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標識性概念是理論發(fā)展和學科建設的基礎。黨的十八大以來，黨的建設理論和學科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與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標識性概念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密不可分。黨的全面領導、黨的領導力是新時代黨的領導特有的新的標識性概念，創(chuàng)新發(fā)展了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理論，對于構建黨的建設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對于黨在新征程上發(fā)揮領導核心作用具有重要價值。

[關鍵詞] 標識性概念； 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構建； 黨的全面領導； 黨的領導力

[中圖分類號] D25； D610.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29-1445（2024）07-0004-04

黨的十八大以來，在加強黨的領導、推進全面從嚴治黨的偉大實踐中，習近平總書記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的新概念新話語新論斷，創(chuàng)新豐富發(fā)展了黨建標識性概念和話語，進而創(chuàng)新豐富發(fā)展了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理論。深化對這些標識性概念和話語的認識，不僅有利于發(fā)展完善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黨的建設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而且有利于黨在新時代新征程更好發(fā)揮總攬全局、協(xié)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

黨的全面領導是黨的領導標識性概念的新發(fā)展

標識性概念是指某一理論或某一學科必然出現(xiàn)的、有別于其他理論或學科的、基本的獨有的語匯。正是通過一系列獨特概念揭示出某一理論或某一學科的研究對象、范疇、原理和規(guī)律，該理論或學科才能成立。也就是說，理論創(chuàng)新和突破首先是概念創(chuàng)新和突破，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構建的基礎和核心是提煉標識性概念。中國共產(chǎn)黨在領導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偉大實踐中，提煉出許多支撐黨的建設理論和實踐的標識性概念。毫無疑問，黨的領導是其中最重要的概念。然而，標識性概念不是一成不變的，標識性概念的演變既是術語革命的過程，更是理論和實踐發(fā)展創(chuàng)新的過程。黨的領導在不同歷史時期都有其帶有歷史烙印的標識性概念，每一個概念都反映了對應時期黨的領導的理論內(nèi)容和實踐要求。

在獨立領導革命戰(zhàn)爭、創(chuàng)建人民軍隊時期創(chuàng)造性提出黨的領導的標識性概念——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無產(chǎn)階級領導權是中國革命的中心問題，黨的領導則是無產(chǎn)階級實現(xiàn)領導權的關鍵。黨的四大明確提出了無產(chǎn)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問題。1929年召開的古田會議，確立了黨對軍隊絕對領導的根本原則。1932年紅軍總政治部向全軍發(fā)出《關于紅軍中支部工作的一封信》，明確提出“提高并鞏固黨在紅軍中的絕對領導”。1935年中共中央政治局沙窩會議通過《關于一、四方面軍會合后的政治形勢與任務的決議》，強調加強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此時，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已經(jīng)成為黨的領導的標識性概念，并沿用至今。

抗日戰(zhàn)爭時期直至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的領導的標識性概念——黨的一元化領導。為了解決某些地方發(fā)生的黨政軍民關系不協(xié)調以及山頭主義、宗派主義等問題，1942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的《關于統(tǒng)一抗日根據(jù)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以及同年10月至1943年1月召開的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級干部會議，提出了黨的一元化領導。新中國成立后，面對肅清殘余敵人、抗美援朝、恢復國民經(jīng)濟等繁重任務，需要強有力的組織與領導。隨著社會主義改造的進行，計劃經(jīng)濟體制的確立，黨的一元化領導被沿襲和繼承下來。在特殊的形勢和環(huán)境下，黨的一元化領導成為黨的領導的標識性概念，對于協(xié)調黨政軍民各方面的步調，建立新中國，鞏固黨的領導和新生的人民民主政權，實現(xiàn)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轉變，都起到了積極作用。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新時期黨的領導的標識性概念——黨的政治、思想、組織領導。對于黨的一元化領導，毛澤東曾提醒過可能帶來的問題，領導一切是指大政方針的領導，而不是具體事務上的大包大攬。但是，由于復雜的原因，黨的一元化領導在實踐中仍出現(xiàn)了問題。進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新時期，鄧小平提出堅持和改善黨的領導，其重要舉措就是通過調整黨的領導職能，實現(xiàn)黨政職能分開。黨的十二大通過的黨章指出：“黨的領導主要是政治、思想和組織的領導?！敝钡近h的十八大，歷次黨代會通過的黨章都沿用了十二大黨章的提法。這一提法對黨的領導的堅持和改善、黨的領導理論和實踐的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因其與實現(xiàn)黨政分開密切相連，而黨政分開在實踐中發(fā)生了絕對地、生硬地分開問題，進而導致黨的領導的弱化、虛化、淡化。黨的十九大通過的黨章刪除了這一表述。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黨的領導的標識性概念——黨的全面領導。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上指出：“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關系黨和國家前途命運，我們的全部事業(yè)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都根植于這個最本質特征和最大優(yōu)勢?！?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七次集體學習時、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內(nèi)蒙古代表團審議時、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和黨的二十大上，習近平總書記都重申了黨的全面領導這一概念。黨的全面領導是對以往黨的領導標識性概念的繼承和超越。繼承的是前幾個概念中所有至今仍具有巨大生命力的、科學合理的成分，超越的是黨的一元化領導和黨的政治思想組織領導概念因為復雜原因而在實踐中產(chǎn)生的弊端。

黨的領導力是黨的領導新的標識性概念

新時代黨的領導理論的創(chuàng)新，不僅有黨的全面領導這樣標識性概念的新發(fā)展，更有黨的領導力這樣標識性概念的新提出。

黨的十九大召開前夕，黨的領導力這一新概念出現(xiàn)在黨的話語體系中。2017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發(fā)表重要講話，明確使用了黨的領導力概念。此前，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曾出現(xiàn)過這一概念，但不是在全黨范圍內(nèi)使用，主要是地方黨委或中央部門在局部范圍使用。一個成熟的理論體系是由一組組標識性概念構成的完整的體系。概念有屬種之分，屬概念（亦稱“上位概念”），與種概念（亦稱“下位概念”）相對。黨的全面領導作為黨的領導在新時代的標識性概念，屬于屬概念，處于黨的領導概念體系的上位，包含一整套概念體系，如黨的領導地位、黨的領導作用、黨的領導原則等。黨的領導力新概念的提出豐富了這一概念體系。

在提出黨的領導力這一標識性新概念的同時，中國共產(chǎn)黨還提出了這一概念的幾個下位新概念，即“四力”概念。2017年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首次提出“四力”，即“黨的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黨的領導力和“四力”的提出不是偶然的，而是理論、歷史和現(xiàn)實邏輯的必然產(chǎn)物。

從理論邏輯看，黨的領導力和黨的“四力”，可以從馬克思主義黨的學說中找到理論根基。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雖然沒有明確使用黨的領導力和“四力”概念，但其相應的思想在他們的學說中有充分體現(xiàn)。如馬克思、恩格斯提出無產(chǎn)階級要完成資本主義社會“掘墓人”、建設新社會的歷史使命，必須有自己的政黨，進行有組織、有原則、有理論的領導。再如列寧在領導十月革命成功后，明確提出領導國家政權的黨應當是“鐵一般的在斗爭中鍛煉出來的黨”“為本階級一切正直的人們所信賴的黨”“善于考察群眾情緒和影響群眾情緒的黨”。

從歷史邏輯看，中國共產(chǎn)黨的歷史就是不斷增強黨的領導力和“四力”的歷史。一百多年來，中國共產(chǎn)黨通過富有成效的黨的建設，保證了黨的“四力”不斷增強，進而確保了黨永葆旺盛生命力和強大戰(zhàn)斗力，確保了黨成為不斷推進事業(yè)發(fā)展的堅強領導核心。這是一百多年來中國共產(chǎn)黨持續(xù)不斷推進黨的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和重要目標指向，是一百多年來黨的建設歷史給予我們的寶貴經(jīng)驗。

從現(xiàn)實邏輯看，增強黨的領導力和“四力”是新時代新征程中國共產(chǎn)黨實現(xiàn)新的使命任務的客觀需要。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我國十四億多人口整體邁進現(xiàn)代化社會，規(guī)模超過現(xiàn)有發(fā)達國家人口的總和，艱巨性和復雜性前所未有”。艱巨性和復雜性歸結起來就是，黨帶領人民所從事的是人類歷史上開天辟地的大事業(yè)，可供借鑒的歷史經(jīng)驗甚少，前進的道路上面臨巨大的不確定性。如此種種，決定了進一步增強黨的領導力和“四力”的重要性。

黨的領導力概念豐富了黨的全面領導的內(nèi)涵和要求

標識性概念是理論和實踐經(jīng)過沉淀、總結和升華的結果，能夠帶來一系列理論和實踐的創(chuàng)新。黨的領導力及黨的“四力”作為黨的全面領導下位概念的提出，豐富了黨的全面領導理論和實踐的內(nèi)涵及要求，其中有三點尤為重要。

其一，更加重視黨的領導成效及其評價和衡量標準。我們黨歷來重視黨的領導成效及其評價和衡量標準的問題，曾提出共產(chǎn)黨人的一切言論行動，必須以被最廣大人民群眾所擁護為最高標準；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是全黨想事情、做工作的基本尺度。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強調，“讓群眾滿意是我們黨做好一切工作的價值取向和根本標準”。除了人民群眾擁護標準外，我們黨還提出過實踐標準、生產(chǎn)力標準、高質量發(fā)展標準。可見，我們黨對黨的領導成效及其評價和衡量標準是重視的，認識是清醒的，只是沒有將其納入黨的領導理論體系中。黨的領導力標識性概念的提出使這個問題被納入黨的領導理論體系成為必然。就黨的領導力而言，衡量其強弱，要特別關注領導成效，并逐步形成科學的評價指標體系，否則黨的領導理論就不完整，對實踐的作用也會大打折扣。

其二，以黨的領導力和“四力”的增強保證黨的領導的堅持和加強。在沒有黨的領導力和“四力”的概念之前，“黨的領導的堅持和加強”對很多人而言，往往只是一個政治原則，其具體體現(xiàn)和要求是不明確的。久而久之，黨的領導就會變得抽象模糊。黨的領導力和“四力”概念的提出，為改變這一狀況提供了理論工具。黨的“四力”作為黨的領導力的下位概念把黨的領導力分解為四個方面，進而使得堅持和加強黨的領導更加具象化。黨的政治領導力主要體現(xiàn)為黨作為領導核心從人民利益出發(fā)率領人民群眾不斷推進黨的使命任務的實現(xiàn)，最重要的就是把握政治方向、政治原則，明確黨在特定階段的使命任務；黨的思想引領力就是堅持用科學理論武裝黨員干部的頭腦，使全黨始終保持統(tǒng)一的思想、堅定的意志、強大的戰(zhàn)斗力；黨的群眾組織力就是得到最廣大人民群眾的衷心擁護和堅定支持，緊緊依靠群眾、積極發(fā)動群眾、有效組織群眾落實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推進黨的偉大事業(yè)；黨的社會號召力主要體現(xiàn)為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凝聚起社會各階層、各群體推進黨的事業(yè)發(fā)展的磅礴力量。這四個具象化要求的提出，表明黨的領導的堅持和加強有了四個著力點或四項職能，離開這四點，黨的領導的堅持和加強就會落空。

其三，樹立并強化黨的領導實現(xiàn)條件的系統(tǒng)性整體性觀念。按照黨的領導力的構成和形成條件理論，增強黨的領導力、實現(xiàn)黨的領導，必須樹立并強化系統(tǒng)性整體性觀念。黨的領導的實現(xiàn)包括東西南北中全方位，覆蓋各個領域、各項工作、所有群體，貫穿事業(yè)發(fā)展的全過程。這種領導活動必須由一個組織整體來承擔。只有黨的組織體系嚴密健全、各個組成部分都過硬，黨的領導才能“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增強黨的領導力、實現(xiàn)黨的領導，不是靠單一的能力條件，而是要靠多種非權力因素的共同作用，也要靠非權力因素和權力因素的共同作用。目前，無論在學界還是實務界，不少人把黨的領導力和領導能力等同起來。這是需要澄清的。增強黨的領導力，領導能力的提升非常重要。正因如此，中國共產(chǎn)黨一貫重視解決“本領恐慌”問題。但提高領導能力只是黨的非權力因素的一個內(nèi)容，而增強黨的領導力、實現(xiàn)黨的領導則需要黨的多種非權力因素共同發(fā)揮作用，進而形成非權力性權威。增強黨的領導力、實現(xiàn)黨的領導，非權力因素的作用是極其重要的，但也不能把非權力因素的作用絕對化從而否定權力因素的作用。這在黨的歷史上是有教訓的。正因如此，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們黨一方面通過全面從嚴治黨，將我們黨的各項非權力因素打造得更加堅強有力，另一方面推進黨的領導入法入規(guī)，保證黨的領導制度化、法治化。

（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社科學術社團主題學術活動資助項目“中國共產(chǎn)黨百年領導力研究”〈項目編號：21STA009〉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習近平.論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

（作者簡介：馮秋婷，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領導科學研究會學術委員會主任、第四屆理事會會長，原中央黨校副秘書長、研究室主任）

責任編輯 / 王煥宇