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漢靈帝在光和元年(178年)創(chuàng)辦的鴻都門學為我國最早的文藝??茖W校,雖然存在時間不長,但為后世相關??茖W校的發(fā)展開辟了道路。鴻都門生對書法藝術的自覺追求不僅在當時社會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也對當今高校書法教育影響深遠。大學生的文化自覺對弘揚書法文化、增強文化自信具有引領性作用。
關鍵詞:鴻都門學;書法自覺;高校書法教育;文化自覺
一、鴻都門學的創(chuàng)辦與漢靈帝的政策
東漢時期的書法無論是在字體演變,還是在風格形成方面都發(fā)展迅速,涌現(xiàn)出了一批對后世影響極大的書家其中,漢靈帝創(chuàng)辦的鴻都門學有著重要地位。鴻都門學在孫培青主編的《中國教育史》中被認為是“一種研究文學藝術的專門學校,規(guī)模曾發(fā)展到千人以上”[1],華人德在《中國書法史》中也提到“鴻都門學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一所文學藝術大學,設置于東漢靈帝時”[2]。東漢時期,國家全面推崇儒家思想,所以其在當時占有主導地位。漢代的學校有官學、私學兩種。官學由統(tǒng)治階級直接控制,培養(yǎng)人才往往是為了鞏固統(tǒng)治者的統(tǒng)治地位,其中又可分為中央官學、地方郡國學、鴻都門學、宮邸學等。由于發(fā)展初衷和社會現(xiàn)實的原因,官學的幾種形式各有發(fā)展。然而,當時的東漢因為戰(zhàn)爭不斷,人民生活艱苦,尤其到了桓、靈之際,整個社會陷入了困境之中。這在很大程度上與朝廷腐敗、外戚與宦官輪番專權有關,他們相互爭奪權力,導致知識分子對外戚與宦官集團頗有意見。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之下,鴻都門學的產(chǎn)生不足為奇,而這與漢靈帝劉宏有著緊密的關系。
漢靈帝劉宏是一位政治上昏庸愚昧,但是在文學藝術上有獨特偏好的帝王。漢靈帝本人對經(jīng)學非常重視,《后漢書·蔡邕列傳》中記載:“初,帝好學,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盵3]可見,漢靈帝創(chuàng)辦鴻都門學不僅是為了書法,同時也與文學有聯(lián)系。漢靈帝自己好書,并且通過一系列措施推動書法藝術的繁榮。自覺意識往往就是受多方面的影響才得以形成。漢靈帝時期屬于東漢后期,刻碑現(xiàn)象在當時非常之普遍,不乏歌功頌德的內(nèi)容?!鹅淦绞?jīng)》就是這一時期的產(chǎn)物,它的刻制提升了民眾的審美意識?!逗鬂h書·蔡邕傳》中提到:“及碑始立,其觀視及摹寫者,車乘日千余輛,填塞街陌?!盵4]這里足見民眾不僅僅是看文字含義,更多的展現(xiàn)出對文字本身的欣賞。
漢靈帝的政策在當時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可,但是也有部分反對的聲音,比如陽球曾認為當時部分人僅憑“獻賦一篇”“鳥篆盈簡”就能夠封官加爵,與當時的太學指導思想背道而馳。漢靈帝并沒有因此放棄,仍然堅持自己的主張,所以漢靈帝的這種思想其實對后期的書法教育尤其是自覺意識的形成起到了鋪墊作用。
二、鴻都門學中的書法自覺現(xiàn)象
東漢時期,文字字體演變愈演愈烈,尤其是在張芝的推動下,產(chǎn)生了習書潮流,書體上由章草向今草轉(zhuǎn)變。比如,從張芝的《秋涼平善帖》中可見章草的發(fā)展到漢末時期已經(jīng)成熟[5],從漢和帝時期的《永元器物簿》中可見草書寫法已經(jīng)成熟,部分字已經(jīng)是今草的寫法,可見草書在東漢時期發(fā)展迅速。具體到鴻都門生的書寫字體,鳥蟲篆是值得注意的。漢靈帝愛好辭賦、尺牘、字畫等與文藝相關的事情,必然在書法的追求上與他人有所不同。鳥蟲篆是在小篆書體的基礎上增強裝飾性而得名。長沙東牌樓在2004年出土過一批簡牘,根據(jù)考證,時間最早為靈帝建寧四年(171年),最晚為靈帝中平三年(186年),基本屬于東漢晚期。在字體上,包括篆、隸、真、草、行五種書體,說明此時書法的字體形式多樣。在出土簡牘的背面,就有鳥蟲篆式樣的字體[6],極具裝飾意味。該簡牘字體連接緊密,字距小,并且部分字的上、下部分是有連接的,在筆畫的收筆或者結尾處又有上翹之勢,可見當時書手的創(chuàng)造能力及自覺意識的極大提升。如此精細且熟練的鳥蟲篆字體不是一日就能練成的,再加上長沙東牌樓還非帝都,可見當時漢靈帝及鴻都門學對廣大人民群眾的影響。
除了字體以外,東漢名臣蔡邕也對書法教育及書法自覺意識的產(chǎn)生有極大推動。上文提及的《熹平石經(jīng)》就是蔡邕所刻,后來民眾絡繹不絕前來拜讀、欣賞,這已經(jīng)說明書法的功能由實用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向欣賞。蔡邕與漢靈帝的關系很好,所以其書法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說明鴻都門學中的書法主流。他擅長篆書,取古法,所著的《篆勢》中提到的“或輕舉內(nèi)投,微本濃末,若絕若連,似露緣絲,凝垂下端”[7],指的是他的“垂露篆”。張懷瓘《書斷》中記載蔡邕:“工書,篆、隸絕世,尤得八分之精微。體法百變,窮靈盡妙,獨步今古。又創(chuàng)造飛白,妙有絕倫?!盵8]由這段話可知蔡邕不僅篆書成就高,隸書同樣精微,甚至隸書水平要高于篆書,從《熹平石經(jīng)》的書刻可見。另外,“又創(chuàng)造飛白”說明蔡邕的創(chuàng)造能力極佳,不沉溺于現(xiàn)狀,而是要自我有意識地變化、創(chuàng)新,這些都可以表明他本人自覺意識的提高。
在當時,鴻都門學中的書手數(shù)量是比較多的,但是能有記載的不多,能看到書法真跡的就更少了,目前可以確考的鴻都門學諸生有樂松、江覽、郗儉、賈護、任芝、師宜官、梁鵠等人。首先需要提及的是師宜官,他是河南南陽人,羊欣曾經(jīng)說過他書法能大能小。作為鴻都門生,師宜官能夠得到羊欣這樣的評價,說明他在日常習字中是非??炭嗟?。這一點在當今書法教育中也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即勤奮刻苦,另外就是字體大小的把握上,需要大字與小字相結合練習。師宜官作書的相關記載中,羊欣在《采古來能書人名》中除了說他習書能大能小外,還提到他“或空至酒家,先書其壁,觀者云集,酒因大售。俟其飲足。削書而退”。這里有一個重要的細節(jié)是師宜官寫字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書寫,而是帶有表演的性質(zhì)。書中記載他愛喝酒,又“書其壁”且“觀者云集”,說明在當時書法的藝術性逐漸提升,以酒助興,“觀者云集”說明他的創(chuàng)作具有表演性、觀賞性,與之前書家的書寫方式已經(jīng)完全不同,這些對廣大群眾審美、自覺意識的提升都會有極大促進作用。
另一位書家是梁鵠,他師從師宜官,二者在習書中定相互影響。張懷瓘在《書斷》中提到:“受法于師宜官,以善八分知名。舉孝廉為郎,靈帝重之,亦在鴻都門下。遷幽州刺史。魏武甚愛其書,常懸?guī)ぶ?,又以釘壁,以為勝宜官也?!边@里“懸?guī)ぁ钡囊馑枷喈斢诮裉斓膶ㄗ髌窉煸趬Ρ谏?,說明當時梁鵠的書法為多數(shù)人喜愛,并且被作為裝飾用,可見當時書法的藝術價值及對自覺意識的培養(yǎng)是逐漸提升的。
另外,樂松、江覽等書家同樣頗有成就,但是師宜官、梁鵠兩人的歷史地位及書法作品的價值是顯著的。在鴻都門學中,可以發(fā)現(xiàn),真、草、隸、篆均有不同程度的發(fā)展,近年來源源不斷的出土實物也證實了這一點。
當然,書法畢竟是毛筆書寫出來的,對于書寫工具的挑選也是非常重要的方面,書寫工具的精致程度直接影響書寫效果。在東漢初期,一些儒家典籍已經(jīng)出現(xiàn)紙寫本,不過數(shù)量并不多,真正開始大規(guī)模推廣是在東漢中期和帝以后蔡倫對紙的革新。雖然蔡倫不是鴻都門下的學生或教師,但是這畢竟是在同時期,所以值得注意。
除了紙張外,毛筆的革新在當時也是同時進步的,如在1957年甘肅省武威磨咀子2號東漢墓、1972年甘肅省武威磨咀子49號東漢墓分別出土了一支毛筆,其上刻有隸書“史虎作”“白馬作”。兩支毛筆桿前端中空以納筆頭,外面扎絲髹漆以加固,筆尾削尖,便于簪發(fā)。特別是筆頭中含長毫,有芯有鋒,外披短毛,便于蓄墨[9]。如此制作工藝在舊社會可謂精妙絕倫。制作工藝精湛的書寫工具得到書手的歡迎,可以推斷鴻都門生師宜官、梁鵠等人會受到影響。
此外,東漢時期還有一位著名的書法家,即張芝。《四體書勢》中提到張芝為寫草書而下的苦功,張芝家中的衣物及水池里的水都成了其書寫消耗品,后世所說的“臨池”就是從這里而來。有張芝的影響,同時也有習書者的自我努力,又因為學成后能到地方任職,享受高待遇,甚至能夠封侯賜爵,鴻都門生們進取好學,并且能夠主動挑戰(zhàn)新事物,在很大程度上實現(xiàn)了自覺意識的培養(yǎng)。
三、從鴻都門學中文化自覺的角度認識
當代高校書法教育
鴻都門學中除了書法的自覺現(xiàn)象外,其文化自覺同樣值得重視。東漢時期創(chuàng)辦的鴻都門學,其一大重要職能是藏書。上文中已經(jīng)提到,鴻都門生通過書法能夠進入仕途,說明書法的文化價值極大。
所謂文化自覺,實際是指我們對待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態(tài)度和行為。當代高校大學生中,目前普遍存在不愿意看書、不愿意做研究的問題,且一些學生在學習時浮于表面,急功近利。就中國當代大學生而言,寫好字是最基本的要求,每位學生都需要站在文化自覺的角度看待書法。鴻都門學重視書籍、理論的學習,說明只有廣泛地閱讀,提升自我認知,才能夠把書法文化發(fā)揚光大。
另外,在東漢時期書法理論產(chǎn)生,以崔瑗、蔡邕、趙壹等人為代表,相關理論家的著作推動了當時文化自覺的發(fā)展。
比如東漢書法家崔瑗在《草書勢》中提到的“觀其法象”描繪了草書的形態(tài)美,他指出書法要具備“象”這一特征?!跋蟆笔且粋€新的美學命題,《易傳·系辭》中提到:“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币虼?,“象”是引起人聯(lián)想的一種抽象的形式,它是模糊的,需要書家思考與想象。具體來說,一幅書法作品不僅僅要形似,還需要神似,自覺意識在其中有重要作用。當代高校書法課中,大部分學生臨摹字帖都是僅僅追求形似,也許是因為日常書寫的習慣,或者是對書法的理論尚未清晰。東漢后期產(chǎn)生的理論著作不僅在當時對鴻都門學影響深遠,而且對當今大學生的書法教育影響深遠,高校需要增加相關專業(yè)理論書籍的教學,使學生能夠做到理論與實踐結合。
在東漢時期,除了崔瑗以外,蔡邕也是著名的書法理論家,一生中寫有多部書法論著。他的著作《筆論》中提到“散”,要求書家在創(chuàng)作前摒棄一切雜念,需要虔誠對待所要書寫的對象。另外,他還強調(diào)書家要提升自我意識,要去思考墨在紙上應該如何表達。可以認為,蔡邕的書法理論在一定程度上是會影響鴻都門生的,同時對于當代大學生的書法學習也有極大幫助。
四、當代高校書法教育的文化自覺要適應新時代要求
當今時代不同于古代,尤其是對待文化、對待專業(yè)的自覺意識有所不同。對高校而言,書法教育一直與美育有密切聯(lián)系。在物質(zhì)文化發(fā)展迅速的今天,大學生的思想文化是處于領先地位的,但是誘惑過多,其也會受到消極影響,這就需要在高校書法教育中加強其對認知、目的的理解。
在新時代,高校開展書法教育不能過于刻板化、教條化,要在傳授學生理論知識的同時使其能夠身臨其境,進而提高自身藝術修養(yǎng)。鴻都門學中的書法自覺現(xiàn)象也表明,當時書家在寫字時重視字本身的藝術內(nèi)涵,這使得東漢時期人們的審美水平不斷提高。當代高校書法課中教師也要多方面教育學生,帶領其針對經(jīng)典作品展開多方面賞析,讓書法教育能夠深入學生內(nèi)心。
另外,當今高校書法教育的課程體系需要不斷完善。課程體系也是教學大綱,是教師開展教學活動的重要依據(jù)。要把文化教育落到實處,并且要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貫穿整個教學主線,讓學生在了解書法理論知識、打好基礎的前提下開展實踐,學習藝術特征,最終繼承并弘揚民族精神,提升自身的理論修養(yǎng)和人文修養(yǎng)。
五、結語
在鴻都門學中,書法自覺意識的形成受多方面因素影響,包括鴻都門學產(chǎn)生的背景、漢靈帝的愛好及當時的政策、鳥蟲篆和書法由實用向自覺轉(zhuǎn)變、書寫工具的改革、書法理論的推動等。尤其是漢靈帝本人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促進作用,其對于書法藝術的嚴謹態(tài)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鴻都門生,同時對當代高校書法教育的影響也比較深遠。書法教育不僅僅是寫字、藝術教育,更要理解其背后的理論知識,提升理論修養(yǎng),這樣才能夠增強文化自信,提升學生的思維能力和創(chuàng)造力,真正做到立德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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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金誠立,碩士,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助教。研究方向:書法與思政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