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美國財政部宣布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制裁，包括禁止向俄境內(nèi)任何人提供軟件和IT服務，對與俄儲蓄銀行和外貿(mào)銀行等俄金融機構交易的外國銀行實施制裁，并將莫斯科交易所及其下設的國家結算存管公司、國家清算中心等列入制裁名單。6月24日，歐盟理事會宣布對俄實施第14輪制裁，涉及能源、金融、貿(mào)易、航運等領域，集中打擊俄經(jīng)濟核心價值部門，并首次涉及液化天然氣（LNG），從而限制俄獲取能源收入的能力。新一輪制裁將給俄羅斯帶來哪些影響？

莫斯科交易所被列入制裁名單

美國最新發(fā)布的制裁措施是自2022年2月對俄進行首輪制裁以來“最雄心勃勃”的一攬子計劃，擴大了對外國金融機構實施次級制裁的范圍，意圖使俄金融市場與世界金融市場進一步脫離。其中，莫斯科交易所及其結算機構被列入制裁清單最受關注、產(chǎn)生的影響最大，這項措施使俄貨幣交易復雜化。

在美國宣布制裁后，莫斯科交易所迅速做出回應，宣布從6月13日起該交易所將不再使用美元和歐元進行外匯和貴金屬交易，在股票、貨幣和標準化衍生金融工具市場，也不再使用以美元和歐元結算的金融工具進行交易。

莫斯科交易所是俄金融基礎設施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莫斯科交易所的貨幣交易中，銀行和各金融機構向交易所發(fā)送報價指令，但這些買賣雙方不是直接進行交易，而是通過該所的結算中心和國家清算中心進行交易。莫斯科交易所的貨幣交易業(yè)務不是一個封閉的系統(tǒng)，涉及外國銀行的參與。該所的清算中心在外國銀行為每種貨幣設立代理賬戶，如在德意志銀行開立歐元賬戶。因此，此次制裁是美歐各國的代理銀行被禁止與國家清算中心進行結算，這意味著莫斯科交易所清算中心的貨幣交易清算能力被剝奪。而莫斯科交易所則直接停止了美元、歐元的交易服務。從技術角度來看，停止美元、歐元的結算服務帶來的影響更大。

俄央行表示，與美元和歐元的交易將繼續(xù)在場外交易市場進行。這意味著此后莫斯科交易所的貨幣交易將以分散的方式進行。新的交易規(guī)則頒布后，俄央行將根據(jù)每天從銀行獲得的信息使用某種平均值作為其官方利率。新的交易規(guī)則下，俄貨幣交易出現(xiàn)一定混亂：外匯點差會更寬，貨幣流動性更低，交易透明度降低，價格發(fā)現(xiàn)總體上更難，交易成本會更高，市場將更容易受到操縱。

美國制裁加碼，帶來不小沖擊

其一，對盧布匯率的沖擊還有待觀察。初期盧布匯率會有一定的波動，但不會出現(xiàn)較大幅度波動。畢竟，市場上對外匯的基本供需不會發(fā)生較大變化。盧布的匯率是由俄對外貿(mào)易的供求關系決定的，而非取決于在哪個平臺上進行交易。鑒于俄在石油、天然氣、糧食、化肥、濃縮鈾、金屬鈦、軍工等領域的地位，歐美國家仍會同俄保持一定的經(jīng)濟往來。

其二，對參與者的沖擊較大。雖然只有美歐等國的代理銀行被禁止與俄國家清算中心合作，但因擔心受到次級制裁，其他機構也會避開與俄國家清算中心的合作。俄央行已宣布人民幣已是莫斯科交易所交易量最大的貨幣。中國是否以及如何繼續(xù)與俄國家清算中心合作將是關鍵問題。中國大型銀行出于對次級制裁的擔憂可能會謹慎行事，而規(guī)模較小的銀行將會在中俄經(jīng)濟合作中更為積極。

其三，進一步推動去美元化進程。美國把美元用作對俄實施制裁的工具，破壞了外界對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信任，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美元的國際地位。

其四，對俄經(jīng)濟有一定影響。一方面，美國新一輪制裁讓俄在金融、貿(mào)易方面進一步陷入孤立困境，俄將面臨貿(mào)易結算困境以及匯率困境。另一方面，在美西方制裁背景下，俄資本外逃將變得更加困難（俄曾經(jīng)是世界上資本外逃規(guī)模最大的國家）。多年來，俄政府一直在竭力促使外逃資本回流國內(nèi)，但效果不明顯。西方制裁反而抑制了資本外逃，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俄國內(nèi)投資。

歐盟制裁首次涉及液化天然氣

歐盟對俄實施的第14輪制裁首次涉及LNG領域，主要有以下看點。

首先，歐盟成員國進口俄LNG不受本輪制裁的影響。盡管烏克蘭危機全面升級已經(jīng)有兩年多時間，但仍有歐盟成員國購買俄LNG。俄LNG在歐盟的接駁站主要集中在比利時、法國和西班牙。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歐盟購買俄LNG達200億立方米，金額達83億歐元，占歐盟各國天然氣總消費量的5％。其中，西班牙與比利時是俄LNG的主要買家。

其次，俄LNG將被禁止從歐盟過境。為減少俄從LNG銷售和運輸中獲得能源收入，歐盟此輪制裁明確禁止歐盟的基礎設施被用來轉運俄LNG至第三國，這既包括船對船的轉運和船對岸的轉運，以及重新再裝載業(yè)務，主要目的是盡可能減少歐盟國家的基礎設施（LNG運輸船）進口俄LNG再出口至第三國（主要是亞洲國家）。2023年歐盟進口的200億立方米俄LNG中約有22％是由歐盟轉運的，主要被轉運到印度、土耳其等國。這反映了西方在海運貨物保險和航運服務領域仍占據(jù)主導地位。2023年，七國集團的海運業(yè)處理了俄LNG出口的93％業(yè)務，運輸價值為155億歐元。歐盟對俄第14輪制裁旨在遏制這一利潤豐厚的業(yè)務，使俄LNG航運物流進一步復雜化（俄缺乏LNG運輸船），從而限制俄通過出售LNG獲得能源收入。這項制裁措施或將迫使俄改革其LNG商業(yè)模式。

第三，禁止對俄羅斯LNG項目進行新的投資，主要指由俄諾瓦泰克公司實施的尚未運營的北極液化天然氣2號項目和摩爾曼斯克液化天然氣等項目，以及完成在建的LNG項目所需的商品、技術和服務的供應。這些項目是俄擴大其液化天然氣在全球市場上所占份額的關鍵項目。在新的制裁下，俄新LNG項目融資和承購合同將受到影響。

歐盟本輪制裁對俄經(jīng)濟有一定的負面影響，尤其是能源出口受限對其國際收支及經(jīng)濟造成的沖擊，在一定程度上會導致俄在世界油氣產(chǎn)業(yè)鏈中的地位不斷下降，但制裁的實際效果和影響程度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經(jīng)濟研究室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