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琳。提筆的時候,南方的紅杏
還要半年才能大方地出墻。
而我已經(jīng)不常住你故鄉(xiāng)的隔壁,
許久未能擁有
如你名字般惹人誤會的景色。
生活近取譬后,把我扔進滿是銀杏
的學(xué)生倫理,和陌生的同行們
同行于舊瓶新酒的小徑。
十月了。這一年的新教師初登講臺
已經(jīng)有了些時日。像你預(yù)感過的那樣:
無論長短的世紀(jì)以來,寫詩單調(diào)墜落成
更寂寞的事;誠實地講,我們
自己的寂寞,偶爾展顏于歷史耳際
那充分和悅的裝飾。寂寞隨即自己
張開翅膀成長,也時常收斂幾朵
宿淚和青春痘。大概,用來愛與否定的容器,
都業(yè)已失去唇邊歷史的效力。
之琳。學(xué)院在秋天打著哈欠,說起詩歌
以外的高級知識分子往事。比如:
和你在延安擦身而過的文小姐,喝著白酒
也進了劇團。而你用盡瑜伽的姿勢
不過在筆端,拍了場別人夢過的電影。
你一定不會介懷:八十年后,圓臉書生我
也得逡巡舞臺之外,用指針選定
圍剿你文字的方寸。只略略可憎,
你總把自我陶醉的話按著不說,
辜負了后來的好人緣。只是
之琳。不被賦格的日子,我多想學(xué)你
在木屋外抽三年的煙。吐出的煙圈
要比年輪更像螺旋。類似地,
會有一個法國男人看到我
用煙蒂打磨玫瑰色,比喻也從此
還諸陳述,大意是:
“回來的他已不是他”*——常被看作
一句比肺葉更輕的話。而
戒煙以后,沒有一個今天,真的成為
昨天的沉淀。
*“回來的他已不是他”:出自卞之琳1941年所寫的《浪子回家集·譯者序》。《浪子回家集》為法國作家安德烈·紀(jì)德作品。
情人節(jié)后,人們信了觀音。
這不算是奢侈的日常:
鏡頭集散,快門披拂。
古德寺、古德寺,其實念出來
才有了俏皮的禪意。
相信觀音后,我們發(fā)燒了。
七色的磚瓦被政治遺落,胡亂倚在
賦閑的荷塘;殘冬里它和橘皮廝磨。
只是立春久了,耳郭
積攢再多涼,也無法阻止誰
點燃三十八元的香。
香火繚繞,功德箱的二維碼前
弓著仍用飯盒乞討的人。點一根煙
還是點一炷香,他可否區(qū)別?
哥特涂抹、小區(qū)圍墻,夕照下
也體溫粼粼。算而今,
寺院的臉依法哭花了迷信,難于卸妝;
卻又出落半張徽派建筑。
日出以后,它叫作天王殿,它
一呼一吸。慈悲應(yīng)識:
時代錯位的沙礫巨而嬰,哪懂什么
因地制宜?
黑色到焰色的頭發(fā)見證:幾十年,
天王殿
習(xí)慣這樣呼吸。
今天,他鄉(xiāng)的人穿過長江的橫批,應(yīng)許
遙遙的佛祖嶺*——
它英雄般一衣帶水。依然差一步,就
穿入建筑歷史的心臟,發(fā)燒的人
抬頭見到菩薩。
菩薩面前,我們健康、目盲;或
偶發(fā)地敞開,并聯(lián)幾秒心臟。
*古德寺、佛祖嶺:均為武漢地名
章旻辰,2000年生于江蘇如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