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秋,那天,我和男友正在他生長的城市昆明漫步。他接了個電話后,便轉(zhuǎn)身眼角含笑看著我:“我媽剛好在附近,說接我們一起去吃飯?!?/p>
我的大腦宕機(jī)了2秒,一向被男友稱作“小霸王”的我原地站了半天,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著打扮,最后看了一眼為男友而特意穿的小高跟,才放下心來……我覺得,自己看起來,還是比較溫柔賢惠的。
阿姨開車很快到了,我不禁挺直了腰。但在第一次見未來婆婆這件事上,我屬實(shí)沒經(jīng)驗(yàn),一聲青澀的“阿姨好”,讓她忍俊不禁。
阿姨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見我支支吾吾說不清想吃什么,便開車進(jìn)了一條小巷。
“聽說你最喜歡吃了,阿姨帶你吃這家昆明老字號,外地人都找不到。”阿姨拉著我進(jìn)了店。
不知為何,雖然眼前的阿姨盡顯溫柔,但我依舊感到心突突地跳。
“郭大,你不要這么板著臉好嗎?看著怪嚇人的?!蹦杏研χf。
阿姨是名警察,曾在單位任副大隊長,她專業(yè)素質(zhì)過硬,崗位相關(guān)能力首屈一指,同事們都喊她“郭大”。男友跟著瞎喊,阿姨也從不生氣。
當(dāng)過橋米線端上來時,服務(wù)員嫻熟地將一道道小菜趁著“缸熱”迅速投入,香氣瞬間鉆進(jìn)鼻腔。那頓飯,彌漫上騰的熱氣擋住了我閃閃發(fā)光的眼睛,幫我維持住了淑女形象。
怕什么,來什么;越刻意,往往越適得其反。等吃飽喝足出餐廳時,實(shí)在穿不慣小高跟的我忽然間竟摔了一跤,屬實(shí)將兩個小時中好不容易維系的“人設(shè)”摔了個稀碎。
阿姨見狀,跑去車?yán)锬昧艘浑p運(yùn)動鞋,輕輕替我換上。
我還記得當(dāng)時她說:“瀟瀟,在我們家,你可以永遠(yuǎn)都只做你自己?!?/p>
我這才低頭注意到,阿姨也穿的是一雙普通的運(yùn)動鞋。她與我見過的其他長輩不同,那么自信自如,明媚灑脫,時刻散發(fā)著屬于自己的光芒。
提親時,男友因單位有任務(wù),臨時無法來我家。但阿姨堅持禮數(shù)不能廢,與叔叔提著大包小包,坐了7個小時動車,從云南來到新疆我家。
阿姨見我媽第一句話竟是:“親家你放心,我喜歡瀟瀟這孩子,她以后就是我親閨女,絕對不讓你操心?!?/p>
我媽聽后忍不住笑出了聲,竟也附和道:“這丫頭從小就調(diào)皮,我看她在你面前乖得很,你可得幫我多收拾她?!?/p>
兩人全然不顧我震驚的眼神,挽著手就進(jìn)了屋。
2022年10月,我們在昆明舉辦了婚禮。此時,我已改口甜甜地喊阿姨“媽媽”了。每次我喊她,她都笑得瞇起了眼,好像笑到心里一樣。
新婚不久,昆明新冠疫情加重,更不巧的是,愛人單位管控更加嚴(yán)格,停止了輪休。我翻遍了家中存糧,頓感不妙。
正一籌莫展之際,住在城市另一端的婆婆竟然來了:“聽說他回不來,我請了假趕快過來陪你。這一路可順利了,一輛車都沒有……”
我怔怔地看著婆婆手上的幾大袋,她卻手上動作沒有停,換好鞋后將袋子里的東西一一掏出歸類:“這袋子是藥,前幾天看情況不對抓緊時間囤的……這袋子是生活用品……哦,還有這個,你不是說公安食堂的包子好吃嗎,我出來前買了幾十個,咱娘倆可以當(dāng)早飯?!?/p>
直到婆婆收拾好冰箱,我還愣在原地。婆婆來陪我的話,那公公怎么辦?
婆婆笑著說,他那么大人了,自己會照顧自己,反倒是你一個遠(yuǎn)嫁過來不久的姑娘,怎么讓人放心得下?
果不其然,我在一次下樓倒垃圾后,就臥倒在床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一雙手摸過我的額頭,又暈暈沉沉地被扶起測了體溫,隨后喝了藥,再次昏睡過去。
第二天起來,我明顯感到身體不適,扭頭看到在一旁靜靜放著的小米粥和藥,感動不已。
婆婆聽到我醒了,趕忙進(jìn)來督促我喝藥。我擔(dān)心傳染了她,埋頭不愿起身,卻也實(shí)在拗不過她。
到下午,婆婆也開始發(fā)燒,我倆便開啟了新模式:我稍微好點(diǎn)時,便訂上外賣;婆婆一直低燒不退,沉睡不醒,我需要拉著她起來吃點(diǎn)飯;到了晚上太陽落山,我高燒不減,婆婆便去煮梨水,緩解我嗓子的疼痛。
就這樣度過一周,婆婆看我生龍活虎后,她開始收拾包:“你好了,我就放心啦,我回去看看你爸,你記得照顧好自己?!?/p>
休假時,我是個妥妥“宅女”,而婆婆卻總怕我遠(yuǎn)嫁來,一個人在家無聊久了委屈,便想盡辦法讓我出門。知道我愛喝茶,婆婆便帶我去朋友家的茶樓學(xué)品茗;我隨口問起城市歷史,她就開車?yán)遗鼙榱死ッ髦苓?,逐個“打卡”……久而久之,我竟也知道了昆明的東南西北。
有時周末愛人出差,婆婆便會趕來陪我,她跳操健身,我泡茶看書,我們一起追劇、K歌;有時,親戚朋友說我倆不像婆媳,婆婆總是不在乎地頭一昂,說,看不出我們是姐妹嗎?我則在一旁偷笑,不接茬。
婆婆看起來大大咧咧,實(shí)際上心卻特別細(xì)。小兩口在家總有拌嘴的時候,一次我委屈得眼眶泛紅,婆婆正巧在附近辦事順便來家看望,見我這般便趕忙跑來一邊抱著我哄,一邊扭身大罵我愛人不知相讓。
我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婆婆看我情緒轉(zhuǎn)好,又慢慢開導(dǎo)我,女孩子在任何時候要先學(xué)會愛自己,讓自己快樂再去愛人。
現(xiàn)在回憶起來,婆婆的懷抱里那么溫暖,讓人安心,她在我頭頂上輕聲說:“有媽媽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p>
2023年,我在高原執(zhí)行任務(wù),信號不好,但我常在微信上收到來自她的關(guān)心,讓我不許減肥,多多吃飯;讓我照顧好身體,早點(diǎn)回家……
今年初,我被軍區(qū)新媒體平臺評為年度優(yōu)秀記者,一些作品也上了相關(guān)榜單,本是不敢驕傲的,卻在最下面的評論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婆婆說:“遙祝我最想念的小棉襖瀟寶榜上雙優(yōu)題名,讓遠(yuǎn)在西南邊陲的媽媽為你自豪!非常非常牽掛你!祝新的一年,駐守在喀喇昆侖的衛(wèi)士們?nèi)q千般皆如意,今年萬事定稱心,常安長安!”
編輯姐姐適時發(fā)來消息,我說那是我的婆婆??粗庉嫿憬懔w慕的消息,我感到無盡溫暖。
我才發(fā)覺,婆婆的愛大大方方。她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她對我的感情、對我的祝福,她也同樣牽掛著邊防線上每一名官兵。
(作者單位:69235部隊)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