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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張晚風點燈

        2024-08-02 00:00:00東君
        當代 2024年2期

        作者簡介:東君,主要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兼及詩與隨筆。結集作品有《東甌小史》《某年某月某先生》《面孔》《無雨燒茶》等。另著有長篇小說《浮世三記》、評論集《隱秘的回響》等。

        起初,我們并排走著。陽光從側面照過來,她臉上的汗毛和雀斑清晰可見。我跟她說,我們生活了這么多年,好像是頭一回并排走呢。我把籃子換到一邊,想騰出左手牽她的右手,她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故意放緩了腳步。就這樣,我們又像從前一樣,我拎著籃子走在前面,她在后面。我們走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就走散了。我一個人照舊買了蘿卜、茄子、蠶豆、豬腰子等物什??晌姨嶂悬c沉重的籃子,步子也變得沉重起來,身邊少了個人,究竟有些不習慣。我踅回菜場,扒開人群,找了個遍,還是沒見著她的身影。天黑之后,也沒見她回家。深夜,我跑到當地派出所報了警。警察說,一個大活人在鬧市里不會憑空失蹤的,也許是拐到哪條巷弄里跟人閑聊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尋遍了鬧市和巷弄,還是不見她的身影。有人聽說她是跟我在大街上走著走著就走失了,都搖起了頭。他們說我真是糊涂蟲。

        我不甘心,又去更遠的地方找她,依舊沒見影蹤?;氐郊遥h(huán)顧四周,一切如常:里外收拾干凈,碗碟歸置得當,連我的鞋子都朝一個方向整整齊齊放著。我感覺哪里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我戴上墨鏡,坐在陽臺的竹椅上,朝東望西,心神攏不到一塊。小巷盡頭是一座山,山后是一團云,云上的天空藍得有些幽深。這已是黃昏時分。整條巷子都回響著婦人催喊“吃黃昏吃黃昏”的聲音,飯香也隨之一點點彌漫開來。沒有人喊我吃飯。我坐在陽臺上,吃著空心煙。煙不管飽,但我也沒覺著餓。

        對面陽臺的曬衣繩上有一件白襯衫在飄動。我忽然明白不對勁的地方在哪兒了。

        天黑之后,兩名警察從巷子那頭過來,正在路燈下向人問路,有人朝我這邊指了指。我曉得,他們想再了解一點什么。警察還沒開口,鄰里已圍了過去。我趕緊下樓,把他們拉到了自家屋子。一名警察指著我的墨鏡問,你眼睛沒問題吧?我說,視力正常。他又接著問,你平常都戴墨鏡?我說,你是不是覺著我戴上墨鏡看起來不像個好人?不,不,警察解釋說,你戴著墨鏡跟我說話,我總感覺隔著一層什么。我說,街坊鄰居都曉得,我是個唱鼓詞的,平日里戴慣了墨鏡的。另一名警察掏出紙筆說,習慣了就好,你想戴著就戴著。這陣子,鎮(zhèn)上沒有人提供有效信息,我們就只能從你這兒再尋點線索。我的目光落在整整齊齊擺放的鞋子上,盯了許久,說,我的確發(fā)現了一條線索。警察問,什么線索?我指著鞋子說,這些鞋子里面居然沒有她的鞋子。她的鞋子跟她一道失蹤了,還有就是衣柜,我里里外外翻了個遍,就是沒找著她的衣物,你們說這是不是見鬼了?警察隨同我進了臥室,把衣柜打開驗證了一遍。然后回到鑊灶間,坐下來跟我繼續(xù)聊天。我掏出煙問,你們吃煙?兩名警察都搖了搖頭,我獨自點燃了一根煙。

        你是什么時候跟你老婆認識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

        十七歲那年,我輟學在家,干體力活兒嫌身子板太單薄,干手藝活兒嫌手不夠利索,只有一張嘴,除了吃飯,還能講閑談,唱小曲,逗人一樂。但我那位干圓木活兒的老爹說,蟲兒也會講閑談,雀兒也會唱小曲,算不得什么本領。我想我得學會一樣本領,不然窩在家里又會被爹數落一番,說我是個沒主家先什么的。

        這一天,村中來了一位唱詞先生,穿對襟衣裳,著皮鞋,戴一頂呢子學士帽,帽檐下是一副墨鏡,墨鏡下是一張?zhí)摪椎膱A臉,下巴蓄著一撮山羊胡。他一路走來,舉止跟說話一樣不緊不慢,可他往高臺子上一坐,精氣神就來了。掛在檐下的,是全村最亮的一盞燈,那是汽燈,打了氣之后,里面的紗罩就發(fā)出耀眼的白光,當頭照著。唱詞先生調好了琴,左手執(zhí)拍,右手執(zhí)一根小竹簽,唱幾句,便敲幾下邊上的一鼓一梆。他唱完詞頭,才開始唱正文《隋唐演義》。他一個人,可以扮演各色人物;一張嘴,一揮手,就能搬來人馬,好不威風。故事講到動情處,他把扁鼓一敲,突然打住,說是要等明晚接著唱。我離開祠堂后,意猶未盡,坐在板凳上洗腳時還惦念著秦叔寶胯下的那匹黃驃馬。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從我爹的木器坊里借了一塊長方形的松木板,抽了幾根彈棉花的弓弦,截成十二根,做成了一張簡易牛筋琴,隨后又從箸筒里挑了一根竹箸,煞有介事地敲了起來。

        我不會調弦,聲音聽起來總是悶悶的,再調,再敲,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弓弦太松,聲音就不夠浪。我回頭看,原來就是那位唱鼓詞的先生,戴著墨鏡,但沒戴那種呢子學士帽,前額銀光鑠亮。聽鄰里說,他昨晚就落宿在后院一戶人家。

        你喜歡唱鼓詞?

        我點了點頭。

        識字?

        我又點了點頭。

        唱兩聲給我聽聽。

        我拿腔拿調地唱了幾句。

        不錯,他贊道,有一副好嗓音便是嗓子眼里開出一朵花。

        有人圍過來,我把牛筋琴收了起來。

        唱詞先生說,我叫柳逢春,這一帶的人都喚我柳先生,有紙筆?我進屋取了紙筆,遞給他。他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住址,還畫了路線圖,交給我說,你若想學唱鼓詞,可以來找我。

        半年后,我積攢了一筆錢,就鼓起勇氣,坐航船去鄰縣的柳莊尋訪柳先生。柳莊離我家少說也有百里,半程水路,半程陸路,陸路也不盡是平直的,中間得翻越兩座大山,幾條陂陀路,這一口氣走下來,日頭已經西斜。從路人口中我得知,柳莊就在落日那個方向,抬頭可見。沿途有位茶葉販子聽說我是要拜柳逢春先生學唱鼓詞的,就跟我說,這邊鎮(zhèn)上有位人稱東山松的唱詞先生,是柳先生的師兄,你可以先去他那兒拜訪,說不定也會給你指點幾招。東山松呀,邊上一個賣魚干蝦皮的販子湊過來說,自打兩年前收了一名女弟子,就不再收徒了。茶葉販子嘿嘿一笑說,沒想到,這瞎子臨老還遇上一段艷福。二人搭上了話,也就把我晾在一邊,我索性加快步伐,在天黑之前趕到柳莊。

        見到了柳先生,他一眼就認出了我。柳先生說,我第一回見到你,就曉得我們以后還會再相見。你學鼓詞,是純屬玩玩,還是要拿來混個飯吃?

        我說,我要出人頭地。

        好一句出人頭地,柳先生隨手拿起一根箸,在桌板上敲了幾下,漫聲念道,話說天地開辟,未有人民,女媧娘娘摶黃土造人,但因事務繁忙,只好拿繩子投入泥漿,然后便是舉手一甩,泥漿灑落成人。有道是:富貴者,黃土人也;貧賤凡庸者,泥漿人也。小子,你可聽說過這《風俗通義》里頭講的故事?富貴貧窮,在女媧造人時,就已注定。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我先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沒聽過這故事;繼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信這富貴貧窮是上天注定的說法。我祖上世代務農,既沒出過秀才,也沒出過商人,可我還是想著有朝一日出人頭地。

        后生有志氣,師父說,我就先教你幾句入門的詞文,聽落肚了,再教你唱大部頭。

        學唱鼓詞,得先學敲琴,再學打鼓。琴是牛筋琴,鼓是牛皮鼓。講究點的,還要學會打拍,敲抱月。拍是黃楊拍,俗稱三粒板,打法跟快板一樣。抱月也是黃楊木做的,篤,敲一聲,十分脆亮。把一琴二鼓三唱四白樣樣學全,再把《十二紅》這部大詞熟記,少說也要一兩年時間。那年頭,市區(qū)中山公園、大南門、小南門、西郭一帶都設有詞場,每天下午,閑來無事的人僅需花五分錢就能入場聽鼓詞。詞場請師父拉場子,幾乎場場爆滿。門票收入三七分,我給他打下手,也能叨得一點好處,解決食宿費。更重要的是,我能坐到前排,聽他怎樣唱,怎樣講白,怎樣扮演生旦凈末丑的角色。夏夜七點開場,十點靜場;冬夜五點半開場,八點半靜場。我每回都是從頭坐到尾。有一回,師父吃壞了肚子,唱《楊志賣刀》時突發(fā)內急,讓我上場頂替。我沒怯場,照著師父的調調把這一本詞一口氣唱下來。散場后,師父說,檀板歌喉都不錯,只是少了點味道。這味道,不是苦學就能學得來的,你呀,要多經歷一些世事,學會在事上磨,在臉上做戲,日子久了,這味道自然就出來了。

        我把全本《十二紅》學會了之后,師父又跟我說,你從我這兒學到的,只是我傳授的詞本和唱調,我這幾十年在方圓幾百里的地方唱下來,大家都耳熟能詳,沒新鮮貨出來,聽眾容易起膩味。你以后要唱一些新書,摻入自己的調調。我問師父,我該怎么做?師父說,多去熱鬧場里走走,看看,聽聽。

        這一天是市日,師父說要帶我去趕會市,會老友。船到了,是鄉(xiāng)下常見的那種兩尺四的小木船。我對師父說,你下先。師父說,不能說下,要說上。師父上了船,坐定,說,干我們這一行的,雖說有詞本,但鮮活、地道的方言土語還是要從鬧市里學得。你逛會市,要留意各色人等說話的腔調。

        逛完主街,師父讓我看看牛羊交易市場。師父說,你要注意了,這里邊做買賣的,都懂切口,牛羊有牛羊切,水產有水產切。師父指著一個正掰開羊嘴給旁人講解的中年人說,他是牙郎,我的老朋友,你往后要向他多多請教。我說,牙郎是不是給牛羊拔牙的?師父一聽這話,笑得連嘴里面那枚大金牙都露了出來。師父說,牙郎,古時稱互郎,就是現在所說的中介。至于“互”字為何被人讀成“牙”字以至于將錯就錯,就不得而知了,我曾問過本地學問最大的厚堂先生,他居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師父這樣說著,就把一包牡丹香煙塞到我衣兜里說,你過去,敬一根煙,站在邊上,聽他講話就是。我說,我是唱鼓詞的,他是做買賣的,干嗎要聽他講話?師父說,人家牙郎的學問大著呢,什么物事、什么門道,都知曉一些,而且能說會道。去,你能從他們那里學到不少連師父都教不了的東西。

        正說話間,牙郎走了過來,笑瞇瞇地跟師父打了個招呼,問,兩寸有無?我轉頭看了看師父,師父說,兩寸指的是煙。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牡丹香煙,遞上一根。師父說,敬一個人的煙,也要掏出一雙。我又照師父說的做了一遍。牙郎跟師父講起了今天的幾樁買賣,還不停地打著手花。講到飯點,我們也就散了。

        夏日傍晚,師父說,沒事你就去橋頭樟樹下什么地方坐坐吧。你聽他們講閑談,就曉得近來他們喜好什么話題。你只要聽進去了,閑話不閑。

        我又照師父說的,去了橋頭樟樹下。

        橋頭的閑話果然多,他們管這叫講閑談。我坐在黑暗的角落,搖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偶爾也能聽到有人講師伯的閑話。師伯的閑話跟一個女人有關。他們說,東山松早些年只需要一根拐杖就能獨自出遠門,現如今有了個女弟子,就跟當年戴村的戴老爺一樣,出門去村口買包煙也要她扶著。有人感嘆,他現在要是離開了那女人,恐怕也要成廢人一個。我把這些閑話一并學給師父聽,師父沉默片刻,說,就當故事來聽吧,我們編別人的故事,也允許別人編我們的故事。我點了點頭。

        臨睡前,師父說,這些閑話,以后不要傳給外人。師父說的“外人”,是指門外的人。我沒見過師伯,但我可以想象他的樣子,也順便想象了一下師伯家那個女弟子的模樣。在包圍著我的黑暗中,我聞到了梔子花的香味。這一年夏天分外燥熱。

        跟師父一起,我明白什么話該講,什么話不該講。但唱鼓詞的時候,師父總是鼓勵我放開唱,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唱到痛快的地方,即便來一句葷口都不打緊。

        滿師那日,師父送我一張自己用過幾十年的舊琴。師父說,這琴是改造過的,你敲一下,聽聲音是不是更浪?

        我拿竹簽敲了一下,才發(fā)現琴弦已從牛筋換成了鋼弦。

        師父說,我再送你一個藝名。我正要道一聲謝,師父卻撓了撓后腦勺說,叫什么,我還沒想好呢。我說,我出生的村子叫旭光村,我爹就直接給我取名張旭光。結果我發(fā)現,學校里有好幾個人都叫旭光。師父說,旭光這名字雖然聽起來響亮,但不耐品味。唔,這一刻晚風多清涼,就叫晚風吧。

        張晚風,張晚風。我的藝名就這樣叫開了。

        這藝名用在我身上,就仿佛新衣裳穿在身上,起初感覺有些生分,時日久了也就習慣了。

        我離開師父去老家賣藝,但沒人喝彩。師父說,外來和尚好念經,你得去遠一點的地方賣藝。

        我去了一個外縣的祠堂,連唱三場,反響平平。后來輾轉各地,也沒賺得幾聲喝彩。那一年,我孤身在外,窮得叮當響,平常只穿春秋兩用衫。天熱時卷起袖子,敞開領子;天冷時就把手放進衣袖筒里,跺幾下腳,抖幾下肩?;氐郊依铮覐膩聿粫?,也不敢向家人哭窮。只有師父知道我的窘境,他把我喊到身邊,幫他打打下手,再磨煉磨煉。

        師父說,早些年,你師伯跟我搭檔唱大詞,名動浙南,以后就指望著你了。

        談起師伯,我又要多嘮叨幾句了。沒見到師伯之前,我就常常聽師父提起他。師父說,師伯的看家本領其實不是唱《南游》,而是唱《西游》,本地人沒聽過他唱《西游》,就等于沒聽過鼓詞。師伯能把唐僧師徒和妖魔鬼怪的七情六欲都唱出來,仿佛他們就是村里的張三李四王五趙六。師父這么一說,我就越發(fā)想見到本尊了。

        有一天,師伯竟不請自來。我聞到他身上的塵土氣味就曉得他走了很長一段路。他跟我想象中的模樣差不多:身材修長,臉也修長,手里捏著一根長竹杖,連手指和指甲都很長。師伯身后站著一個年輕女子,身材瘦俏,扎著一對小辮子,眼睛清澈,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她叫阿慧,師伯轉頭說,阿慧快來見過師叔。

        師父跟他們寒暄幾句,就拉著師伯的手說,兩年多沒見了,沒你搭檔,我也索性不去接那唱大詞的生意了,平常就在一些村鎮(zhèn)里唱些平詞。

        這不,我東山松又出山了。師伯站在門口,發(fā)出朗爽的聲響。

        我想扶師伯進來時,阿慧給我使了個眼色。師伯摸進了門,就像在自家一樣來去自如。他知道桌子在哪邊,椅子放哪里。我給他端茶遞煙,他伸手就接,好像什么都瞧在眼內。

        師父說,今年我接了幾個大單,非你出來合作不可。

        師伯點了點頭說,我們南板《南游》這一脈不可斷。

        師伯會唱的,師父也能唱。這幾十年來,每逢陳十四娘娘壽誕,四鄉(xiāng)八里的人都會爭著請他們二位,都說是一個做生,一個做旦,唱起詞來同花開一色。他們拿到詞資,七個銅板也要對半分的。

        我問師父,唱《南游》,為什么有的地方只唱三天三夜,有的地方要唱七天七夜?

        師父說,請我們唱七天七夜的,都是出得起錢的金主。

        師伯接過話說,我跟你師父當年還唱過十三天十三夜的《封神榜》。那時節(jié),我們年紀輕,膛音大,底氣足,把大詞師趙巖先生都給驚著了。

        我把菜夾到師伯碗里時,師伯說,我自己會夾的。說完,伸箸從盤子里夾了一顆花生米,丟進嘴里。師父說,菜不用夾,酒還是要給師伯篩上。我提起桌上剛加熱的一壺黃酒時,師父又補充了一句,滿上。酒快滿時,我點了一下壺嘴,師伯的耳朵動了一下,立馬伸手蓋住杯口說,滿了。此時酒剛好跟杯沿齊平。師伯喝起酒來,斯斯文文,給人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不像師父,喝酒時總是發(fā)出咕咚一聲,仿佛有一塊石頭落入深井,有時還冷不丁發(fā)出一聲酒嗝。

        師伯在快活頭上,隨即唱起了《西游記》中的精彩片段。他開口一唱,我腦子里就出畫了。師伯會模仿各式各樣的動物叫聲。他對我說,我這回來,也沒帶什么伴手禮送你,就教你口技吧。師伯學豬叫時,我也撮著嘴,尖叫幾聲。師伯說,新年的祝福、前人的忠告、長者的手藝,都是塞到你口袋里的鈔票,你可要好好收著。師父努努嘴說,還不快敬師伯?我舉起酒來,向他敬了一杯。

        師伯把頭轉向一邊說,阿慧,你也給師叔敬一杯。

        師父見阿慧起身,也立馬回敬說,阿慧,這些年讓你照顧我松哥,難為你了。

        師伯說,有了阿慧,我好比是安上了一雙眼睛。

        阿慧干完一杯,雙頰就漲紅了。

        我曾聽師父說過,阿慧是師伯從山溝里“撿”來的。她是外省人,十五歲那年死了爹媽,被一個人販子從那邊的山溝里騙到這一邊的山溝里,轉過好幾手,受盡欺辱,才被師伯解救出來,做了他的女弟子。

        師父問阿慧,你可會唱兩句?

        師伯咳嗽了一聲,阿慧就不作聲了。師父也沒再追問。

        這一頓酒后,師父與師伯談妥了搿本生意,當場簽訂了一份協(xié)議。賓主盡歡,此處不必贅述。

        那一陣子,師父與師伯幾乎形影不離,他們在臺上唱《南游》,在場下聊閑時年,仿佛又回到了屬于他們的那個時代。兩場《南游》唱畢,師父跟我說,你師伯大不如前了。以前他兩眼雖瞎,但臉上有光,人也靈光,現如今,臉色灰暗,人也老拙了。我說,幸好有阿慧照顧著。師父說,一個土埋半截的人還找了個二十上下的女人,不曉得是福是禍。

        有一天,有位市文聯(lián)的老領導送來兩副黃楊拍。師父讓我把其中一副黃楊拍送給師伯。從柳莊到東山,要走十里地。我兩腿健,一炷香工夫就走到了東山。東山有一座大山,師伯就住在山腳下。我過去的時候,見到了阿慧。我問師伯在否,阿慧指了指路邊的一座茅坑。是誰呀?我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到師伯坐在坑板上,滿臉威嚴。我雙手捧著黃楊拍,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跟前,說,啟稟大王,師父特命我送來一副黃楊拍,萬望笑納。師伯咳嗽一聲,阿慧,接拍。阿慧接過黃楊拍,笑得直捂肚子。

        凳未坐暖,我就從師伯家出來。拐過一座石橋,穿過一片竹林,剛出村口時,忽聽得身后有人喊我。回頭看,正是阿慧。她說,你的墨鏡丟我這兒了。我道了聲謝,戴上墨鏡。阿慧說,你戴上墨鏡的樣子的確有點像你師父。我說,大概是我們相處久了的緣故吧。你呢?師伯有教過你唱鼓詞?阿慧說,我是外省人,鼓詞能聽得懂七八分已經不錯了,更不用說唱。我說,外邊都傳言,你是他的關門弟子。阿慧說,門是關著的,弟子談不上。竹林那邊吹來了一陣風,我望著一堵床單一樣潔白的粉墻,問,師伯待你怎么樣?阿慧撇撇嘴說,還能怎么樣?他一天到晚都是面無表情的。不過,如果不是他當年收留我,恐怕我還在山里受苦呢。我又問,你有沒有想到回老家?老家?阿慧說,老家離這兒有兩千多公里,遠得都不想回了。再說,爹娘都已經走了,回去之后也沒有特別想見的親人了。說到這里,她忽然咬住薄薄的嘴唇,莫名其妙地笑了。

        阿慧喜歡笑,沒心沒肺地笑,我在她的笑聲里險些絆倒。她的笑聲能傳得很遠,我回到家中,躺在床上,耳邊還晃蕩著她的笑聲。以后聽著風吹竹林的聲音,我會駐足多聽一會兒。聽久了,會恍惚覺著記憶中她的笑聲也像是吹過竹林的一陣風。

        一天,阿慧打來一個電話,讓我轉告師父,說師伯一病不起,看來有點麻煩。我立馬騎上一輛剛買的摩托車,帶著師父去看望師伯。師伯躺在床上,說近來食郁、乏力,得的是一種連本地一位老先生都無法診斷的怪病。師父讓師伯趕緊坐我的摩托車去縣城醫(yī)院做個檢查。但師伯說,他不信西醫(yī),就像他不信耶穌基督。關于疾病,師伯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旁人是很難說服他的。

        阿慧說,他昨天還能出門去買香煙的,今早回來,兩腿就動不了了。

        師伯說,今早我出門,聽到一個剛學會走路的細兒沖著我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我就預感不妙了。

        師父問,這話又怎么講?

        師伯說,筋骨敗了的老人大清早出門,若是聽到哪個細兒莫名其妙地沖著你哭,多半是不祥之兆。

        師父說,你既然曉得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就得早就醫(yī),本地的西醫(yī)若是診斷不出來,就坐民主輪船去上海大醫(yī)院看看。

        師伯擺擺手說,沒用的,我給自己算過命,這個關煞是沒法破除的。你們別笑話我是個瞎子,我看到的物事比你們要多。這世上有一些看不見、抓不到的物事,我已經在腦子里琢磨許多年了。

        師父說,你都在琢磨些什么?。?!

        總之,我的壽數快到了,師伯干笑一聲說,阿慧,你可以去街上給我準備壽衣了。

        師伯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近半年時間。有一天傍晚,我又接到了阿慧打來的電話,說師伯快不行了,讓我和師父過去一趟,他有話要說。我們剛邁進門檻時,師伯就斷了氣。

        師伯的身體在夏夜也是冰涼的。阿慧哭得很傷心。師父把床頭的鬧鐘取過來,往回撥了幾格。

        我問師父,這是什么意思?

        師父說,我真想讓時間倒流,再跟師兄唱兩句。

        說著,師父就真的唱了起來。

        送葬回來,我們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阿慧像盲人那樣看著師父。師父問,阿慧,你這樣看著我是什么意思?阿慧說,他平常就是這樣看著我,我也是這樣看著他的。阿慧所說的“他”即指瞎子師伯。師父聽了阿慧的話,忽然流下了眼淚。

        師伯走了,阿慧沒有去處,師父把她和師伯的遺物一并接收過來。師父說,阿慧是個可憐的孩子。

        平常沒活,我就回老家干點別的什么事。阿慧寄居師父家,也沒找其他出路。我再次見到師父,發(fā)現他活絡了許多。有一回,他忽然問我,他身上有沒有一股老人氣。我聽了有些驚訝。師父年過六十,身上有點老人氣也不奇怪,可他似乎很在意這一點。后來我才曉得,他跟阿慧已經有了一層不同尋常的關系。師父跟師伯一樣,自此不再收徒。他原本跟我最是合得來,后來也漸漸疏遠了。

        師父和阿慧住在鄉(xiāng)下,流言也多,后來不得不搬到縣城的某個角落,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直到有一天,阿慧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師父接到了一些唱鼓詞的生意,一個人唱不過來,就念起了我。我嘻嘻一笑,說,難怪我近來耳朵癢兮兮的。

        起初,我們唱的是五日五夜的《白蛇傳》,下午半點,廟里開始“請佛”,師父先唱詞頭,我唱正本。及至唱到三點半,這算是一日;到了傍晚七點,輪到我唱詞頭,師父唱正本,這算是一夜。師父下來后,阿慧都會遞上一碗桂圓蓮子湯。師父對阿慧說,下回給我熬湯的時候,也給他熬一碗。就這樣,我們唱了五天五夜。“頭家”很滿意,給了師父一個大紅包。那晚,師父也很高興,對我說,你師伯走了,往后你就隨我一道唱大詞。師父說的唱大詞就是唱《南游》。師父以唱《南游》出名,人稱“南游柳”。師伯還在的時候,民間有一種說法:唱《南游》,松不如柳;唱《西游》,柳不如松。但師父說,他早年是跟師伯學唱《南游》,只是因為添加了一些當地的風土習俗和俗語,一下子吸引了大批聽眾,讓他們就此記住了。

        師父接了幾個大單,就把簽訂協(xié)議、踏查場地、購買經詞紙馬的事都交由我一手操辦。一年間,他要帶著我從平陽太陰宮唱到瑞安西山宮、溫州市區(qū)東岳殿、樂清楊府廟、永嘉浮沙殿、青田石門宮、麗水大水門宮。《南游》照例要唱七天七夜。從開經、請娘娘到壇到圓經,但凡站著或跪著唱的環(huán)節(jié),都由師父出馬,每每唱完,就會有一位“頭家”遞上利市包。師父用手一摸,就曉得對方出手是否闊綽。

        整本詞唱完,師父拿到詞資,分我四成,然后他就開始大手大腳地花錢了。師父出身地主家,骨子里還有一些上輩人的印記。首要之事是吃。師父吃飽喝足,就剔著牙,摸著相公肚,說脹煞,脹煞。肚子不會越摸越小,但似乎被他摸圓了。

        阿慧,你給我拿一根牙簽。師父說著便伸出一只手來。那模樣,像是關老爺讓周倉去取青龍偃月刀來。

        除了吃爽喝爽之外,他還要給自己添加一些家居用品或衣裳——他尤其喜歡買綢布,他說綢布做的對襟衣裳穿在身上很舒服。

        中秋前夕,我提著一扇豬肉、兩壺糯米燒,來縣城看望師父。門是虛掩著的。阿慧穿著一件絲綢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從天窗透進來的日光里有一片灰塵飄浮著,屋內的光線半明半暗。師父的手摸著綢緞面料,就跟抹了洋皂似的。摸著摸著,五根手指就不聽使喚,滑到綢緞里面去了。手滑,管不住了。師父嘿嘿一笑。阿慧問,我的皮膚好,還是綢緞好?師父說,受用,都好。

        我在門口鞋墊上蹭了蹭皮鞋,師父跟阿慧就騰的一下分開了。師父的臉色青里帶紫。

        我后來回想,我那時把師父臉上隱約透露的病色錯當成了怒色。

        有一天,師父對我說,他上茅坑解手之后,發(fā)覺拖鞋上濕了一片。我說,這有什么打緊的?師父說,我的身體已經出了問題。師父說的問題就是無論使多大的勁,尿液還是落在拖鞋上,打濕腳指頭。

        從此之后,師父常去的地方就是醫(yī)院和廟觀。他說,他在廟觀里唱鼓詞賺來的錢都送給了醫(yī)院。他想活命,就得賺更多的錢,想賺更多的錢就得拼命。他每回出演,都會帶上我,他唱個詞頭,就沒剩多少元氣了,后面的正文就交給我來唱(當然,按老規(guī)矩,師父即便出工不出力,也要坐股分紅的)。這一天,師父同往常一樣,跟我一道去太陰宮唱鼓詞。出門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他就開始抱怨阿慧給他買的一雙新鞋硌得腳后跟難受。我蹲下來,脫掉他的新鞋,發(fā)現他的腳背和小腿已經出現了水腫,我告訴他,問題不在鞋子上。他聽了,突然咆哮了一句,就是鞋子的問題。他穿上了鞋子,決定回家把舊鞋換上。我也不得不在后面緊緊跟隨著。走到半路,我就看到他搖晃了一下,又搖晃了一下,接著就倒在地上。我記得師父閉上眼睛之前,只是輕聲哼了一句:那個老瞎子沒騙我。

        沒想到他走得這么快。阿慧送走師父后,還是不太相信師父已經走了。

        之后,她發(fā)燒整整一周。她總是說身上好冷,好冷。春天來了,也沒讓她改善怕冷的癥狀。我曉得她的心思,一怕床涼,二怕夜長。這一年初冬,我就把她從東門接到西門的出租屋同住。

        第一晚,我用兩層被子捂住她的身子,還是沒能捂熱。第二天清早,我從被窩里出來,生了煤爐,煮了一鍋番薯粥。她露出一顆腦袋,用熱熱的目光望著我,不說話。

        我坐在床沿,吃了一支空心煙,就把她的腦袋按了回去。她把我也連帶拉進了被窩。這件事,她做得著實溫柔得體,卻讓我無緣無故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有點累,躺在她身邊睡了個囫圇覺。醒來時,發(fā)現她正跟我對望。我忽然覺著,她的眼睛里有另一個陌生男人的目光。

        我對她說,我剛剛夢見自己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房間,里頭是冷冰冰的,有個人影,時隱時現,感覺是遇到了你那個早夭的前夫。我沒見過他,但我感覺他就是。

        她突然流下了兩行淚。她哭的時候我竟聞到了露水的氣味。我把她摟在懷里,不曉得該用什么話安慰她。

        她的身世,我是曾經聽師父和師伯講過的,但有些細節(jié)(比如男女之事)還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十五歲那年,她被人從外省賣到浙南山區(qū),三年后,她的男人年紀輕輕就猝死了,而且是死在她身上。于是,村里人都開始在她背后指指戳戳,說她臉上有苦淚紋,眉毛上有眉眼痣,這就是克夫相了。她不信這個邪,就當著眾人的面找了本村一位會摸骨的老瞎子給她算命。老瞎子摸完頭骨與手骨之后告訴她,這地方不宜久留。可她不曉得自己出了這座大山要去哪里。她說她不想走,死也要死在這里。老瞎子說,她要是繼續(xù)留在這里,恐怕還會發(fā)生不祥之事。鄉(xiāng)里有個老光棍也不信這個邪,在秋收過后的傍晚,把她硬生生拖到了稻草堆里。她沒有呼救,也沒反抗,只是默默忍受了。但那個老光棍越發(fā)放肆了,每每得手都會到處炫耀。一年后,另一個返鄉(xiāng)的老光棍也看中了她,于是,兩個老光棍就像是為了爭奪交配權的野狗那樣打斗起來,結果是:一個被一刀捅死,另一個被槍斃。冤碰著孽,想躲也躲不掉,村民們又把怒火發(fā)泄到阿慧身上,用石頭堵死了她家的門窗。老瞎子可憐她,替她在村民面前好言幾句,卻沒有人理會。老瞎子只好托人帶了個口信,請來一位當年跟他學過摸骨術的唱詞先生。某個夜晚,全村人都去祠堂聽鼓詞,老瞎子偷偷來到阿慧家門口,搬開石頭,撬開鐵條。他告訴阿慧,到了山下,就躲在公社旅館里,此后會有人來接應。

        后來果真有人來接應?

        有。

        誰?

        就是那位唱詞先生。

        師伯?

        是的。

        師伯這人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阿慧翻了個白眼說,我明面上是他的弟子,其實是他的女人。那個老家伙除了兩眼看不見東西,其他零件都很好使。他一大清早醒來,躺在床上,就曉得屋外是晴是陰。我偷偷涂了口紅,他也曉得,還嫌我口紅涂得太艷。阿彌陀佛呀,他可不是一般的瞎子,他比那些雙眼明亮的人更精明。他手里要是有一把槍,可以管住一個村的人。

        阿慧躺在床上,也會跟我提起師伯與師父的一些往事。她說,他們師出同門,表面相敬,暗地里卻在較勁。師伯要在唱腔上下功夫,而師父偏偏在講白上下功夫。等到老了,他們反倒越發(fā)相似了:布鞋總是當拖鞋趿,解手后總是忘了系扣子,背心常穿反,還有一點就是,常常會在我面前說一些不正經的話。

        師父也貪那個?

        沒你師伯那么貪,但有時還是會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阿慧講起師伯與師父,口吻輕淡。講起自己辛酸的往事,她也像講別人的故事,甚至還會發(fā)出笑聲,笑著笑著,我就流下了眼淚。她問我為什么流淚,我說,你的笑聲讓我想流淚。

        她躺在床上就是我的女人,下了床她就把自己打扮得像在我家做客,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出了門,她總是跟我保持一前一后的距離。我問她為什么不跟我并排走,她說,爹娘也是這樣子的。

        我們雖然沒有領證,但我還是會在家里喊她一聲老婆。她說,在屋子里你可以這么叫,出了門就叫我阿慧。我知道,阿慧是怕外人說閑話。

        其實,活到這個份兒上,還會有什么閑話?

        我今年三十九歲,阿慧四十二歲,再過個把月,便是千禧年,我就滿四十歲了。這個歲數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迎著夕陽趕路,臉上滿是霞光的人,忽然發(fā)覺自己走錯了路,等他轉身,身后已是一片黑咕隆咚。那個時候啊,一顆心也就慢慢冷硬起來了,像一塊石頭。

        阿慧是不會回來了。我告訴自己,這一回她定然是走得無比堅決。我們都沒有買手機,家里只有一臺座機電話。我常常守在電話邊上,屋子里靜得讓人發(fā)慌。

        我曾走訪過阿慧當年待過的那座山村。那位老瞎子早已經下世,不過,村民說,那塊青石墓碑還是阿慧出錢托人給他立的。阿慧對他一直心懷感激,這份感激之情也一直延續(xù)到另一位會唱鼓詞的老瞎子身上。她說,她相信那個死鬼瞎子說的話,即便他說的全是瞎話。有一回,師伯給她摸骨算命,她也對此深信不疑。師伯先是摸頭骨,接著摸手骨,最后把她全身的骨架摸了一遍。她說他老不正經,但他摸完了之后很正經地告訴她,四十三歲那年,她一定要離開身邊的男人。否則?否則還會有一次無妄之災。什么無妄之災?師伯沒有明說。

        千禧年說來就來了,阿慧正好四十三歲。

        門前,新葉落在舊葉上,一條水泥路一直朝北伸展著。阿慧走了之后,我就感覺魂和魄不在自個兒身上了,鄰居們說我像丟了官印的縣太爺。是呀,這比丟官印的事兒還要大。

        徒兒過來,問,師父,你有好長時間沒刮胡子了吧?

        我摸了摸下巴,胡子的確已有寸把長了。這個年紀,也該像師父那樣留起胡子了。出了門,呢子學士帽和墨鏡也是不能少的。

        師父,徒兒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問,再過兩天我們就要去杏莊唱大詞了。

        我曉得。

        你沒事吧?

        我沒作聲。

        船纜系在岸邊,船便同貓一樣溫馴。柳枝隨風飄動,遠處已見炊煙。這里就是杏莊了。從前,師父和師伯每年都會來這村子唱一回平詞或大詞?,F如今雖說好景不再,但仍然留下了廟觀、祠堂、戲臺之類的舊跡。我和徒兒也要在這里唱上七天七夜。

        村那頭響起了悶悶的鑼聲。天色陰陰的,怪不舒服。

        徒兒進來,告訴我,村里一位長輩公找出了當年為我?guī)煾负蛶煵c過的那盞老式汽燈,今晚特意為我再點亮一次,就掛在娘娘宮的戲臺上。

        我問徒兒,兩寸有無?徒兒掏出兩根煙,恭恭敬敬地遞給我一根。

        天黑之后,冬雨就在黑暗中飄灑著,路燈看起來猶如蓮蓬。有人隔著雨霧喊著不遠處一個什么人,聲音飄得很遠。

        阿慧恐怕是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我瞄了眼手表,忽聽得炮仗的巨響滾過遠山。嘴里點著的那根煙依舊冒著微小的火星。我越想越冷,直到煙頭在手指間顫抖起來。

        責任編輯:王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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