞅了眼黑黢黢的四周,猶豫不決:“能行嗎?這地方……”夏倩大大咧咧地說:“沒事,以前我也經(jīng)常在野外露宿?!闭f著一瘸一拐地找起避風(fēng)地方。待選定位置,夏倩從鄭南手中接過包,拽出一個粉紅的簡易帳篷和一塊防雨布,三下五除二就搭起個臨時住所。鄭南站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夏倩搭起帳篷后,招呼鄭南道:“進來吧?!?/p>
“我,也進去?”鄭南遲疑著。
“這里溫差大,如果你不怕冷,可以站在外面給我站崗?!毕馁还室舛亨嵞?。
鄭南渾身早就涼透,聽她一說,就更冷了。當即不再猶豫,趕緊鉆進了帳篷。
第一次與女孩獨處,鄭南心如撞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他努力把身子貼在帳蓬邊緣,盡量與夏倩身體保持一定矩離。就這樣在緊張又興奮中迷糊了不知多長時間,忽然感覺有股寒意襲來,頭皮頓時發(fā)麻。這種感覺與書中描寫遇狼的情景極為相似。細聽,果真從帳蓬不遠處傳來陣陣粗重的喘息聲。
鄭南被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去握夏倩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心也潮濕一片,原來她早就醒了。
“狼,我們遇狼了?!编嵞媳M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zhèn)定。
“嗯……”夏倩小心應(yīng)了聲。
“別怕,有我呢?!编嵞媳M管心里緊張得厲害,卻不敢在夏倩面前表露出來。抖抖索索地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終于摸到了兩塊拳頭大的石頭。他把石頭緊緊地抓在手里,傾耳細聽帳蓬外的喘息聲。這一聽不要緊,喘息聲竟然到了帳蓬前。兩人骨碌一下爬起身,不約而同地大喝了一聲,同時一股手電的強光射出帳逢,原來夏倩還帶著手電筒。
“狼”受到驚嚇,跳著跑開了。兩人不敢再待在帳蓬,急忙拉開拉鏈鉆了出來,與此同時,鄭南手中的石塊也向“狼”逃開的方向擲了過去。
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兩人也顧不上收拾帳篷,抓起背包就跑。剛跑不遠,那只“狼”又跟了過來,鄭南又把手中另一塊石頭扔了過去,趁著狼躲避的空當,兩人又急忙朝前奔去。
夏倩崴腳,跑的不快,沒跑幾步,“狼”又跟上來了。鄭南從夏倩手中搶過手電,上下劃動著射向“狼”,令人奇怪的是“狼”并不像傳說中的怕光,仍沒停止追蹤的腳步。
“它不怕光,肯定是只獨行的餓狼?!编嵞险f。
夏倩帶著哭腔說:“我連累你了?!?/p>
鄭南心下凄涼,嘴上卻故意打趣道:“這場景咋就應(yīng)了蒲松齡那篇小說‘狼’呢,一狼得骨止,一狼又至。”
夏倩掙脫開鄭南扶她的手,哽咽道:“別管我了,你快跑吧。”鄭南生氣了:“說啥話呢,我是那種不顧朋友的小人嗎?”“我能看得出,不然我也不會留下陪你。不過……實話告訴你吧,我得了一種很難治的病,要治好得花很多的錢。我不想難為爸媽,打算游完西藏回去后,就準備自殺?,F(xiàn)在葬身狼腹,與自殺又有何不同呢!”夏倩不由抽泣起來。
鄭南大吃一驚:“你在編故事吧?!薄岸歼@樣了,我干嗎騙你?”黑暗中,鄭南雖看不到夏倩的表情,卻感覺到她的聲音在顫抖。
“不管咋樣,我不能撇下你不管?!编嵞显囋嚾プハ馁坏氖?,夏倩一掙扎,不料手中的手電筒被甩了出去,大概落地時碰到了開關(guān),手電筒熄滅了,四周頓時漆黑一片。
“罷罷,看來今天我們是難逃此厄了?!编嵞系蛧@一聲,不顧夏倩反對,一把抱住她說:“這是只獨狼,就讓它先吃我吧,或許就能保住你的命?!?/p>
“你為啥對我這么好呢!”夏倩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緊接了一束耀眼的火把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也就片刻間的工夫,一個身著藏袍的精壯漢子高舉著火把從馬上跳下來,在他坐騎的身后還跟著一匹棗色的壯馬。
漢子沖兩人微微躬身,用不流利的漢語說道:“我接你們來遲了,讓兩位客人受驚了!”
鄭南和夏倩面面相覷。漢子微微一笑,接著解釋起來:原來,漢子是此區(qū)域的巡邏隊員,專門負責保護夜宿野外落單的游客。剛才遇到的那只“狼”,其實是只藏獒,也是巡邏隊的一員,而且是先頭巡邏員。它身上專門攜帶著高清晰的攝像頭,如果發(fā)現(xiàn)情況,它會一直跟隨保護,而且巡邏隊也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進行救助。
聽完漢子的話,兩人頓時淚流滿面了,原來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著呢!
想到這,鄭南忽然彎腰給漢子深深躹了一躬,接著回頭深情地對夏倩說:“你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我們不能再辜負美麗人生了。我想好,回家我就跟我爸道歉,并讓他在北京聯(lián)系一家最好的醫(yī)院和專家為你治病……好不容易撿到一件寶貝,我怎么再會弄丟呢!”
夏倩做夢一樣聽著,臉上泛起一朵好看的桃花……
(插圖/葉旦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